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气？有鬼么？
俞上林蹭蹭小仓鼠，反正他现在只是实习生，跟着一帮哥哥姐姐积累现场经验的。即便有些理论想法，没有实战经验支撑也只是耽误时间。
孟姐看着小仓鼠爬到重要证据旁又爬回来，心里不自觉揪起。等小仓鼠爬到俞上林肩膀上咬耳朵，她看桌面上灰尘没有被擦蹭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上林家这只仓鼠是只妖，不然一会儿得给技术人员增加取证难度。
屋内一堆“咔嚓”拍照声，孟怡君耳尖一动，听到身边一道陌生清澈的少年音，以为是新来实习生里她还不熟悉的学生，稍稍偏头，问：“什么凉凉的？”
站在俞上林周围跟着拍照记录的几个实习生统一茫然抬头，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倒是俞上林肩膀上一只白团子动了动。
居灵槎原本只是和小孩儿瞎聊天，被这位看起来就很严厉的女警官一问，登时身子一抖，缩了缩不敢说话。
孟怡君视线落到小仓鼠害怕的动作，心下了然。
部分妖对特殊东西的敏感度本就比她们人类要高很多，小仓鼠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但没有当作是很重要的东西。
可对妖来说的习以为常对人类来说可不一定。
她从兜里掏出一颗蕴含灵气的小果子递过去，循循善诱：“灵槎，吃果子吗？”
特管局因为管理对象特殊的原因，规矩也会特殊些，预防碰到不谙世事的小妖，每人出任务前都会分发一小捧灵果作套话用。
居灵槎看看小果子，又看看笑容温柔的孟怡君，在俞上林安慰地顺毛手法下终于肯伸爪子接过那颗小果子，“谢谢。”
见小仓鼠拿过果子，孟怡君才接着问：“能重复一下你刚刚跟上林说的话吗？”
“凉，凉凉的，像鬼气。”
见女士鼓励自己说下去的目光，它把小果子先塞进颊囊里，抬爪子跟两个人比划：“就是你们可能很少见。主要是现在地府发展快，游荡的鬼不多。然后我刚刚在那束花上好像闻到了一点鬼气的味道。”
孟怡君听完，沉思片刻又掏出一颗小灵果：“能麻烦你跟我们解释一下鬼气和妖气的区别吗？”
之前有相同现场，孟怡君也不是没有感觉到凉意的时候，但用检测仪器去查却什么都查不到。
又一颗果子！特管局的好像也不是都很凶嘛！
居灵槎开开心心接过，塞进另一边颊囊里，顶着鼓囊囊的脸跟小孩儿的上司认真科普：
“鬼气它跟灵气妖气不一样，灵气妖气同属一源，妖气由灵气转化而来，灵气由自然产生。但鬼气它是由魂魄产生的。普通生灵有本体，这会压制鬼气的产生，而一旦没有了本体，和灵气接触的魂魄便会自发的产生鬼气。”
孟怡君：“妖气是灵气转化来，可听你这么说，鬼气也是由灵气转化来的，为什么鬼气跟妖气不是一源？”
小仓鼠歪头，小爪子摸摸脸：“你可以换个想法来看，妖气是灵气转化，还是同元素的单质，就想氧气跟臭氧。而鬼气它是灵气跟魂魄混杂产生的，相当于发生反应生成了另一种物质，比如说水，是一种化合物。”
孟怡君挑眉：“看不出来啊上林，你家小仓鼠回来上学准备主研化学？”
俞上林笑着摸摸小仓鼠：“它平时在家里就喜欢看跟化学有关的书籍。”
俞上林自己的书房里是没有化学相关书籍的，那居灵槎在哪里看的书就值得商榷了。
没想到自己钻俞家书房看书的事情早就被逮住，居灵槎两只小耳朵飞快变红，连两颊上的白毛毛也变成粉红的。一个转身就钻进俞上林风衣口袋里自闭。
孟怡君抬起身：“既然有鬼气，怎么证明鬼气存在是个难题。”
迄今为止，特管局处理过跟鬼相关的案件十个数就能数过来，而且其中一大半还是装神弄鬼的，真正跟鬼有关的只有一两件，主要肇事人还不是鬼。
从侧面可以证明小仓鼠刚说游荡鬼不多的可信度。
当然，不处理与鬼有关案件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地府。
特管局和地府一直都有专门人员交接，特管局处理活着特殊物种的案件，鬼属于死物，归地府管辖。因为这个原因，人类至今还没研究出能检测鬼气的仪器，全靠专门的能人异士来协助。
俞上林低头跟羞红脸的小仓鼠对视，动动手指把团成球的小仓鼠戳开：“害羞什么？俞家的书你可以随便看。”
俞女士并没有因为小仓鼠是妖就不让它看书，俞家很欢迎爱看书的小仓鼠。前几天俞上林不小心瞥见俞女士的聊天记录，她已经联系人做了一套缩小版书桌文具，正好供小仓鼠现在的体型用，再过两天就能送来了。
对此俞女士是这么说的：“爱看书好啊，你正好可以研究一下，看写字这个特征能不能在化形前出现。”
“到时候咱们家就养了只文化鼠。”
