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儿睡了一晚,次日梁洲沉开车送他回家,顺路拿了新的药给他。顾矜刚走进家门,楼上突然有人问:“昨晚去哪儿了?”
是顾芝林的声音。
“去了齐总那儿。”顾矜换上拖鞋,把外套放到佣人手上,径自到客厅吃水果,顾芝林穿着睡袍下楼,坐到他对面,“刚才停在门口的大众是齐骁的车?”
“那是他给司机开的。”
齐骁就是顾矜的私人外出通行证,顾芝林听完理由觉得可信,没再刨根问底,转而问道:“你什么时候进组?”
“钱都花光了?”他嘲讽道,“我才挣了几百万吧?”
“哼,没我生你出来,你能像现在这样住在豪宅里发脾气吗?”顾芝林丝毫不觉羞愧,“你挣多少都是我的。”
“病得不轻。”顾矜把拔下来的草莓叶丢到她手边,手细微地颤抖着,面色阴沉,那些片酬分明都是他的,可现在顾矜每个月才收到五百块。
“这几天不要出门了,周日跟我去个慈善晚会。”顾芝林命令道,“齐骁也会去,到时候你们要避着点记者。”
顾矜冷声拒绝:“我不去,你不怕我突然发病,破坏你的骗钱宴会?!”
“小宋,把他手机收了。”她无心再和他说话,霍然起身换了身衣服便出门逛街了。
但顾矜的情绪却被她轻而易举影响,见保镖走过来,抖着手把果盘砸向对方,吃剩的水果洒了一地,而保镖态度强硬,鞋底越过水果,伸手摁住他的双手,把翻盖机从口袋里翻了出来。
“还给我!”他扬手扇去一掌,接着被保镖生拉硬扯到了卧室。
从头到尾对方不回答一句话,顾矜像个对着堵墙怒吼的疯子,家里站着三四个人,却没一个人理会他。
这几日顾矜吃了睡,睡了吃,除了保姆喊他下楼吃饭,没有听见其他人声。最难受的是他联系不上梁洲沉,委屈不知去哪儿发泄,药也不想吃了,精神萎靡烦躁。
母亲不知又去哪个房子住了几天,直到周日出发去宴会,才回家来接他出门。
由于齐骁也会到场,他大概率会被接走,顾矜难得这么想去齐家,便叫服装师给他多收几套衣服。
现场来宾众多,基本上来的是上流阶级的富人们,也有几位出名的明星来表演和主持捐赠会。同时这也是个较大的交际会,大家趁此机会积攒人脉,因此中间空位成了舞池,他们随着古典乐舞蹈,两侧摆了餐食的桌子无人落座。
刚开始,顾矜被顾芝林带上台,微笑着背诵了一遍她提前准备的词,待他下台后,有几人围过来和他搭话,顾矜旁边站着助理,他没法走掉,只好生硬地和他们聊了会儿,结束时不自觉加快脚步,脸色慌张地逃到桌前,安静地拿了块点心吃。
耳边的杂音不知为何越来越大,顾矜以不断吃东西来抵抗焦躁导致的头痛,纸杯蛋糕两口一个,顶上奶油的甜味安抚了他不少,就在顾矜打算吃第五个蛋糕时,助理直接夺过来咬了一口,低声提醒道:“四个已经超标了。”
“我还饿着。”顾矜瞪他,转而伸手再去拿一个,结果同样被马上抢了过来,助理道,“饿就喝水。”
“为什么不让他吃?”齐骁骤然出现在他背后,蹙眉不满地盯着助理看,手臂正被个漂亮的男生挽着。
“吃太多糖对皮肤不好,他不该……”
“行了,他爱吃什么吃什么,最近也没戏拍,怕什么。”齐骁打断他,“你一边儿去吧。”
“……行,你们慢慢聊。”助理说,“别靠得太近。”
齐骁一点头,接着把手臂从男伴手里抽出来,说道:“你也一边儿去。”
“那等下还找我吗?”男生问。
“我和他聊完就找你,你就在隔壁桌吃点东西吧。”齐骁知道他没法和顾矜待太久,一些著名记者也是嘉宾呢,他给自己倒了杯水,见顾矜嘴上沾了奶油,忍着帮他擦的冲动,抽了张纸递给他,“擦擦嘴。”
“你坐这里干嘛?”顾矜伸舌头迅速舔掉了奶油,继而装了块巧克力慕斯到盘里,“不去陪你小男朋友?”
