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虫族]跟冰山上将闪婚后>第四十六章

  门打开了,隐约一个身影显出来,谢钧心跳得快了一瞬。

  隐隐的灰色……

  不是秦时。

  进来的虫栗灰色头发,面容板正,沉默僵硬,胸前一个皇室徽章,金底红纹——是大皇子的人。他手中提着一个黄金玛瑙的精致笼子,里面一团漂亮的羽蓝。

  他把笼子放在桌子上,是谢钧视线能清晰看到的角度。

  他声音也僵硬,像一个冰冷的机器:“大皇子送给您的。”说完,就机械地转身,直僵僵离开了。

  眼看门“哐啷”关上,谢钧视线飘忽一秒,若有所思,朦朦胧胧。洛晟想要把他置于死地很久了,现在这样……他倒有些看不清了。

  他缓缓移到那个金丝笼子上,一切就清晰地铺展在他眼中:里面毛茸茸一团鸟,羽毛蓬松闪着柔光,蓝色的。红色越来越清晰。一道闪亮的红线从笼子里爬出来,洒下桌面,慢慢地,血腥的味道弥漫开来,充斥整个房间。

  谢钧心中脑中“轰”地一声,眼前黑了一瞬,明明虚弱不堪身体却仿佛涌上一股不可阻挡的汹涌力量,快要将他淹没,他甚至呼吸不过来。那种疯狂想毁灭一切的欲望,就跟他十一岁那年那一次一个样。他紧紧攥住床栏,闭了一下眼睛压制情绪,然而,再睁眼,心上的火还是不可抑制地燃烧到眼睛。

  他突然明白了,洛晟的用意。

  ……

  秦时到一楼请完医生护士后,看了眼表,刚准备出去给谢钧买粥,却看到了墙角颓靡地弯着腰蜷在地上的斯兰。

  他顿了顿,沉默片刻,还是走过去。然而,不管问什么斯兰都不回话,哪怕丧气的厉害,也始终坚决捍卫谢钧的隐私,一点多余的信息也不告诉秦时这个阵营之外的人。

  只是,在秦时不再纠结,抬脚要走去买粥时,斯兰突兀地叫住他,他胡乱揉了揉头发,妥协地叹了口气,声音很低:“你劝劝他。我怕他……玉石俱焚。”

  医生跟他说了十天的期限,他想让谢钧活。

  秦时顿了一秒,并没有回过头,他开口,声音像夜空中群星沉寂下一颗绚丽的流星,缓缓流过,也像老式唱片机沙质的模糊不清,他说:“他会活下去。”

  秦时迈步离开,越来越远,他的身影嵌在虫族的车水马龙中,格格不入又无比清晰,斯兰怔忪看着,只觉得放心很多。他第二次在心中祈祷——希望,这不是一件坏事。

  希望,秦时之于谢钧,不是一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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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时提着打包好的粥到医院门口时,一架皇家标志的飞行器正在空中盘旋着飞走。他瞥眼望去,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阴影。他心中很静,很清醒地都是对谢钧的挂念,填的满满得都是谢钧,再装不下其他。这件事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到了楼廊,他停在谢钧病房门前,正要抬脚进去,却骤然闻到一股血腥味,他的心骤然紧缩起来,目光沉下去,然而,却没有直接闯进去。

  秦时垂眼敲了敲门,给足了谢钧反应的时间。

  他知道,有些事谢钧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那他也可以假装不知道。

  再进去时,房间显然被粗略收拾过了,桌面很干净,空无一物,地面上水迹干涸后,还有隐隐的血色,血腥味也还没有完全散去。

  谢钧坐在病床上,并不看向他。

  秦时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不多问任何一句,神情淡定。

  谢钧没有听到质问,松了口气。

  秦时把粥放在桌子上,打开包装,一边把粥盛在碗里,一边开口:“喝点东西吧。”

