明明没有一丝光亮, 言曦却能清楚看到人头的模样，棕灰的干皮紧紧贴着骨头，像是被熏过的腊肉, 没有半点脂肪, 凹陷的眼眶里有一双浑浊的眼睛，亮着微绿的光。
咧着嘴, 露出一口发黄的尖牙，猩红的舌头慢慢收回嘴里, 显然，刚才就是这张嘴在说话。
本能被吓住，言曦很快恢复过来，想的却是这人头是怎么钻进她被子里的？脏不脏？
脑回路很快走通，没有想象中的尖叫, 言曦一把抓住人头，掀开被子, 用力把人头砸出去。
砰的一声, 人头重重砸在木门上, 接着就是老婆婆虚弱的一声哀嚎。
按着记忆, 言曦抹黑下床，拉开白纱窗帘，月光漏进来, 也不知哪来的怒意, 言曦转身向房门方向看去, 就见房间大门敞开着，有个小孩形状的东西正站在门口。
不由分说的, 言曦直接向门口走去，那东西也完全没想到言曦的动作, 怯怯叫了句，“姐姐……”
听到这话，言曦更气，她沉下声，“叫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跑什么跑，玩什么玩？再吵我就揍你！”
说完，言曦顺着一拳砸过去，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白光一闪，言曦下意识眯起眼，再睁开时就发现自己站在走廊上，走廊四周的烛台都燃着蜡烛，亮着光。
顺着低嚎声，言曦看过去，就见便宜弟弟躺在走廊上，奄奄一息，他的四肢以诡异的姿势扭曲折起，身体明明朝向走廊另一端，却是努力往后仰头死死盯着她。
漆黑的瞳孔里是茫然和绝望，“姐姐，你为什么要杀我？”
说话间，鲜血从言睿扭断的四肢溢出，在地上溶开，向四周蔓延着，没一会儿鲜血就流到言曦脚下，染红她的白色睡裙。
看看脚下的鲜血，又看看前边凄惨的言睿，言曦一时无措，却很快反应过来，淡然摇头，“我没有，不是我杀的你。”
又抬头环顾四周，言曦的目光落在烛台燃烧的蜡烛上，现在和之前应该是处于不同的梦境，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在之前的梦境里她会那么暴躁，完全不像她的作风。
如果是在现实中她会怎样呢？她应该会不动声色的配合这些NPC的表演，以此获得有用的线索。
想到这，言曦的眼神恢复清明，她缓缓走向言睿，俯下身，注视着他，语气冷淡，“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这个梦又有什么寓意？”
看到言曦靠近，言睿却更是惊恐，眼神里难以掩饰绝望和哀求，嘴唇哆嗦着，“是你，是你杀了我，杀了爸爸，杀了妈妈，还杀了安奶奶。
是你杀了所有人。”
“我没有。”言曦平静回答，情绪毫无波澜。
“就是你！你就是个恶魔！”说着，言睿抬高音量，愤怒占据上风，控诉道，“你往前走，就能看到你杀的那些人，爸爸妈妈全在。”
“是嘛？”像是不经意的回答，言曦站起身，慢步向前。
踩过言睿的鲜血，米白的拖鞋已被染红，随着言曦的前进，在亚麻色的地毯上留下一串猩红脚印。
明明没有风，四周的烛火却不时跳动，光亮一闪一闪的，努力不被黑暗侵蚀，像绝望的挣扎。
走了没几步，言曦就见一滩血水，顺着血水看去，有个人躺在地上，走近才清楚看到这人浑身是血，穿着女仆服，头发花白，眼睛瞪得老大，里面是恐惧与不敢置信，是安奶奶。
她的脖子被硬生生切开，周身的鲜血就是从脖颈的伤口处喷涌出来的。
明明是血腥的场景，言曦却没感到半点害怕，轻松越过安奶奶的尸体，向前走着，许久才到楼梯口。
楼梯口躺着两人，一个穿着暗红色丝绒长裙，一个穿着黑色西装，不过精美的衣服已经破损，被利器割开，混着皮肉，鲜血溅满全身，死状凄惨。
言曦的脚尖顶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轻松拨开，尸体翻了身，露出脸，果然是洛菲和言奇。
视线顺着下移，楼梯上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女佣，有护卫，无一例外的，这些人的身体全被利器切开，鲜血顺着楼梯流下，染红了一楼的地毯。
烛火依然在跳动着，暖黄的光染上几分血色。
言曦缓缓往楼梯下走，脚下发出噗嗤水声，挤压着地毯，鲜血四溅。
一楼的烛火远没二楼的亮堂，一眼望去，竟有些看不清。
一直到言曦走下楼梯后，才从黑暗处走出来一个人，她身姿窈窕，穿着黑色的女仆服，表情温柔，目光却带着审视，“小姐，您杀人了。”