……
孟姐嘱咐几个小孩儿跟着技术部其他技术人员好好学习，自己按着耳机去一旁跟局里打电话申请专业人士。
几个刚来技术部的小鹌鹑一个立正表示自己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端摄像机的端摄像机，拿试剂的拿试剂，呼啦一下散开到屋子的边边角角。
居灵槎看着他们散开，犹豫半天，还是跳到小孩儿手上，“那个，你要不要跟那个女士说一下先退出房间？”
俞上林另一只手里提了一箱子工具，刚走到一位师兄身后，闻言一顿：“怎么了？”
居灵槎又闻闻空中那点鬼气，纠结道：“活人气容易冲散鬼气，这屋里人太多了……”
言下之意你们在不出去的话一会儿就算你们摇来了专业人士证据也没了。
俞上林点点头示意自己清楚，把工具箱先放在师兄手边，看那边孟姐已经结束通话，大步走过去把小仓鼠的提醒说了一遍。
孟怡君揉揉太阳穴：“大家都先出去，刚发现了重要线索，人太多会影响到证据收集。”
众人站起身相看片刻，整齐有序乌啦退出屋门，登时又将楼道挤的满满登登。
“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
“不知道。你提取出来什么了没？”
“没，太干净了。”
“唉，这破案子什么时候能抓住那个不知道是人是妖的东西啊！这都第多少起了？！”
“……嘶，好像这是第三十五起了吧？上上个月十九起，上个月十起，这个月刚开头就已经六起了。听说过几天准备咱这个案子成立专案组，估计能快点破案。”
“希望，我现在真是看到马路牙子上的红月季都犯PTSD。上回在家里看到一束红月季立马扔了，结果被我女朋头那一顿骂啊……”
大家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纷纷表示等抓住那绑架妖的龟孙必那红月季把他砸个半死，静等支援人手。
居灵槎立起只小耳朵偷听了一小会儿，又悄悄跟俞上林咬耳朵：“你们这个案子这么复杂啊？我今天下午跟着你这么长时间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有些案件会要求保密，这点小仓鼠还是知道的。
俞上林也偏头小声跟它说话：“你不是相关人员，现在知道这么多，等下回局里要把你的记忆给清除了。”
人类科技恐怖如斯。
鼠鼠原地震惊。
居灵槎当下立断，伸爪子就把塞在颊囊里的果子拿出来啃。
它怕等下回局里把这两颗小果子给忘了，那它刚刚跟那位孟女士叭叭半天可就亏大发了。
刚把小果子啃完，就听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逗你的。”
居灵槎：“……”
果然小孩子都是烦人的。
它侧头看看小孩，在小孩手里一个倒立用小屁股对着他，然后团吧团吧窝成球，小尾巴也塞到身子下面不搭理他了。
……其实是有点撑，不太想动。
几个实习生在师兄师姐慈爱的眼神下报团取暖，呲溜一下围到俞上林身边把小仓鼠团团围住。
同是大学生，对能跟到现场的妖抱有一定的好奇心：“上林，你这仓鼠是不是回来还能变成人啊？”
俞上林没否定也没肯定：“可能，这要看它的天资怎么样。”
其中边缘处有一个女生推了推眼镜，小声说：“它的天资很好，肯定能化形的。”
这声音太小，藏在一堆大学生乱七八糟的声音里叫人听不清楚。俞上林自然也没听到，但小仓鼠听见了。
居灵槎抬头在一圈人里面仔细扫视一圈，最终目光定格在一个戴着圆形黑框眼镜的女生脸上。
女生看到毛茸茸的小仓鼠看着自己，心头一软，脸上渐渐浮现出血色。又是小声一句嘀咕：“肯定会化形的，长尾巴好可爱啊啊啊！”
这回俞上林头顶全自动隐形雷达自发启动，准确根据小仓鼠脑袋摆动角度锁定女生。
那是一位跟他同校同专业的大四学姐，叫富平。
俞上林记住她名字不算是偶然，主要是校内网站上有过帖子讲学校里的灵异事件。其中这位学姐因为会看到一些恐怖的东西天天被室友关爱。
如果只是她自己看到就算了，最吓人的是这位学姐会画画，有次把自己看到的东西画出来给室友看，当时就被室友亲亲抱抱塞进被窝里面强行哄睡觉。
那张画的照片也在帖子里，俞上林点开扫了眼。画的是一个只有半个脑袋的男生，头上红白液体混合挡住了下半张脸，四肢向外扭曲九十度，整个人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坐在学校教学楼楼下“呜呜”地哭。
这学姐还在帖子里解释那个男生并不恐怖，因为他一直在哭自己逃课跑太快摔下楼。
然后学姐被导员拉到办公室谈心谈了一下午。
……
俞上林跟周围人简单聊了几句，走到这位传说中的学姐身边：“富平学姐？你好，我是本系的大三学弟。”
