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美极了。”言曦一本正经的答着, 完好的那半张脸确实是美的。
“你可真会说话,那待会儿,可要多喝点喜酒。”说着, 新嫁娘脸颊露出个笑容, 美极了,却没有半点幸福意味。
看来, 这新嫁娘是带着怨气的,言曦默默判断着, 不再乱看,牵着季昭,机械的往前走着。
走到石桥中央,迎来个身材微胖的妇人,妇人也是穿着暗红色的古装, 梳着发髻,看着四十岁的年纪, 应该是喜婆。
她两颊也是涂得通红, 明明带着和蔼的笑容, 却丝毫没有亲和之感, 反而让人有些反感。
喜婆笑意盈盈的来到轿前,冲轿子里大声道,“主家叫我来迎娶新嫁娘咧。”
说着, 喜婆从怀里掏出数个红包, 递给送嫁的几人, 再往轿子里看了一眼,才转身, 高喊着,“送新嫁娘去夫家咧。”
全程, 喜婆都没有看言曦几人一眼,像是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一样。
言曦看看走在前边的喜婆,又看看一旁的轿子,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没一会儿,走到广场位置,戴面具的村民散开了些,排成一排,头颅随着送嫁队伍移动。
因着站在轿子旁边,言曦能感受到村民们面具下的复杂目光,有嘲弄鄙夷,有忐忑期待,还有嫉妒与淫邪,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恶意。
一行人晃晃悠悠,没一会儿就进了村,村子布局与言曦接收到的副本记忆一致,又有些差别,脚下的水泥路变成了掺着灰瓦的鹅卵石路,道路两旁的新房也变成了灰瓦白墙,两旁屋檐挂着红色的灯笼,亮着晕红的黄光。
每面白墙上都贴着大大的喜字,房屋间拉着不少细线,细线上粘着红纸,不时落下几根红色布条,看着很是喜气,像古时的婚嫁场景。
只是,寻常人又怎么会在晚上结婚呢?
走在鹅卵石小路上,没一会儿,就来到一户人家门口,依然是白墙灰瓦,房子却很大,黑色的木门大敞,现出里边的模样。
里边是一个庭院,一条小道从门口延伸到厅内,小路两旁种了花草,红的紫的蓝的都有,晕着灯笼的光,全都染上红色。
大厅中央有一张桌台,桌上铺上绣着花纹的红布,摆上茶具,是上好的青花瓷,茶具旁放着一对金手镯,手镯上刻着精巧的花纹,显然,这是大户人家。
喜娘走在前头,在门边停下,伸手叩门,一共三下,厅内才传来动静,从里间走出一个小厮,小厮穿着黑衣,腰上系着红腰带。
他才探出屏风,又回头,往里间侧身,很快,两个小厮扶着一个戴着冠帽的瘦弱男子出来。
男子耷拉着脑袋,紧闭双眼,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只能任由小厮搀扶。
“诶,新郎官来接新嫁娘咧!”喜婆高兴大喊,从手胯的竹篮里抓出一把糖,扔向空中,接着是叽叽喳喳的小孩说话声。
“好多糖,都是给我的,你们不要抢!”
“哪里抢,是婆婆扔的糖,都可以捡的!”
叽叽喳喳的小孩吵闹声许久才停,落在地上的糖也一颗颗的凭空消失,言曦一直盯着地上,也没见人,却听到喜婆对着空地说,“好了,都拿到糖了吧,快去帮我们新嫁娘请新郎官过来喽。”
小孩吵闹声随之响起,很快,新郎官身体忽然上移,双腿腾空,两个小厮扯着他的手,伴着欢快的尖细笑声,新郎官向轿子飘来。
来到轿子前,新郎官的身体才下落,双腿落到地上,依然是耷拉脑袋,没骨头的模样。
因着近了,言曦才能仔细观察着新郎官,他面上也涂了一层□□,惨白得很,喜袍没能将他完全包住,脖子处裸露出来的皮肤是灰白色,浮现点点青紫痕迹。
深呼吸一口,浓烈的脂粉味都难掩腐臭,目光又落回新郎官的颈间,言曦有了结论,那青紫痕迹是尸斑,这新郎官是死人。
婚礼又是在晚上进行的,难道是冥婚?言曦猜测着,可想到轿子上诡异的新嫁娘,她又不敢轻易下定断,自然移开视线,悄悄观察着。
喜婆见新郎官在轿旁停下,她立马喜笑颜开,冲新郎官作了个揖,这才往轿子靠近,拉开轿帘,将手往轿子里递进去。
“请新嫁娘下轿,进婆家。”