“男什么朋友。”齐骁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只是睡了一晚而已。”
“今晚你打算捐多少钱?”顾矜一转话题,望着还剩半块的蛋糕,突然感觉很累,便放下了叉子,喝了口水。
“捐个几十万吧。”齐骁侧头望着他一举一动,忽然联想到旧事,不禁勾起了嘴角,“我们认识的那天也是像现在这样呢。”
三年前顾芝林以慈善家身份结识了许多商界权贵,如今日一般举办了个慈善晚宴让人捐钱。
当时正是顾矜被抓回家的一年后,那一年间是他被管的最严的时候,没有通讯设备,没有一分钱,拍戏期间去个厕所都会被助理看着,同时那一年他拍了《梦游》,没想到会大爆,媒体日复一日地询问他关于那部床戏的感受,而顾矜没法说出拍摄真相,配合导演编造了一个友好的拍摄环境,让这部戏顺利获得了大奖。
自与梁分别后的一年多,他丧失了自由和尊严,情感障碍发展到了出现躯体症状的阶段。回回要出发去工作时,顾矜不可控地感到抗拒,四肢失去了控制能力,也因此鸽了不少已经答应好的工作,落下了不守信用的名声,经历了大规模掉粉和品牌方拒绝与他签约的事情。
而顾芝林没什么娱乐圈大腕的人脉,也嫌给顾矜投钱拍戏太耗费资金,便决定组局,让齐骁和他认识。
齐骁是娱乐产业出色的老板,不仅继承了父母留给他的其他产业,而且自己开了娱乐公司,现在把公司做到了业内顶尖。
晚宴那天顾芝林精心地“包装”好了顾矜这个商品,告诉他齐骁的喜好,顾矜再傻也听得出来言下之意,他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但等他真的和齐骁坐到一起时,声带好像被切了一样。
然而齐骁却主动和他搭话,不管顾矜保持着冷脸,想泡他的热情丝毫不减,晚宴散场时顾矜被顾芝林拉回车里打了,那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亲妈亲手打,显然顾芝林极度害怕失去他这棵摇钱树,而就在顾芝林再次扬起手时,车窗被敲响了。
齐骁径自打开车门,问他:“你想去我那儿吗?”
于是他搭上对方的手跟人回了家。
“怎么不说话?”齐骁看他愣住,不满地敲敲桌子。
“没,我在回想而已,有点忘了。”
“这你都能忘。”
这时有人喊齐骁过去聊天,齐骁是大老板,肯定得社交一下,便没和顾矜计较,径自走开。
都走了正好,顾矜实在难受,起身独自去阳台吹风,可他还没享受这份宁静超过五分钟,就又有人来烦他,正是齐骁今晚的男伴。
“怎么了?”他看过去,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
“我知道你和齐骁的关系。”男生直白道。
闻言,顾矜完全转身面向他:“我和他没关系,你在乱说什么。”
“我前天在他房间里看到你和他的照片了。”男生醋意横飞,“他喝多了,睡我的时候一直喊你名字。你为什么要横插一脚我们的关系?他前两月还隔三差五找我,但就从你拍完戏后,就再也没找我了。”
“要不是前天我找上门,我看他都要把我忘了!”他恨道,“你怎么勾引他的?!”
顾矜拧紧眉,听得心烦,想不到齐骁会把其他人带回家里做爱,还让其他人发现了墙上的照片!
