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着我。”
“怎么?这天下都是你的?我只走了我的道,怎么就是跟着你了?”嗔鬼一边说还一边挑眉笑,样子极度轻浮。
“哟,那个人怎么可以这样说话,这可是对天子的大不敬啊大不敬。”
“胆大包天,又是一个不要命的。”
风泠无奈地扫了嗔鬼一眼,无视掉人群传来的异样眼光,继续寻找着容身之所。
石庙乡不似水鸣镇大,鲜有大客栈,集市走到尽头才看到一个无任何招牌的简陋酒肆。不过走至门口便有小二迎了出来。
“两位客官快里边请,请问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咱客栈后面有马厩,客官们的马可以交给小的,保准给骏马们喂得饱饱的。”
“住店。”顿了顿,风泠又道:“无马。”
“好嘞!客官里边请。两位住店!”扯着嗓子往客栈里吼了一声,店小二领着风泠和嗔鬼进了店。
“一间还是两间啊?”年轻的老板娘拨着算盘头也不抬问道。
“两间。”
“一间。”
风泠瞪了嗔鬼一眼,“两间。”
“我说要一间。”嗔鬼往柜台上一趴,惊得老板娘赶紧抬了头,在看到风泠和嗔鬼时脸上立马堆上笑。
“哎哟两位客官,这一间两间的,咱们客栈都是有的。”老板娘从凳子上起身,整理了一下盘在脑后的头发,咳了两声,“若是不嫌弃,小女子可以先给两位客官弹一曲。”
说罢便取上身后的琵琶欲弹,手被嗔鬼一把擒住,“准备一间上房,备好茶水,端些点心来。”
老板娘吃痛地皱了下眉,笑道:“听您安排。”便喜滋滋朝店小二招手吩咐。
结果还是两个人在一间房,店小二送茶水点心上楼的时候,两个人正在房间里吵架。
“你要走哪里我管不着,但请不要和我住一间房。”
“以前日日和我住一间房怎么不见你害臊?突然娇矜是觉得本大爷比你好看吗?还是害怕本厉鬼会吃了你?”嗔鬼无视风泠的怒气,也不脱鞋便往床上一躺。
“自便。”风泠说罢便要出门准备再要一间房,开门就和店小二撞上了。
“两位客官,请慢用。”店小二将茶水点心放在桌上便要退下。一把剑拦住了他,风泠握着剑柄,“那酒是怎么回事?”
店小二惶恐地看了看桌上一瓶白瓷清酿,哆哆嗦嗦道:“酒……酒不是客官你们点的吗?”
“我可没……”
“我点的。”嗔鬼跃下床,走到桌边拿起酒瓶,凑到鼻子边闻了闻,“啧,味道不怎么样,还是不如上好槐花酿好喝。”
“再准备一间上房。”风泠冷着脸收了剑,却不见店小二答话。他看向店小二,凌厉的目光好似要将人给穿透。
店小二已经害怕得说不出话来,身子一软扑通便跪了下去,半晌才哆嗦道:“客……客官,别……别杀我……”
“再开一间上房。”风泠冷声重复。
这下店小二才真正反应过来般,慌里慌张道:“房……房……房满了。”
“噗~”嗔鬼咬了一口拈在手中的桃花饼,朝店小二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店小二站起来飞也似地跑了,风泠无可奈何折回床边坐下。嗔鬼太引人注目了,一路过来,人们的眼睛都黏在他身上,连带着风泠也跟着享受这样的待遇。而现在又要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厚颜无耻的鬼住一间房,风泠想想都觉得烦。
石苗乡跟水鸣镇不同,水鸣镇就在千丈山脚下,而风尊又是江湖上人人知晓的独行大侠,所以风泠自然而然收到师父所说的下山唯一一个礼物——那便是受到水鸣镇乡亲的热情招待。
“为师只送你下山,并且赠予你下山后唯一一份礼物,其他的,再帮不了你任何。若日后还能相见,你称我一句师父,我自是高兴,你若不认我,那也很好。”
因着话中的礼物,风泠来到山脚受到那样隆重的欢迎,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如今来到一个完全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还受到这般的打量注视,真是太糟糕了。
而这糟糕的根源,正坐在桌子边大吃大喝。梨花酿的酒味很淡,但从来不喝酒的风泠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他走到窗户边往外望了望,街上一片安宁,人人脸上都是安详的笑容。
早在出山之前,风泠便听师父说当今圣上是个明君,治理有方,体恤百姓。只可惜听闻圣上得了一种不治之症,御医诊断说圣上只能活到而立之年。现在,圣上已经二十八岁了。
风泠对外界的事情不甚清楚,现在想来,他连当今圣上叫什么名字都忘了。真真是刚刚路人所说的“胆大包天。”
“不饿?”倒了一杯酒,嗔鬼开口。
不饿是假的,风泠走到食案边,随手拿了点心送进嘴里。一块点心还未吃完,门被推开,一个掩着面纱的女子抱着琵琶走了进来。
“我记得我们好像没有要这样服务吧。还是说……”嗔鬼喝掉手中转了好几圈的酒,看向风泠,“少侠你点的?”
