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在高度紧张的情绪之下,回到重舰后,骆桑在军部的医院只睡了大概半个小时,迷蒙之中听见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喊,他不可避免的被从睡梦中叫醒。事实告诉他,这并不是噩梦中的声音,而是现实里的悲剧。

  当他下床来到门前,打开病房门时,正对上老蔡的双眼。那双眼睛里承载着骆桑无法体会也无法负担的痛苦,背后的腺体已经肿胀到压弯了老蔡的腰背,他疼的说不出话,意识在清醒与混沌中徘徊,眼神也在清明与空洞中转圜,他的手上拎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砍伐的头颅,他想把手中的东西递给骆桑,因为他太痛了,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东西太重了。

  那一刻,骆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在最后一阵狂风暴雨中变得虚无缥缈。

  重舰内部响起一级警戒的警报,军部乱作一团,枪药炮弹被惊慌失措的人们弃之敝履,整个军部由喧嚣回归平静,大约只有一刻钟不到的时间。

  老蔡和其他杀红了眼的Omega都走了过来,围在了骆桑病房的门前,痴愣的盯着他看,全身都像是被血浸了,手中或多或少都拎着一些他人的身体部位,每一个人都如同耄耋老妇,被无端肿胀的腺体压弯了腰。

  “为什么....”骆桑只觉得浑身无力,他不再抱有什么希望,“为什么不攻击我啊.....”

  他们自然听不到骆桑的问话,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

  这一特点,被指挥室里同样在观察监控的安瑟捕捉到,他对身边的林耳语几句,林再三考虑还是认同了他的看法,安瑟便颇为自信地将这一想法公之于众,他走到了霍华德元帅面前,向他道:“霍华德元帅,我观察到这些刀枪不入的Omega有一个特点,虽然刚才在行星上没有出现,但现在出现了——他们不攻击骆桑队长。”

  霍华德斜睨了他一眼,这个点明明所有人都看到了:“你想说什么?”

  安瑟弯起眼睛,总带着笑意的丹凤眼不着痕迹的遮挡起眼底的寒意。

  片刻之后,诺克向骆桑传递了指挥部发来的消息:骆桑队长,杀光他们,请严格执行命令。后面署名是霍华德、哈塞曼,和他所谓的父亲,瑞莱德。

  他无法执行命令,骆桑十分清楚他们的目的,是想要借自己的手去清缴这支见不得光的部队,去屠杀这群只有彼此为家人的Omega,他做不到,没有一个正常人能狠下心来去杀死自己的亲人。

  “骆桑队长,我们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之后,军部要重启工作系统,这种暴乱不应该耽误联盟正常的运行。”霍华德的声音突然代替了联盟的警报声,在军部回响,骆桑双手颤抖,嘴唇咬得发白。

  “骆桑队长,我们会为你提供远程的技术支援,请尽快解决这次暴动。这群叛徒只有你能解决。骆桑队长。”

  “请尽快执行命令。”

  军部可以远程控制的电磁炮转过来,冰冷的炮弹口对准的不是别人,而是骆桑。这是要逼着他做选择,是自己死,还是队友死。

  霍华德明明可以一炮结束所有事情的,包括暴动,包括他,却还是冠冕堂皇的把此等“壮举”交给了他来做,他就是想甩掉黑骑士部队这个尾巴,而且要给自己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事件。

  说来,黑骑士真的为霍华德做过不少事,听从他的私人命令,杀人、出舰,他们揽了一声的脏,最终还是要带着肮脏永久沉睡下去。

  “骆桑队长,这是属于你的战斗,你会是联盟的英雄!”

  一股未知的气味传来,腺体乍然发出撕裂般的疼痛,他的兽化状态加重,眼前一片绿色,蒙蔽了他所有的视线,四肢不受控制的发抖,随之而来的头痛欲裂更是差点要了他的命。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概五分钟,就在骆桑即将昏死过去之前,痛苦终于消失了,然而迎接他的,却是周遭在墙上糊了厚厚一层的红色肉沫。

  他在一天之内,觉醒了二阶能力——领域屠杀。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所作所为,在监控里看的一清二楚,以致于给后来所有看过监控的人,包括林,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久久无法释怀,称他为恶魔。在骆桑能力失控的那短短五分钟之内,包括活人在内的,十米范围内所有的东西,都被硬生生撕碎化作粉尘,没有一丝反抗的能力,只是一瞬间,就会身首异处。

  后来,骆桑被霍华德嘉奖,派去了生态园休养生息,看似是奖励,实则是囚禁的让他待在生态园,骆桑无数次的想要了结自己,却都被蓝骑士部队负责看管他的人拦了下来,直到斯蒂芬妮带着幸存的Omega们前来找到他,骆桑才终于放下轻生的念头,他知道自己不能死,他得活下去给黑骑士一个交代,于是他和住宅区Omega秘密保护协会的艾文合作开了一家小酒馆,妥善安置了斯蒂芬妮他们,并严格保密了他们的身份。

  某天他看书时看见了曾经地球有过的一种植物——红玫瑰,不知道为什么,这花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一下子就吸走了他全部的目光,他便想要去温室寻找,可等他到达温室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本以为此生就此萧条,这素未谋面的花却给了他丝缕希望,他主动找到研究所的休斯博士,拜他为师,和休斯博士学起了园艺栽培。

  他曾尝试着,尝试着在园艺中忘却从前,忘却所有的痛苦,可他做不到,于是他亲手为自己刺上了盛放的红色玫瑰,他希望自己不要沉沦在欢愉之中。玫瑰带刺,刺破的伤口流淌出的,是不曾宣之于口的哀痛。

  如今,他必须直面痛苦,他不想让相同的事情再次发生,发生在霍格的身上。

  也许回忆总是痛苦的,但是他不能忘记痛苦的源头,他不愿意重蹈覆辙。黑骑士的长剑终将刺破肮脏,地底长出来的荆棘会守护向上的光明。雪莲会永远站在玫瑰的那边,就像我永远不会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