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秦时过得不可谓是不精彩。

  凌晨三点终端疯了一样响起来,他一个激灵醒过来,赶紧捂住终端,瞥眼看谢钧眼睛紧闭,呼吸平稳,没有被吵醒,舒了一口气,趿着拖鞋摸索着跑出病房。

  刚接通电话就听到老头的咆哮。打夏斯的时候秦时就预料到这次少不了一顿搓磨,所以对此毫不意外。但他没有预料到,老头老当益壮,不减当年,能一下子不换气咆哮两个小时!!!

  秦时困的要死,脑袋都疼的发懵,眼睛酸涩的睁不开,动都不想动一下,刚拐出病房就扑在了外面的椅子上,企图再次进入梦乡,他都看到周公在向他招手了。

  然而……老头的咆哮就像暴雨雷鸣,直冲天灵盖,秦时仰头枕在椅背上,满脸的生无可恋。他莫得感情地张着一双因睡眠不足而黯淡无光的眼睛,听老头从骂他不学无术到他的行为对公司的巨大危害再到要求他去向夏斯道歉……最后老头凭借他神一样的扯话题能力,把一切又扯到早日生个雄虫,还要三个月内!!!

  夜色将尽,秦时转动僵硬的眼珠去看玻璃上透出来的天光,突然觉得虫生无望。

  老头挂完电话后,秦时自我催眠地闭上眼睛睡觉。十分钟后,又悲哀的睁开——他睡不着了!

  他痛苦的揉了把脸,把僵直的身子从座椅上撑起来,腿还麻着他也不管,一瘸一拐地去洗漱间。

  洗漱过后,秦时抬头看依旧安静的谢钧,轻轻的拿上钥匙,出门去——他要去给谢钧买粥。这是曾经作为地球人的本觉,他们生病了都是要喝粥的,即使虫族已经有了更好的替代品。

  虫族的饮食很落后,大多数商店还是只售卖营养剂,只是这些年口味可能多了些。什么苹果味,香蕉味,橘子味……比原味的更加一言难尽。而雄虫则大多喜欢搞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越独特越好,越精巧越好,所以虫族粥业尤其落后,无人问津。只有二十多公里之外靠近他家的地方,亚苏因为照顾他,在那儿的高档餐厅特地加了一道粥。虽然秦时清醒时候绝对不喝。

  买粥倒是顺利,只是回去的路上不算太平。

  秦时虽然一直知道夏斯是个你欠我一毫,我还你十丈的疯子,肯定会来狠狠地报复他以解心头之恨,然而眼下的情况他还是心颤了一下——他没想到夏斯会毒到找虫来撞他飞机!

  看着迎面冲过来的直升机,秦时“操”了一声,从凌晨3点持续到现在的困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一改平时的懒散,飞快地操纵着飞机转弯,加速赶紧避开。

  与粥业相反,虫族的私人飞机业很发达,目前已经在中产阶级中普及,而且安全系数很高,可以飞在城市的三十米以上。此时秦时低头看一眼下面一片闹市,熙熙攘攘,更觉头大——这掉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然而尽管秦时已经小心避开,可架不住对面的虫不要命转头来撞,飞机还是被擦了一下,发出很刺耳的声音。

  一阵颠簸,粥也撒了大半。

  秦时垂眼看了眼副驾驶位上撒的白粥,嘻嘻哈哈的焦躁散去了,他瞥了眼下面惊恐四散的虫群,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但幸好最终还是成功绕过去,夏斯派来的那辆直升机被甩远了。

  秦时将飞机停在医院门口,打电话找虫把飞机拖走清洗。挂了电话,他又出神了似的看了会儿白粥横流的副驾驶,不知道怎么想的,抽出一大团纸,把白粥一点点擦干净……

  到现在这一刻,他的脸色完完全全冷下来了。其实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会冷下来,也许是早上没有睡好,也许是这份粥,又或者什么都有……秦时分不清,他只很冷静地知道自己现在很不开心。