“我没有。”言曦摇头，语气平静，“为什么要污蔑我？”
“我没有污蔑您，确实是您杀死了他们。”凯莉面上依旧柔和，语气却是笃定。
见凯莉这样，言曦忽然没了兴致，看看四周的血腥场景，又将视线落在凯莉身上，开门见山，“这是个梦吧，为什么让我做这样的梦呢？”
“小姐您在说什么？”凯莉露出恰到好处的意外神情。
见状，言曦就知道凯莉不会解答她的疑惑了，也没有心思再和凯莉纠缠，略过凯莉，往走廊深处走。
只是，她没走两步就被凯莉叫住，“小姐，您不能再往前走了。”
“为什么？”言曦回头，注视着凯莉。
“再往前就是地狱了。”
言曦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半明半暗的深处，还是迈步向前，忽然耳边有风声传来，她下意识回头，正好迎上一只巨蟒，巨蟒张开大嘴。
猝不及防的，血盆大口将言曦包住，眼前一暗，言曦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强光刺得言曦眼皮疼，她迷糊睁眼，入目即是从半开的窗帘间漏进来的阳光，外边已是天光大亮。
后背传来酸痛，她正抵着墙坐着，靠在门边。
血腥味从身下传来，指间是黏腻的触感，顺着低头，言曦就见自己左手正抓着一只兔子，雪白的皮毛柔软顺滑，可惜沾满血污，脖颈处被切开一个大口，还流着鲜血。
兔子的四肢也被折断，扭成诡异的弧度，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渐渐与梦中的场景结合。
头忽然阵痛，言曦想伸手揉一揉，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正拿着一把餐刀，刀刃上沾着血渍。
伸手，将刀刃比在兔子颈间，那伤口正好与刀刃一般大小。
“是我做梦杀了兔子？”言曦喃喃道，正要撑着站起，门口传来开锁声，房门被推开，安奶奶举着烛台进来，身后跟着凯莉。
直直往床上走，见床上没人，安奶奶才转过来，看到坐在角落里的言曦，她明显被吓住，后退两步，手上的烛台随之晃动，差点摔落下来。
没一会儿，她才稳住心神，面上恢复平静，看了凯莉一眼，才向言曦走去，“小姐，快起来吧。”
“嗯。”言曦点头，很淡定的把手中的兔子和餐刀放下，往洗漱间走。
凯莉也无视那具恐怖的兔子尸体，依旧温柔的帮言曦脱下沾满鲜血的睡裙，换上精致华丽的裙子。
言曦走出洗漱间，角落里兔子尸体和餐刀已经不见，地毯上的血污也被清理，安奶奶催促言曦到楼下餐厅吃早饭，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不过，言曦却偏要提及，她一脸无害的看向安奶奶，无辜又迷茫，“安奶奶，我的房间里怎么会有兔子？”
“没有啊，小姐，您在说什么？”安奶奶很是不解，神情恰到好处。
“没什么。”言曦摇头，算了，那就配合他们的表演好了。
走廊两旁点着蜡烛，与自然日照光交错着，像是与昨晚梦中的场景融合了，不过地毯一片光洁，没有血污，也没有横七竖八的尸体。
来到楼梯口，往下望去，言曦似乎才想起，看向安奶奶，询问道，“昨晚来投宿的那些人呢？”
“他们正准备用早餐呢，小姐。”顿了顿，安奶奶又道，“本来是想让他们早上离开的，只是刚才有信使过来，是沈家公爵大人派来的，他的儿子要在森林探险，这几天晚上会宿在我们这。”
搜索副本记忆，这位公爵管辖北边的这几座城，地位在言家之上，既然他特意派人送信来，言家又哪能将人拒之门外。
“好。”言曦点头，也不再多问。
她藏在衣袖中的手指快速按动键盘，在游戏群聊发消息，大家都报了平安，昨晚似乎是个平安夜。
一行人缓缓往餐厅走，谁也没说话，一时寂静。
不过，没能延续多久，刺耳尖叫传来，是在另一条走廊上，也不纠结，言曦快步跑去。
“小姐，您要去哪？”安奶奶快步向前，想要拦住言曦，“那是佣人房，小姐，您去那干什么？”
远远的，言曦见一个女佣从房间里跌倒出来，坐在地上，双手捂嘴，眼睛死死盯着房间。
加快脚步，两分钟后，言曦终于来到房间门口，血腥味瞬间充斥她的鼻腔，顺着望去，她就见狭窄的佣人房里立着一个十字架。
十字架上盯着个男人，男人光裸上身，脖颈被用力切开，鲜血顺着流下，身上是密密麻麻的伤口，像是一刀一刀割出来的。
四肢虽然被固定在十字架，却明显能看到关节处露出骨头，很明显已经被折断。
又是熟悉的杀人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