  谢钧终于抬眼看向他,然而在秦时看过去时,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匆匆躲开视线。

  但秦时还是看清了。

  谢钧眼中红血丝很重,平白一丝阴翳,在他身上惯常的冷漠中揉杂了很陌生的疯狂,疯狂得歇斯底里、惨烈绝望。

  而那刻,谢钧看向他,恰似、暴雨初歇。

  秦时定了定心绪,不看也不问,嘴角扯出一丝平淡的微笑弧度,盛了一勺粥送到谢钧唇边。

  谢钧手撑着床,下意识更深地撇过脸。

  那股血腥味好像仍萦绕在他鼻尖,他恶心得很,头也很疼,吃不下东西。

  “粥太热了?那再凉一凉。”秦时神色没有什么变化,自顾自说,却走到窗边,慢慢斜拉开窗户。

  风灌了满室,吹淡一切的不美好,送来土木的自然清香。

  秦时走到床边,接着喂谢钧喝粥,谢钧很沉默,却也很配合,低头安静喝粥。

  秦时安静地喂着粥,很自然地开了口,娓娓道来,嘴角似乎还有一丝微笑的弧度,云淡风轻,语气像是在闲谈,却又像是一个旁观的倾听者,让虫觉得轻松。明明是沉重的话题,却不会感觉负担。

  他说:“我以前,也喜欢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把生死放的很轻,凡事都要挣个对错。”

  “你赢了吗?”

  “或许吧。”他启了一勺粥,送到谢钧唇边。风吹动他的发梢,一下下盖住眼睛,谢钧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仿佛旁白一样无所谓爱恨的平静声音:“伤害我的人死了,我也死了,一切结束得彻底。但是,”

  他转折了一下,等谢钧咽下那口粥,很体贴地递过去一片纸,接着说,“仇恨没有死。”

  他的话里带着淡淡的自嘲:“恨到最后只有仇恨。刚来这里那些年,不会生活,不会付出,不会、爱。”

  他顿了一下,语气盛满了真挚,眼神也清澈深沉,不再轻飘飘:“现在想想,我只觉得那梦一样的一生很遗憾。”

  他最后说:”谢钧,还是要好好活下去的。”

  谢钧看着他,一直看着他,有一种温柔涌上心头,压制住那些疯狂的叫嚣。

  秦时总是有这样的力量。

  他知道秦时在宽慰他,却莫名觉得有些难过。为秦时难过。

  他很早很早,就隐约猜出了秦时前生的全貌。这一刻更加清晰:秦时曾经一个人走完了惨烈的自我毁灭,没有人安慰他活下去。

  谢钧眼眸有些低,仿佛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然而,秦时朝他笑了一下。

  他已经穿过来二十三年了。过往的一切依旧清晰,却不再能轻易刺伤他。那些秦时曾以为永远说不出口的话,在这一刻,用那些伤来请求谢钧活下去,他觉得很安慰,那些残余的不甘与恨意也一下消失不见。

  其实他爱谢钧的理由很简单,谢钧仿佛天生对他有种魔力,秦时靠近他,就觉得被治愈,觉得温暖。谢钧让他想要付出,想要去爱,想要好好生活,想要、认真活下去……

  谢钧从出现的那一刻,就是不一样的。

  秦时把已经空了的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给谢钧掖掖被子,然后去窗边拉上窗帘。室内立马变得很暗,秦时没有再靠近,而是慢慢走出去。谢钧一直看着他。

  只是,秦时关门前,迎着黑暗,对谢钧笑,眼神很温柔,他说的云淡风轻,又似有千斤重,沉甸甸压在谢钧心头。他说:“谢钧,我走了。”

  秦时像是……在跟他告别。

  谢钧心上一空,隐约感觉到什么,喉头哽着,说不出话,只手指不自觉抖了下。

  门轻轻关上,屋子里一下子很静,窗帘被风吹动,翻飞飘动,像暗夜的幽灵,像地狱的鬼火。

  谢钧蓦地心里一震,一种巨大的酸涩倾盆泼洒,一股脑涌上来。

  ——他终于明白了,秦时的心意。

  ……

  秦时出来时,斯兰正在门外,低着头什么也不看,双手铰得很紧,三白眼耷拉着。

  外面虫神祈福的余韵还没有消失,医院对面的大楼上还飘着彩绸,微弱的喇叭声若隐若无。

  “你要去无极山吗?”斯兰突兀地开口,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显得很响。

  秦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他淡淡笑了下,眼睛很认真:“照顾好他。”

  斯兰直直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秦时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没有答案。他只说“斯兰,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斯兰还是低着头,很闷。

  “十天。我想要一个十天的机会。”秦时说。

  “为什么不直接问谢钧?”斯兰终于抬起头,定定看向他。

  “……我不想让他失望。也怕……他会有负担。”秦时沉默一下,最终还是笑了下,说到。坦坦荡荡又带着自嘲。

  “如果你没有在十天内回来,怎么办?”