  平时,秦时的眼睛总是多情的,微笑唇也总是带着三分笑意,而现在,哪怕映着阳光,他的眼睛还是透着几分黑夜的深沉,嘴角勾起一分笑,那弧度就像刀子一样,看着很凌厉,还带几分疯意,一点也不像他——夏斯这么不要命,他只好也玩玩儿他的命了。

  虫族人工智能方面,沈家是大头。

  秦时拨通了沈锋的电话:“锋子,帮个忙。”

  沈锋刚看到是秦时拨来的电话时,想着扯皮几句,咋呼两下,再抱怨一下自己弟弟的近况。

  然而,秦时的语气太不正常,听着很渗人,他对面的三皇子光是隐约听到,就拖着肥胖的身躯往后移了三米远。沈锋觉得意外,但语气也严肃起来:“想让我做什么?”

  秦时目光淡淡的看着前面,笑了一声,语气玩味的听不出情绪,“夏斯,让他好好地,开心开心。”

  一起混了这么多年,沈锋当然明白秦时是什么意思。

  沈家跟夏家倒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联系,况且他本来就跟秦时走得近。而且,想来秦时这么反常,一定是夏斯招惹他的雌虫了。沈锋一直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所以答应的挺痛快:“好。秦时……”沈锋握紧终端,沉默了一下,他又想到他家那惯会折腾人的祖宗。沈岚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家里人从来把他当宝贝养,看他那样都要急死了:“你赶紧让沈岚对你死心吧。求你了,再狠一点。”

  秦时没有犹豫,声音十分冷静,就像一个失去了温柔与包容的无生命物体,不正常极了:“好。”

  事情解决了,秦时抬脚跨进医院,他上三楼买了两管营养剂,就要去看看谢钧情况怎么样。

  谢钧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手中握着终端,垂眸不知在想什么,显得有些落寞,都没有注意到秦时进来了。

  秦时低头看谢钧的神情,曲起手指敲了敲门,谢钧这才注意到他,抬头看他。

  秦时也不说话,他脸上的神色还没缓过来,看着冷心冷情,只是将一支营养剂递过去。

  谢钧心里想着事情,倒没有注意到秦时的不同。他接过营养剂,心不在焉地拧盖子。但是,也许是刚醒来太虚弱,谢钧一下子没有拧开,自己有些诧异的怔愣,又不自禁抬眼看见秦时正看着他的方向,顿时觉得有些丢脸。一时也不知是从哪里又涌来的力气,一个用力,营养剂直接爆开,撒得到处都是。

  谢钧急忙抽出几张纸,去擦溅到被子上的污渍。

  秦时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拉出思绪,他看着谢钧抿紧唇角带些懊恼的脸色,挑了下眉走过去,伸手拿几张纸,微微弯身凑近看了几眼,嘴角挂上两分笑,就拿起纸巾擦谢钧下巴上粘的营养液。

  谢钧怔了一下,手中动作停下来,他本来因为慌乱和心不在焉,而显得有些钝的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身体还虚弱着,就又要逞强去踹秦时这个没有边界感的“登徒子”。

  秦时闪身后退几步,向谢钧展示纸巾上的渍迹,语气很无辜,带有几分调侃:“喂,我帮你呢。”

  谢钧也明白了秦时刚才不是自找麻烦、闲的逗他,有几分不好意思。但还是并不道歉,不向恶势力秦时低头。而且,他还有自己的考量,要是秦时能以此突然发觉他冷漠无礼又没意思……谢钧擦干净污渍,并不说话。

  秦时悠悠地站着,看谢钧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很没有缘由的突然又开心起来,嘴角像往常一样,化出了三分的纨绔的笑意。他随意转着手中的营养剂走向谢钧,在床边坐下。然后,在谢钧不知所以的警惕目光中,慢慢转开营养剂的盖子,把营养剂递过去。看着谢钧一脸“你有病吧”“拧一个瓶盖干嘛那么隆重”的神色,因着成功捉弄到了虫,秦时嘴角的笑容弧度更大了。

  直到这个时候,秦时才彻底恢复成平时的自己,自恋纨绔又爱玩,正常极了,一点也不慑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