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提高警惕,注意不要放进什么可疑人员。”

  “好的。”

  “收到。”

  此起彼伏的应承声在歌德大酒店中响起,伊维凡尔奇揉了揉眼睛,虽然刚才在认真听,但还是觉得有些困倦,一会儿上班的时候,他要找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会儿。

  至于上头说的什么提高警惕,伊维凡尔奇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太草木皆兵了。

  没有人会挑战一台正在急速开动的机器。

  训话的队伍解散了,伊维凡尔奇跟随着换岗的队伍,从空旷的歌德大酒店中央走向恢宏的入口。

  行走在铺着红毯的走廊中,他抬起头,这是他的习惯,在这样的队伍里,他很喜欢观察大酒店的穹顶。

  琉璃色的花窗上,画的不是蒙德的西塞利亚花,而是荆棘与蔷薇。

  至冬风格的屋顶将整个歌德大酒店笼罩,投射下专属于它的阴影,就像现在的至冬外交政策,充斥着进攻,强悍和掠夺。

  他走到了门外。

  从外部看来,高耸瘦削的歌德酒店并没有因为它的窄小而丧失哪怕一点压迫力,反而显得神秘而又极端,一个可怖的巨人正矗立在蒙德主城,时刻窥视着风的去向。

  伊维凡尔奇在门外落定,自心底升起由衷的骄傲与自豪,这样的歌德大酒店,就像是一个拥有着深不可测能力的武者,是没有人想要挑战的。

  “你好。”

  亲切的声音响起,他重申,“你好,我想问一下,现在歌德酒店开始营业了吗?”

  面前的少年挂着令人沉醉的微笑,就像是夏日带来凉爽的微风,平缓的眉眼绽放出笑意,伊维凡尔奇不自觉将胸膛挺直,“您好,现在已经开始营业了,请问您有预约吗?”

  “啊,预约……”少年将手伸入左胸的口袋之中,丝绸质地的领巾露出崭新的一角,这让他看起来很是矜贵,优雅而又富有魅力。

  熨帖的西装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和劲瘦的腰身,言行之间却透露出温文尔雅。

  来者说,“预约的话,好像没有。”

  看着他露出了沮丧的神情,伊维凡尔奇险些脱口而出不要紧的,但他及时悬崖勒马,“那太不好意思了,先生,您——”

  “他和我一起的。”

  清冷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在看清楚来者是谁之后,伊维凡尔奇第一时间站直了身体,“早上好,散兵先生。”

  散兵没说什么,只是对着站在一旁陪笑的少年抬了抬下巴,如果伊维凡尔奇敢直视他,一定能看到这位执行官眼梢眉尾迸发出的冷意。

  法瑞尔有自知之明,散兵现在估计都要恨死他了。

  “那算了,既然没有预约,那我就……”

  “进来。”散兵的脸上写满了我不说第二次。

  法瑞尔连忙抬脚跟上,对,清晨造访的贵客就是法瑞尔。他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站在散兵身边,让他感觉压力倍增。

  毕竟前几天才在散兵的眼皮子底下表演了一出主仆情深。

  “怎么,前几天的勇气去哪里了。”

  散兵目不斜视,脚下铺就的红色地毯让他心情很不好,柔软的质地,一旦陷入就会完全包裹著他的脚掌,这让他感觉自己丧失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旁边这个局促而不自然的法瑞尔让他更觉得烦躁。

  而法瑞尔则第一时间开始打量起整个歌德酒店。也许琴说的没错,他们不会把天空放在几乎半开放的场所里,可是看着周遭仆从略显紧张的神情,他又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他东张西望的姿态太明显,散兵忍不住提醒他,“派来最蹩脚的探子打听消息,西风骑士团还真是慧眼。”

  法瑞尔早就习惯了他冷嘲热讽,“多谢,您也一样慧眼识人。”

  这是在嘲讽散兵前几天的所作所为。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散兵垂在身侧的手又蜷了起来,他真想好好问问法瑞尔,为什么如今还能气定神闲地站在自己面前。

  但是他没有,因为他知道什么能让法瑞尔第一时间做出妥协,“你在找天空,对吧。”

  说完,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法瑞尔,唇角还带着一丝玩味。

  “对。”法瑞尔没否认,散兵能这么堂而皇之地把他带进来,就说明对他们的计划有了一定的了解,再说了,否认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处。

  甚至会丧失现在的优势。

  跟着散兵从一侧的旋转楼梯行至二楼,他看到散兵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圆形的信物,“如果没有我,你今天要怎么进来?”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法瑞尔同样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红色的宝石,因为长期搁置,它现在呈现出浅浅的褐色,像是新鲜血液逐渐腐败之后变成的颜色。

  如果没有预约无法进入的话,他就要掏出这枚邪眼了。依照迪卢克的情报网给出的消息,邪眼在一定程度上算得上是至冬国身份的象征。

  法瑞尔仍然在四处看着,他已经走到了第二层,仍然没有天空的踪迹。

  环绕着整个楼体的环形楼梯,每一处拐角都用密封的玻璃柜摆放着极为精美的艺术品,有的是璃月的瓷器,有的是蒙德的雕刻品。

  楼梯的背后是整张折射着金色的墙纸,延伸到头顶的荆棘暗纹包裹着含苞待放的野蔷薇,一路攀爬上去,每一处分叉,都有着一扇雕花大门,法瑞尔趴在门缝上看了一会儿,仍然一无所获。

  琳琅满目,说实在的,这么豪华的装潢,法瑞尔还是第一次见到。

  散兵勾唇笑了一下,“你找到了吗?”