  “那就按谢钧的计划来。无论什么,我都接受。”他回答得很快,没有一起停顿。

  他总不会,阻碍谢钧康复的可能吧。

  秦时笑了一下,眼睛里的情绪斯兰无法形容。他说,像是在对着自己的心郑重宣誓:“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回来。”

  他一定会回来。哪怕死了,骨头也要回到谢钧身边。

  如果。

  如果,他晚了,谢钧离开了。那他就一直追,强取豪夺,无赖装傻,谢钧终归要嫁给他的。他们的开始算不得好,再来一次,他想给谢钧他能给的一切。

  他想跟谢钧走完一生,是这么想的,也想这么做。

  ……

  回到家,秦时粗略收拾好东西,把黑色的置物包甩到背上,最后锁上了门,迈步走到飞行器旁。

  他一身黑色劲服,黑发衬着冷白的皮肤,五官分明深刻,整个人显得冷冽疏离,有一种仿佛来自异世的神秘感和距离感。

  跟他那一年张狂地独自离开中心区前一个样。

  那时,大皇子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气极,憋闷得厉害,脑中突然不自觉浮现出两个陌生的字眼,是。:

  “异类”。

  现在看来也不算错。

  秦时把置物包放在副驾驶,最后按开终端,给亚苏拨去一个电话。

  他一动不动,声音很沉静,傍晚的阴影遮住他的脸,有一种庄重的哀凉“亚苏,如果十天后,我没有回来……”

  亚苏为数不多打断他的话,不管再焦急生气,声音永远都是温柔的:“不要说丧气话。你就生在这儿,不可能回不来。”

  秦时没有反驳他。他知道,亚苏明白他要说的。

  最后,亚苏还是开口,只是说得很隐晦:“我知道该怎么做。误不了你的心意。”

  “谢谢。”秦时垂了眸,说。这么多年,他的确欠亚苏一句谢谢。

  “是我一直该谢你。路上小心。秦时。”亚苏言简意赅,没有多说。他知道秦时的时间多紧。却还是忍不住说一句祝福的话。

  通话终结。飞行器缓缓升到空中,然后像一道流星,滑破天际,直到看不见的地方。

  ……

  金碧辉煌的宫殿,一个衣着华丽的雄虫正晃着一杯酒,嘴角一线弧度,似笑非笑。旁边酒柜里摆满了新送来的无极山名酒。

  一个侍卫虫敲门进来,深深跪拜下去,汇报了句什么。

  雄虫意料之中笑了声,摆摆手让侍卫虫离开。

  他慢慢起身,不紧不慢走到窗旁,向天边看去。

  夜快要来了,天幕低沉,阴森森的,落晟最喜欢这样的天气。在一片暮霭中,他远远看到一架飞行器的影子,弯唇笑了笑,弧度锋利冰冷,势在必得。

  他早算好即使秦时知道他设了局,也一定会去无极山,心中嘲笑的厉害,觉得秦时愚蠢。

  然而,蓦地,他的笑收了几分,眉头微皱,现出几分困惑:真真切切看到了,也还是觉得不可理解。

  最后,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惺惺作态叹了口气。

  还真是奇怪。

  当初是想让他死的,他偏偏不遂人愿,死乞白赖要活。

  现在,明明要不了他的命,他却宁愿赴死,也不放下谢钧。

  他再一次清清楚楚认识到:秦时,真是个异类。

  他抿了口酒,嘴角又勾起深深的弧度,眸色阴冷。

  而异类,本就该死,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