风泠懒得搭理嗔鬼,垂了下眸,不语。
女子一点点走近,娴熟地挪了一根圆凳坐在他和嗔鬼对面,调试了一下弦便开始弹起来。自始至终一句话没有,面纱下抹了大红胭脂的唇向上扬着,一双明眸大眼眨眼的频率未免有点太高?
但既然有免费的弹奏,风泠便凝神细听起来,既是对弹奏者的尊重,也当作是放松身心了。只是嗔鬼却不太乐意了,他用余光看到风泠一副欣然接受又安然享受的样子,心里极不痛快。
嗔鬼一手衬着脸,一手放在腿上捏成拳,看女子指尖娴熟地扫拨,还不时笑弯了眉看向他们,嗔鬼怒火直冒。
琵琶曲是嗔鬼再熟悉不过的“梦人归”,既作“梦人归”,整曲所表达的便是:日日思念梦着的人儿,终有一日归来自己身边,意作“有情人终成眷属,有所梦终有所付。”
想当年他也是弹过的,只不过那时仔细聆听,沉醉其中的人现在不该对着别人的弹奏露出欣喜放松的姿态来。
长袖一扫,桌上的酒瓶哐当一声落了地,梨花酿溅出来飞洒到女子的衣衫上,曲子戛然而止。
“滚!”嗔鬼猛然站起,下一秒就要掀桌,被旁边一只手制住了。
女子惊愕,抱着琵琶退到房门口,取下面纱,低头道:“二位公子,是我,老板娘。我……我只是给二位公子助助兴,我……”
“滚!”一只青瓷酒杯砸到女子脚边碎开来,“听不懂话吗!我叫你滚!”
“够了!”见嗔鬼下一秒好似就要冲到女子身边掐住她的咽喉,风泠握着嗔鬼手腕的手收紧了力。
最后还是听到动静的店小二赶来拉走了客栈老板娘,并一个劲儿跟风泠和嗔鬼道歉,“对不住啊二位客官,我们老板娘她……她看到长得好看的男子便会这般犯花痴献殷勤,二位客观大人有大量……”
屋里弥漫着浓烈的梨花酒味,风泠有几分不适,忍着想吐的心情弯腰去拾地上的碎片,嗔鬼一把扯过风泠的手握在手里,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好听么?”嗔鬼捏起风泠的下巴,让风泠只能看着自己。
“回答我!”手上的力重了几分,嗔鬼心里五味陈杂,他在控制自己,拼命控制自己杀人的欲望。
“好听。”风泠也在忍,握在手中的碎片刺伤了手滴下鲜血。
“好听。呵!”嗔鬼邪魅地笑,笑完龇牙道:“那我们风少侠,何时娶这位女子为妻?何时洞房花烛?何时……”
啪——
嗔鬼放开风泠,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看着手上的血,笑着伸出舌头舔了下,“这么难吃的血,真是让人恶心。”
狠狠抽了嗔鬼一巴掌,风泠还未解气,他抽出灵溪剑抵在嗔鬼丹田处,“恶心就别舔,也别再跟着我。”
“杀我?来啊。”嗔鬼走近两步,让剑锋刺穿自己的衣服,他张开双臂狂妄得很是让人心烦,风泠狠了心,握着剑柄的手往前狠狠一推,很轻松地,灵溪剑刺穿了嗔鬼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