缓缓的,从轿子里探出一只苍白细长的手,这手搭在喜婆手上,接着,戴着盖头的新嫁娘从轿子中探身而出,按喜婆的指引来到新郎官身旁。
在小孩的欢声笑语中,新嫁娘和新郎官被簇拥着进入厅中。
言曦几人则被安置在大厅门外,尝试着移动,言曦发现副本对她的限制消失了,应该已经过了关键剧情时刻。
外边也传来动静,戴着面具的村民从门口挤进院子,没一会儿就将院子塞满。
言曦拉着季昭被挤在最前边,察觉后边动静小了些,她顺着回头,就见院子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站不开的人就站在门口,往街道上排去。
顺着望向四周,墙上也扒了不少人,露出一排戴着面具的头颅,直勾勾盯着厅内。
他们像来凑热闹沾喜气的,可瞧着这些复杂的恶意眼神,很明显又带了些别的意味。
也不待言曦多想,前边响起一声喇叭声,言曦回头,就见大厅中央桌椅两旁的椅子上坐了两人,都穿着暗红色衣裳,喜气得很,应该是新郎官的父母。
一个手机身材瘦小的老妇人,一个是富态的老翁,皆是面上涂了厚粉,两颊也抹得通红,面上带着喜色,可喜色中又杂夹少许忐忑,还有几分希冀,总之不像寻常父母在儿子婚宴上的表现。
“时辰已到,行礼!”喜婆扯着嗓子喊着,接着就是古时正常的成婚礼节。
第一拜自然是拜天地,新郎官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下,与新嫁娘拜了,还算顺利。
第二拜则是拜高堂,新嫁娘也是如同被操控一般机械一拜,两个小厮扶着新郎官就要拜下,然而才准备拜下,新郎官的身体就如同被折断,从腰部直接对折,上半身直直落下,头朝地,两个小厮慌忙扶着,这才免得新郎官的脸着地。
“哼。”
言曦清楚听到一声不屑的轻哼,是新嫁娘传出的,不过其他人却像是没听到,手忙脚乱的去扶新郎官。
座上的老妇人慌忙往里间走,没一会儿就寻来个穿着玄衣,头戴冠帽的道士,这道士快步上前,伸手在新郎官身上点几下,新郎官的身体才直了些。
接着凑近,一手捏住新郎官的双颊,强迫他张开嘴,一手探入口中,取出一块东西,是一张折叠整齐的黄符。
黄符被道士捏在手中,仔细打量着,言曦能清楚看到黄符上的朱红字迹,还有点点落红。
将黄符收入口袋,这道士又取出一张黄符,折好,重新塞进新郎官嘴里,因着探入的动作将新郎官的嘴巴撑得更大,言曦能清楚看到新郎官上排牙齿长出两颗尖牙。
“已经开始尸变了,要加快进程。”又扯出一张黄符擦手,道士看向老妇人,淡声说着。
听到这话,老妇人急急给喜婆使了个眼色,喜喜婆则高喊,“礼成,婚嫁已定,快送入洞房。”
说着,喜婆朝着空地挥挥手,就又有小孩的嬉笑声,虽然看不到人,却能感觉在小厮的搀扶下,小孩们簇拥着新郎官和新嫁娘往里间去。
之后,老翁与老妇人便招呼宾客去里院就餐,言曦几人也在一群戴着面具村民的拥挤下,挤入里院。
里院很是宽敞,摆了十几桌席面,没一会儿,大家就井然有序的围桌坐下,言曦几人也找了座位坐下。
张萌萌和张奇还是呆愣愣的,岳流明却像是缓过来了,环顾四周,不解又迷茫,“我家祖宅不是早就拆了吗,怎么还好好的?”
说着,他又看向言曦和季昭,又看看沈则安,“沈则安,你们在我家祖宅干嘛?”
岳流明似乎已经没了碰到送嫁队伍的记忆,沈则安还没来得及回答,岳流明又是一惊,“村子里的人怎么都戴着面具?我这是在做梦吗?”
“这应该不是做梦。”言曦开口,又接着说,“我们是跟着送嫁队伍进村的。”
“送嫁?”岳流明更是不解。
他还想再问,却被从里间窜出来的喜婆打断了,“闹洞房喽,大家都去闹洞房喽。”
喜婆才说完,几个带着面具得村民就往里间跑去,不自觉的,连带着岳流明,言曦四人也被挤着向前走,来到一间屋子前。
屋子大门敞开,能清楚看到垂着红色床帘的喜床,光着上半身的新郎官正趴在床上,他后背的皮肤惨白得很,布满密密麻麻的尸斑,且不少皮肤已经开始腐烂,小虫从他腐烂的肉块中钻出,绕着圈,似乎在打招呼。
床脚则蜷缩着新嫁娘,她的盖头已经被取下,正低着头,身子颤抖着,显然很是害怕。
似乎是察觉到言曦的视线,她慌忙抬头,露出一张宛如谪仙的脸,微红的眼眶晕着泪,注视着言曦,哀求着,“姑娘,求求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