  “实话说,还没开始真正寻找。”

  这句真的是实话,跟着散兵进来,他的视线就一直局限于散兵的行进轨迹,而现在,他们两个已经到了客房,他把头从栏杆上方探出去,看着一楼行色匆匆的仆从们。

  到现在为止,一到四楼,他没有看到任何关于天空的痕迹。

  这也是没有元素视野所导致的,如果拥有元素视野,他就可以轻易地锁定天空了。

  至于为什么让一个没有元素视野的人来探听歌德大酒店内部的消息,温迪给出的理由是,法瑞尔是老熟人。说到这个,法瑞尔几乎是拼命阻止温迪,才让他闭上了嘴。

  琴团长没有过盛的好奇心,没有继续追问。

  想到这里,法瑞尔忍不住又想狠狠唾多托雷一口,果然是画大饼专家。如果有可能,他真想冲到整个大厅的中央,大声告诉他们,歌德大酒店,也有他的一份!

  当时的让利,全都用来建造歌德大酒店和后期的修缮工作了。

  我回家还需要预约?!

  法瑞尔越想越气,以至于散兵蹙眉在门口等了他很长时间,“法瑞尔,别发疯了,先进来。”

  法瑞尔回神,这一层很幽深,却只有十个房间,他进房间之前,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门牌号,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个第六席。

  这扇门上,画着一个很漂亮的铃铛,法瑞尔推开门的时候,清晰地听到一声很脆的铃铛摇动的声音。

  “叮——”

  整个房间一片漆黑。

  散兵的脚步声清晰明确地传入到法瑞尔的耳朵,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知为何,法瑞尔的心跳声开始同频震动起来。

  哒——

  哒——

  “啪。”

  灯亮了。

  散兵同时亮起的瞳仁如同两盏盈盈的灯火,紫黑色的眸子泛起乌润的光。他莹白的手指轻轻搭在开关上,法瑞尔看到他旋动按钮,这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珍珠白的灯光下。

  “我知道天空在哪。”散兵面无表情地走到沙发处坐下,他坐的很端正。

  暖色调的光不能让他身上的冷意退散,法瑞尔知道他接下来要兴师问罪了,于是很乖顺地走上前去,坐到他的身边,“在哪?”

  “你很没有礼貌。”散兵掀眸,“我们现在在四楼,天空在二楼。”

  法瑞尔开始同步回忆,二楼的守卫是要更森严一些,但在此刻,他想到了另一件事情,“你通敌了。”

  “可笑。”散兵定定地看着法瑞尔,“至冬女皇的事情同我无关,女士那个蠢货也和我扯不上任何关系,我要得到的就只有一个。”

  他的视线在法瑞尔的胸口刮了一下,宛若实质的视线让法瑞尔颤抖了一下,“我知道。”他接着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知道你想得到什么,但是能不能等我百年之后,你再——”

  散兵伸出手,将法瑞尔的脸颊捏紧,顺便让他噤声,“闭嘴。”

  法瑞尔刚要挣扎,突然听到门外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象是什么巨大的裙摆扫过地面,法瑞尔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这一层只有十间房。

  应该是为愚人众执行官准备的吧。

  “蠢货,我早就告诉她不要穿这么招摇的裙子。”散兵嗤之以鼻。

  法瑞尔指指门外,在听到女士的裙摆声消失之后,他才吐出一口浊气,“你对你的同事都是这个态度?”

  “嗯。”散兵挑眉,“我说话刻薄吗?”

  法瑞尔:说是,好像能让你更兴奋。

  懒得和他在这个话题纠缠,法瑞尔催促他,“带我去拿天空,事成之后,我们再讨论心脏的事情。”

  “嗯,但是你要在这里等到入夜。”

  “不行。”

  干脆利落地拒绝,法瑞尔站起身来,他和迪卢克约定好的时间是傍晚时分,无论找没找到天空,他都必须从歌德酒店中出来。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模糊的楼层,大可以脱身。

  而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散兵拽住了他的手腕,法瑞尔尚未来得及挣脱,就被散兵看似轻柔地扯到了自己的身边。散兵的声音和缓,却如同黑蛇环伺,冰冷的蛇吻亲昵地舔舐着法瑞尔的耳廓。

  “既来之则安之,没人告诉你这个道理吗?”

  法瑞尔侧眸瞪他。

  “好了,难道你不想帮你的同伴把天空带回去吗?”散兵咬着牙,这让他看起来阴恻恻的,“好好等着入夜吧。”

  话音落,他一甩手,指尖中跳脱出一抹紫色,雷电如同游蛇一般激射出去,将房间中乳白色的光切割开,并准确地落在锁芯。

  咔哒一声,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