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钧挂断电话,手握住方向盘,表现得一直很平静。

  他又想到在边缘区生活的二十五年。

  虫族与异族征战多年,异族虫类体型庞大,甲壳坚硬,口器和数不清的腿都锋利无比,先天优势极强,以至虫族军雌死伤无数。

  帝国为了挽救摇摇欲坠的国家政权,军雌的义务从军年龄被一降再降,直至十三岁。

  谢钧出生在边缘区,那时正是最动荡的时候,而且他只是一个军雌,所以哪怕多次上报帝国,帝国高层也并没有派出直升机接他回中心区,让他像一个普通军雌一样,接受十三年的尊雄教育后,投身战场。

  谢钧被数也数不清的军雌照顾过,倒不是因为他的性格有多讨雌虫喜欢,而是因为战火。

  经常都是,他好不容易习惯了一个雌虫像雌父一样陪伴他,然后……那个雌虫就死了。

  一个、一个、又一个……谢钧在还不清楚什么是死亡时,就已经习惯了分别。

  死亡像吃饭饮水般,如影随形。

  阿含是陪伴他最久的雌虫,还差二十七天就满三年了。阿含跟所有军雌一样,面对异族很勇敢。但阿含跟他们所有雌虫又都不一样,血腥与死亡并没有让他变得嗜血绝望,他一直很温柔,眼睛像月亮一样,笑容很温暖,特别是他的头发,像大漠的天空一样漂亮的蓝。

  没有战争的时候,他会拉着还只有八岁的谢钧坐在阳光下,一遍一遍教他唱战歌。是很激昂的调子,却总沾染几分他的温柔,抚平谢钧内心火热的嗜血与深沉的绝望。

  想来,如果没有阿含,按他小时候那个样子发展,他的性格会疯狂得多。最起码,在十三岁那年得知阿含的死讯,他一定会直接杀回中央区,哪怕是用走的,也要把所有贵族雄虫全部杀光,把一切烧个干净。

  周围车辆呼啸而过,旁边的秦时依旧很安静,夕阳后移,光刺在谢钧眼睛里,谢钧看到斑驳的光晕,很漂亮。

  他眨了下眼,不自禁又想到另一件事。

  阿含也有很活泼的时候。

  那时候,他每天死气沉沉的。晴天破晓时分,阿含总喜欢带他追太阳,跑累了,就弯腰把手撑在腿上喘气,他的眼睛很亮,被汗水打湿的蓝色头发像柔软的天空。每在那个时候阿含就会转头对后面望着他的谢钧笑,也不顾很累,很认真的对他说:“阿钧,要做一个追光者。”

  “追光者”八岁的谢钧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念。他那时还不懂什么是追光者。只是眼睛亮亮的望着阿含,在心里对自己做了一个重重的承诺,一个他后来每次深夜想到,都痛得喘不过气的承诺。

  他承诺自己,他会守护阿含。

  阳光又向后移,渐渐升得更高,光影也更深地刺入谢钧的眼睛,谢钧慢慢闭上了眼,感受着眼前紫的、红的、绿的、黑的、灰的……各种各样杂乱的光斑,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嘴角弯出一个讽笑的弧度。

  追光?

  如果虫神的光偏向雄虫,那他便偏要逆光而行。

  秦时一看谢钧势不在也必行的微笑,就知道他已经做好了那个孤注一掷的决定。秦时无奈地叹了口气,生无可恋地抓了抓头发——他这个社会蛀虫雄虫败类又要被迫奋起了。

  但麻烦又怎么样,谢钧怎么说也算他名义上的另一半,对象的事四舍五入就是他的事了。

  秦时的情绪来如风,散也如风。他撩了撩额前的头发,又庸散地靠在车座上,把车窗当镜子,自恋地欣赏自己那张帅脸——是时候让谢钧见证他那泼天的魅力了!

  秦时双手撑在脑后,跃跃欲试的想:再不济他和谢钧伪装成劫虫二人组,穿上夜行衣,把阿清截出来,从此他就有充足的理由赖上谢钧,一起去浪迹天涯好了,想想也很不错嘛。反正他早已腻味了虫族的世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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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斯觉得最近真是诸事不顺。本来对谢钧势在必得,没想到被秦时截了胡。气毒了,拿自己的雌虫撒气,二皇子竟然还吃错了药一样,伸手来管他的事。

  气怎么也消不下去,砸了好几间屋子,大皇子给他出主意,让他要了阿清。说什么这个雌虫的性子跟谢钧一样冷硬,玩着都一样。还诡秘地告诉他,谢钧跟阿清雌父关系匪浅,说不定他带着阿清到谢钧面前晃一下,稍稍刺两句,谢钧就直接妥协了。

  他抱着似信非信的态度去找谢钧,谁知道秦时那个碍事的还在,而且还敢打他!

  他找了个军雌教训秦时,结果那个雌虫那么不中用,还害他今天早上出门被秦时算计,伤了脑袋,到医院缝了好几针。

  他憋了好久的火,现在,得不得到谢钧已经是次要,弄死秦时也可以先延后,他只想先泄了心里的火。

  夏斯朝门口抬了下下巴,他战战兢兢的狗腿就进来了,弯着腰低下头等候吩咐。

  夏斯一向看不上这些虫,只是胜在好用,他开口:“通知下去,今天晚上我就要那个阿清。把他绑好了。”

  那个虫刚出去,大皇子就来了,手里还拿了两瓶高浓度烈酒,来给他浇愁。

  夏斯酒量不好,酒品也不行。才喝了三杯,就砸了酒杯,掀了桌子,闹嚷着要弄死秦时、要找个雌虫。门外几个低等雄虫小心把他扶回家去了——虽然这才上午,但还好他们速度快,早摸透了夏斯阴晴不定的性格,早已经把阿清绑好了。

  大皇子看着夏斯摇摇晃晃地被扶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晃着酒杯走到窗户边,慢慢呷了口,太阳才刚升到天空中央,刺眼的很。他冷静地弯唇笑了笑,拈手拉上了半开的窗帘。

  好戏……快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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