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您没事吧？”
前台很是关切地询问着林苒，她却一个字都没有回应，在原地失魂落魄地呆愣了一会儿，这才深吸了口气，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脚步有些蹒跚。
抬手去按楼层按键时，她的手明显在颤抖，可见真的是被乔笙说的那番话吓到了。
夏梦小跑着来到林苒跟前，帮她摁下楼层数字，然后陪着她一同走进电梯，又把她送回到房间。
“林小姐，你还好吗？”
“谢谢，我没事了。”
林苒回到酒店房间，像往常一样来到衣帽间将身上的衣服换下。
穿好居家服时，不经意瞥见穿衣镜中的自己。
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乔婉站在镜子中，一脸得意的笑着跟她说：“你不是林雅思，也不是林苒，你是乔婉，是乔婉哈哈哈……”
林苒跌跌撞撞从衣帽间出来，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情绪这才稍稍稳定一些。
铃……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神经高度紧张的林苒吓得一激灵。
待意识到什么之后，她像是找到一棵救命稻草般，赶忙掀开被子，起身去拿手机。
滑动接听后，顾玥无比兴奋的声音传了出来：“嫂子，这个礼物我太喜欢了！爱死你了么么么~”
顾玥的声音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鹿，让林苒陷入阴暗中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地说：“你喜欢就好。”
“嫂子我还在布置现场，晚点再联系你哟！”
林苒想让顾玥陪她聊会天，可话到嘴边却还是忍住了，她担心顾玥听出她情绪不对劲，然后去告诉顾深。
顾深已经因着没有在手术台上救下乔婉，自责了这么多年，她实在不想让顾深再因为这种事情分神了。
林苒挂断电话后，反复深呼吸，以此来调整自己的情绪。
她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乔笙说的那些话，这世上哪有什么神神鬼鬼，有的只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整个下午林苒都在自我疗愈中度过。
顾深下班回来时，林苒已经将情绪调整得很好了。
她像往常一样将顾深脱下的西装外套挂起来，精致的脸上始终挂着笑。
“晚上吃西餐吧，我下午看了几个食谱，感觉还挺好做的。”
林苒将拖鞋递给顾深，起身时顺带着跟他研究一下今晚吃什么，整体状态与平时无异。
但顾深还是看出了她所有表现下的些许刻意。
方才上来的时候，夏梦已经跟他说下午的事情了，还说下午来酒店的年轻男人跟林苒叫婉婉。
顾深几乎立刻猜到来找林苒的男人是乔笙，他也知道乔笙之所以这么做的目的，他就是不想让自己好过。
林苒是因为他受了委屈。
而这件事对林苒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她此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让顾深心疼。
顾深拉住林苒的手。
她的手很冰。
尽管如此，那张精致的脸上还是挂着无懈可击的笑，然后她撒娇说：“你到底吃不是西餐嘛？”
顾深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既然林苒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他便也没有戳破，只温声说道：“晚饭我们两个一起做。”
林苒也感觉到顾深今天仿佛更加温柔了。
要是搁在平时，她或许还会有些不太适应，可是今天，顾深的出现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仿佛只要顾深在身边，她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去害怕了。
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一起做饭。
两个平时几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做个简单的早餐还可以，正式做一顿饭还是有些难度的，整个西厨被搞的像是战场。
忙活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做熟了。
不过对于两个力求完美的人来说，是绝对不会允许做出来的食物卖相不好的，因此也浪费了一些食材，总体来说，结果还是不错的。
夏梦来收拾残局的时候，看着狼藉一片的西厨差点儿哭了，在林苒的帮助下，两人整整收拾了将近一小时。
夏梦临走时很是婉转地对林苒说道：“林小姐，其实我厨艺也很不错的，您下次想吃什么，可以直接吩咐我做的！”
林苒默默地露出了一抹尴尬又不是礼貌的微笑。
翌日。
顾深离开酒店后并未去公司，而是第一时间给牧凡打电话，让他帮忙约一下乔笙。
牧凡听顾深要见乔笙开心得不得了。
“怎么，想通了？”
顾深没言语。
牧凡接着说道：“我就知道，咱们哥几个这么铁的关系，肯定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跟乔笙早晚都要和好如初！怎么？用不用兄弟订一桌，咱们哥几个不醉不归？”
“不急。”
牧凡又兴奋地问道：“什么时候，在哪见啊？”
“立刻，拳击馆。”
“……”
牧凡直接懵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不是，我没听错吧？拳击馆？”
“没错。”
顾深说出的话听不出任何语气，让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更也不知道他约见乔笙的目的是什么。
但牧凡听着顾深言简意赅的话，以及这个约见地点，还是觉得心里有点儿隐隐的不安。
不过顾深与乔笙两人已经决裂了这么多年，他突然要见乔笙，牧凡还是不由自主的朝着好的一方面想。
退一万步讲。
就算两人到时候真打起来了，也当是让彼此发泄下心里郁积多年的情绪，反正他和叶明哲在场，肯定不会让他们两个出事的。
牧凡转手就约了乔笙，为此还特地推掉了今天的两台手术。
-
顾深早早地来到拳击馆。
此刻他正与叶明哲坐在擂台下面的休息区。
他慵懒地倚靠在沙发靠背上，西装外套放在一边，衬衣领口随意的敞开着，露出里面浅麦色的皮肤。
凌厉中透着几分狂野，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