女生愣愣一抬头：“啊？学弟啊？”像是反应过来面前这是个男生，女生退后几步把适宜距离又拉开一些才开口：
“你有什么事情吗？”
俞上林微微一笑：“没什么事情，刚刚听学姐说灵槎可爱，灵槎让我过来的。”
女生眼底一亮，就看面前男生手里的小仓鼠冲着自己蹦过来，赶忙伸手接住：“灵……灵槎？它的名字好好听……”
居灵槎先对女生笑了笑，两只小爪子在脸边开花买个萌，放松了女生的心理界限这才试探着沿着女生胳膊一路爬上肩膀，凑近和女生那一对漆黑的眸子对视。
富平猝不及防跟小仓鼠来个对视，整个人周围都开始冒小花花。
这……这小老鼠近看更可爱啊！
居灵槎仔细看那双眼。
虽然有眼镜挡着，但近距离能看出这位小女生的眼睛并不是纯黑的，在眼眸正中央能看出有些许紫色像雾一样的东西在里面飘荡。
对这位女生的特性它心里大概清楚了，在女孩子脸颊边蹭蹭又一路回到俞上林手里。
富平的脸已经红得不像样子，慌忙找了个借口离开去一个技术小姐姐身边当没有存在感的背景板。
居灵槎在温热的手心里打滚，把身上毛毛都蹭炸毛了才一骨碌翻身：“那个女生有阴阳眼。”
阴阳眼，能看穿一切生灵的本体和魂魄。
俞上林了然，看来学校帖子里也没说错，这位学姐确实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那学姐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屋里月季花周围的鬼气？
居灵槎想了想：“不一定，她眼里的紫雾不多，能力还不算是特别强，但也算天赋高了。”
“你能看到吗？”
“看不到，”小仓鼠摇摇头：“我只能闻到。”
说着它自己又奇怪起来：“我明明……没有见过鬼啊？我怎么会知道鬼气的味道的？”
在屋里它就鼻子随便一闻，脑子里自动蹦出来了这么个答案，好像它碰到过很多鬼似的。
摇摇脑袋把疑问扔一边，小仓鼠只负责活着，其他事情就算了。
在家里费脑子太多，来到人界了暂时还不想动脑子。
……
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孟怡君往下看去：“您好，是南宫……”
后面“仙师”两个字在见到面前小女孩时生生咽了下去。
无他，这虽然面前的人穿了一身长袖大袍，加上脑后的丸子头，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气势，奈何年龄也太小了。
看起来顶多刚上初中……看起来跟南宫部长长挺像。
……呸，这就南宫竹庄那玩意的妞。
孟姐不愧是技术组副组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调整好，重新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请问是派来援助的南宫仙师吗？”
南宫茶淡然点头：“是我，要查鬼气？”
孟姐把小仙师带到了屋内，指指中间那束红月季：“麻烦您了。”
“无妨。”
南宫茶从袖中抽出一张画好的符纸，两指夹住一抖，符纸无火自燃。飘在空中飞快烧成灰烬落到女孩手中。
南宫茶两指沾灰，闭眼在眼皮上一抹，倏地睁眼在屋内扫视一圈，重点查看了一下那束红月季。
一刻钟后，她缓缓闭上眼退出房间，言简意赅道：“有鬼气。”
“花束中，窗户旁，墙上。”
孟怡君颔首感谢小仙师，把小仙师送到俞上林身边让俞上林好好照顾一下他妹妹。
俞上林看着手边处在失明状态的妹妹，把小仓鼠放在肩膀上，一手拉妹妹一手提工具箱，感觉自己两只手从来没有这么忙过。
孟组长把刚刚女孩说的几处地方着重查看了一遍，找人拍照记录做好标记，锁门带人收队。
.
“灵槎！”
俞上林办公桌旁，埋头在南宫茶手里狂啃灵果的小仓鼠抬起脑袋。
让我康康是谁找我？
孟怡君绕了几步走到俞上林办公桌这里，手里还提着一袋子灵果，附身笑着摸摸小仓鼠的脑袋，“今天下午出现场谢谢你啦，这是局里给你发的奖励。”
看着有八个自己那么大的袋子里装了满满的灵果，居灵槎两下啃完手里的果子，连声道谢并用看富婆的眼神目送孟组长走后，抱住那个袋子死死不撒手。
南宫茶顺着小仓鼠脊背往下摸，提醒它：“你小心不要吃太多。”
小仓鼠立起来的耳朵瞬间趴下。
俞上林见状，撕开一道口子递给小仓鼠一颗：“吃一点还是可以的。灵果不是对妖好么，这一袋子是高级果，蕴含灵气很多，它就是光抱着也对身体好。”
南宫茶神色莫名，没再说话。
这只小仓鼠应该自己有分寸。
小仓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