“我和他没关系,你别再烦我了。”
他失去了耐心,只想找到齐骁质问他怎么办,转身要走,男生不爽地扯了他一把,但被用力甩开了,顾矜气势汹汹地回到厅内,就坐在齐骁视线范围内。
这边齐骁远远地看他脸色不对,和别人聊到一半,找了个由头走开,顾矜跟着他进了个空的会议室。
“怎么了宝贝?脸这么黑。”
“齐骁,你怎么带别人回家里上床?!”顾矜怏怏不乐道,“你到底和他有多熟?”
“吃醋了?”齐骁笑道,他擅自将这句话理解成顾矜在乎他,他睡别人也不是这两天的事,以前还没见过他这么生气。
“吃什么醋。”顾矜打掉他伸过来的手,“你带来的那个男的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你想怎么处理?”
“今晚我就和他断掉。”
“你认真点!”他神色着急,看对方还笑着,登时感到更焦虑,“万一他传出去了怎么办?你想过么!”
接着齐骁僵住了笑容,忽然道:“你就这么不想和我有关系?”
“至少不该在明面上。”
被金主包养又不是什么光鲜的事情,最重要的是顾矜害怕梁洲沉得知真相。他也想解除和齐的关联,但这很难,没了齐骁,他连门都出不去。
并且齐骁是不会同意结束关系的。
话音刚落,齐骁不知为何流露出伤心,他极少有这副表情,顾矜咬了咬牙,再问道:“你想好解决方法了吗?”
对方张了张嘴,又陷入沉默。
“你说话啊!”顾矜急得流眼泪,情绪又失控了,见齐骁不开口,抬手推开他要走,不料腿不听差遣,顾矜猝不及防摔倒,两条腿别扭地屈着,一眼便能发现不对劲,齐骁连忙跪下来将他抱到身上,紧张得不知所措,“腿怎么了?受伤了?”
这是齐骁第一次见他出现躯体化症状,顾矜捏了捏腿,突然愤恨地握拳捶它,齐骁急忙钳住他的手,迷茫且害怕,他从未见过他如此崩溃。
“别砸自己,砸我吧。先别哭了好不好?”
可人哭个不停,齐骁只好暂时先放下他,疾步跑到外面把助理叫进来:“他腿怎么僵住了?你们知不知道这回事?”
助理一听,便知道出大事了,他蹲到顾矜旁问道:“你带了药没?”
顾矜痛苦地捂着耳朵,助理便上手翻他衣服口袋,也打电话让司机找找,结果是一个药丸都没见到。
“他到底怎么了?”齐骁道。
“他的病发作时会出现躯体障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变成这样。”助理说完,打开手机道,“我打个电话喊医生过来。”
躯体障碍?齐骁从没听顾矜提过,他看着哭到面色通红的顾矜,皱着眉不知具体该怎么办,只好用手给他拍拍背顺气。
“别哭了,我不会让他传出去的,我会处理妥当的,好吗?”
也不知道这话有没有隔着手传进耳朵。
约摸过去四十来分钟,会议厅门外走入一名长发男子,模样出挑,齐骁端量他一番,只见男子也望向了他和顾矜。
“梁医生,你快看看他怎么样了。”助理道。
随即梁洲沉到顾矜面前蹲下,伸出手,对齐骁道:“把他给我吧。”
“他这样你就看不了吗?”齐骁茫然,莫名嗅到一丝不对劲,“他腿动不了。”
“我知道。”梁洲沉懒得和他废话,强行将对方怀里的人拉入自己臂膀中,他在顾矜面前晃了晃手,轻声喊他。
接着顾矜回过神,循声望去,一下见到梁洲沉的脸,慌张地抖了一下身子,“你怎么在这里?!”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喂你没发现他害怕吗?!”齐骁重新把顾矜拽回来,“你把药拿出来给他吃。”
“你是哪位?”梁洲沉同样握着顾矜一只手,看来不得不先认识一下这位莫名其妙对他发火的男人,“我是他医生。”
“我……我是这酒店老板。”
“那你管我怎么治他?!”梁洲沉无语道,“我要单独和他聊会儿,你们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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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骁: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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