在他面前的茶几上，静静地躺着两副黑底红条的拳击手套，又为他增添了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戾气息。
叶明哲见到这阵仗只觉得情况不妙。
通过顾深的一系列表情便猜出他今天来者不善。
顾深与乔笙之间的恩怨叶明哲很清楚，两人这么多年没见，照理说是没可能握手言和了。
他了解顾深，顾深绝不是那种喜欢主动挑起战火的性格。
想必这次是乔笙触到了他的底线。
叶明哲小心翼翼地问道：“深爷，到底怎么了？”
顾深抬眸睨了叶明哲一眼：“私事。”
与此同时，牧凡领着乔笙走了进来。
“顾深，乔笙来了，你们两个好好聊哈！”
牧凡说完，便招呼着乔笙坐在沙发上。
一边对旁边的几名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出去，工作人员全都心领神会地离开了包间。
牧凡随即也坐在了沙发上。
“咳咳……阔别五年，咱们几个总算是又重新坐在一起了，我竟然有种又回到过去的感……”
‘觉’字还没说完，牧凡顿时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顾深与乔笙两人静静地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仿佛稍有不慎就会引爆。
“那个……你们渴不渴，先喝点东西？”
两人依旧在对视着，谁也没有理会牧凡，牧凡顿感场面有些失控，转眸向叶明哲求助。
可叶明哲却知道，这种时候是根本没法劝的。
他拿起手机，给牧凡发了条信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种时候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牧凡只得叹气，警惕地看着两人，只希望待会不要真的打起来。
须臾。
顾深倏然起身。
高大身型在三人面前笼罩出一道深邃暗影，也瞬间让周遭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了。
他拿起一双拳击手套扔给乔笙。
乔笙接住手套，看着顾深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惧意，脸上还溢着几分笑，那是种成功激怒顾深后的得意的笑。
顾深开始慢条斯理地解着衬衣纽扣，尔后将衬衣往沙发上一放，弯身拿起茶几上的另一副手套上了擂台。
乔笙也不甘示弱。
他站起身来，戴好拳击手套，也朝着擂台走去。
擂台上。
顾深一拳打在乔笙脸上，将他打得向一侧踉跄几步，身子砸向擂台绳，滑坐在擂台上。
“起来！”
顾深冲乔笙吼着，像是一头愤怒的雄狮。
乔笙只觉得整个左脸火辣辣的疼，牙龈被打出血来，他反手擦了下嘴角的血，猛然起身，铆足劲朝顾深脸上挥出一拳。
顾深向后退了两步。
站稳后他愤怒的睨向乔笙，此刻乔笙正凶狠的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杀死了自己妹妹的凶手一般。
他再次朝着顾深冲过去。
可顾深早有防备，轻易躲过他挥来的一拳，反手一个右勾拳，再次将乔笙打倒在地。
乔笙坐在地上，满口是血的笑着，挑衅道：“跟她说几句就受不了了？你和她朝夕相处这么多年，面对着那张脸的时候，就没想过……那其实是婉婉吗？”
顾深怒然上前，一拳打在乔笙鼻子上，一字一顿的警告：“别打她主意！”
乔笙鼻子瞬间流出血来。
他反手擦了下，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血，笑得更加猖狂邪肆。
“你看，多鲜红的颜色啊，婉婉离开那天，她身上就是这样的颜色，我记得她那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哦……对了，你看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的裙子是红色的。”
“说够了没有！”
顾深怒极。
砰！
再次朝着他打了一拳。
许是可怜他，又或许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这一拳的力量明显轻了一些。
乔笙并未因此收敛，他依旧邪肆的笑着：“你把她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她奄奄一息的在你耳边说，顾深哥哥救救我，我还不想死，还有很多很多话想对你说……”
“住口！”
顾深扔掉拳击手套，蓦然揪住乔笙的衣领，手臂上肌理凸起，每一道沟壑都透着狰狞与愤怒。
“我为什么不能说啊？顾深，这都是你欠我的！如果那天婉婉不是去向你告白，她又怎么会出车祸？我又怎么会因此失去我妹妹！你不仅欠我的，你更欠婉婉的！”
“我不欠你！”顾深额角青筋毕现，眼里的狂狷怒焰仿佛要将乔笙吞噬，只是下一瞬，脑海中浮现起乔婉纯真恬静的模样，语气又缓和了几分：“也不欠婉婉。”
显然。
乔笙被顾深的眼神震慑住。
他静默了两秒，再次极具挑衅地笑了起来。
“这只是开始。”
顾深眼神再次冷了几分，他揪着乔笙衣领的手愈发收紧，语速极慢地警告道：“有什么本事冲老子来，要是再被我知道你去见她，或者以任何方式找她麻烦，后果就不单单只是今天这样！”
乔笙不以为然：“你还没有尝过失去挚爱的感受吧？那种心痛应该不会比失去至亲差到哪里吧？”
“你他妈敢动她一下，老子会让你彻底消失！”
“怎么办？你越是这么在乎她，我就越是对她感兴趣……嗯！”
乔笙话音未落，顾深便将重重的一拳打在他脸上，他即将脱口的话变成一道痛苦的闷哼。
这边。
牧凡看着擂台上的场面心惊肉跳。
他转眸看看叶明哲，见他一副没打算过去劝架的模样，便朝着他跟前凑了凑，紧张地小声问道：“不管吗？”
叶明哲反问：“管得了？”
牧凡拧着眉头，叹了口气，很是不放心地又说：“两个乔笙都未必能打得过顾深，他还嘴硬不肯服软，这不是逼着顾深把他往死里打吗？你真不打算管啊？”
叶明哲就显得气定神闲了许多，拿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
牧凡暗暗吐槽：不愧是专修心理学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高。
只听叶明哲面无表情地说道：“从一开始，我都没觉得顾深欠乔笙的，乔婉的死我们都很惋惜，但那是意外，避免不了的。可乔笙做的事情呢？那可不单单只是医疗事故那么简单！”
的确。
这些道理牧凡自然都懂，但他真的很怀念以前在同寝室的四个人，那时候的他们无话不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可是那么美好的时光，一旦过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