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深埋雪之下>第19章 15 分别 (回忆篇)

  这晚的事彼此都没在翌日提起,之后他们把雪山每个景点看了个遍,直到周二下午,他们吃完饭回去路上碰到了警察。

  警察们见着他们有说有笑,和谐相处的样子还有点愣,但仍是第一时间上前堵住了梁洲。

  “你们不要碰他。”顾矜被拉到一旁,他挣开警察的手,急忙上前挡在梁洲面前,“我跟你们走,但你们不许抓他。”

  警察更蒙圈了,仿佛他们才是劫走人的作案者。

  站在最前面的领头人说:“顾矜,我们得知道怎么回事,你先别着急。”

  “是我叫他带我来这儿的,不存在绑架和胁迫。”顾矜道,“我都成年了,还不能自己决定去哪儿吗?”

  他神色警惕,情绪比较激动,而且一群人站在这儿影响别人做生意了,警察安抚他两句,接着让两个实习生去检查其他人手机,不允许群众留下视频,随后和他们一起进电梯,到房间里问话。

  顾矜向他们说明前因后果,大意是他本来和母亲的关系不好,吵架了,所以离开前把她的联系方式拉黑,自己来了这里旅游,出院那天和梁洲约着一起来雪山。

  听上去没有任何问题,主要是他都十八岁了,法律上确实管不着他自己去哪儿,不过这事儿引起舆论巨大,网民都开始猜顾矜被绑架了,当地警局为了找他,花费不少人力,现在得知这件事的真相如此简单,他们心情感到无语,最后教育了他两句,顾矜听话应下,只想让他快点闭嘴。

  “总之家庭成员之间一定要及时沟通,咳,你知道错了就好。”领队人背着手,挺着啤酒肚转身,让下属放开梁洲,下一秒手机响了,他指了指厕所,“我先去打个电话,你们都先等着。”

  看着他进厕所关上门,声音清晰地传出。

  “……明白明白,我肯定会把他带去机场的。”他语气奉承,“行的,那钱……已经到账啦?哎呀不客气不客气……”

  在场没有人听不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顾矜自然而然升起无力感,像是一只被束缚的动物在旁听着猎人要将它带去献给雇主。

  里面的通话声很快断了,厕所门被推开,领队咳了咳他的老烟嗓:“那顾矜,你跟我们走吧,你妈要求带你回家看病。”

  “看什么病?我没病。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了,不需要她管我。”既然站在面前的不是顾芝林的手下,那么顾矜还想争取和梁洲多待一天,“我在上周已经出院了,旅游完我会回家的。”

  “那不行,你要是之后犯病,走丢了怎么办?!”领队否决,态度奇怪。

  顾矜拧起眉,反问:“你什么意思?”

  “刚才你妈妈向我们提供了你的精神病人证明。”他说,“证明你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有自残倾向,为了你的生命安全,我们必须将你安全地带回你的监护人身边。”

  “我没有病!你到底在说什么?”

  “意思是你的人身自由受到监护人管控。”领队打开手机,将文件打开给顾矜看,上面白纸黑字写着顾矜的信息,公章下的的办理日期居然是昨天。

  太荒谬了,顾矜气得浑身发抖,假若现在有把枪,他真的想把除了梁洲以外的人都毙掉,他说:“我连精神科看病记录都没有,这证件怎么来的?”

  “你没有记录的话又怎么会有证呢?”领队不接他话,“我看你是事儿太多忘了自己看过病吧——如果你不愿意走,那我们有权利押着你走。毕竟你要是犯病上街杀人,我们就成放走杀人犯的罪人了。”

  “张警官,警察抓贼也得讲证据,你看到我杀人了?”顾矜向前一步俯视他,眼眶通红,但领队无所谓他的态度,视线越过他看向下属,“给他戴手铐。”

  “是,队长。”

  下属两步上前,迅速将他反手制住,于是顾矜抬脚向后踹,无奈警员训练有素,立马将他按到地上。

  就好像他真是个落网的逃犯。

  “梁洲!”顾矜跪着回头,眼泪顺着脸滑落,看上去比发烧那天还要狼狈,他望着梁洲过来,听见他说:“张警官,粗暴对待精神病人是违法的。我建议你不要刺激他。”

  “你有我个警察懂法?”他不耐烦道。

  “我在精神科工作,这方面当然比你更清楚。”

  “啧,先松开他吧。”领队说。

  顾矜被梁洲拉起来,五人无声僵持着,随后张警官执著道:“你必须和我们走,有这个证明在,警察带你走是为了保护你”

  都疯了,你们才有病,你们才是最该被关着的人!顾矜泣不成声,离别的这一天比想象中要痛苦十倍,他颤抖着说:“你们先出去,让我和他再说一会儿话。”

  “哼,就两分钟。”

  警察们依次出去,等门一关上,顾矜情不自禁搂住身边的人,梁洲顿了两秒,抬手按住他头。

  由于时间紧迫,顾矜必须把想说的话说完,他边哭边道:“梁洲……我,我不想和你分开的。”

  “我知道。”梁洲抬袖给他揩掉眼泪,神情复杂,顾矜又说,“我能要你个东西吗?我不知道我们以后还有没有缘分,但我好怕哪天我会忘记你,所以你送我个东西好吗?”

  “那你想要什么?”

  “抱枕吧,我们看流星那天……一起盖过的那个。”

  “当然行。”梁洲把抱枕塞到他书包里,顾矜哭得都喘不上气了,强撑着继续说:“我还要……要你的,微信。”

  于是两人加上了微信,梁洲并没有表现出不舍,脸色淡然,顾矜越看越觉得心慌,他追问道:“你不会不回我的对吧?”

  “我当然会回你。”梁洲笑了一下,哄道,“我也不会忘了你,你不要担心。”

  “好。”顾矜依依不舍说,“你保证哦。”

  “嗯。”梁洲模棱两可地回应,本想再给他擦擦泪的手落到他肩膀上,正好时间到了,警察进来围住他们,他拍了拍顾矜,没再说话。

  一个警察勾住顾矜手臂,另一个去拿他书包,他看着顾矜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面前,抽泣声隐隐从走廊飘进房间。

  警车停到航站楼前,顾矜背上书包,被两名警员带下车,领到了航站楼里。

  只见不远处正拿着咖啡的顾芝林连忙走过来,用力抱紧顾矜,咖啡都撒到身后那名警员身上了,她急忙向对方道歉,然后声泪俱下地握住警员的手,说谢谢警察同志啊……

  周围突然闪出几下闪光灯,不远处正有狗仔偷拍,想必是顾芝林提前叫来的,顾矜微微低头,自顾自走远,不想配合她这出戏。

  管家跟着他到vip安检口,顾芝林随后跟来,这儿没有摄像机和人群,大家心照不宣地黑着脸面面相觑。

  “把你手机拿出来。”顾芝林冷声道。

  “不给。”

  “管家,你去帮他拿。”

  一声令下,管家伸出魔爪,不顾他挣扎反抗,用蛮力将顾矜摁倒,从他口袋拿走手机,顾芝林二话不说夺走它,当着他面前把手机扔到违禁品垃圾桶里。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都跟你回来了!”顾矜喊道。

  “我就不该给你一点自由。”顾芝林漠视他的情绪,径自过了安检,管家满头大汗,压着顾矜往前走。

  -

  张家村空荡荡,沿路隔十米有一盏路灯,由于年久失修,灯光并不明亮,没照到沿街一栋栋黑漆漆的旧屋墙上都画了“拆”字。

  这条村的大多数住户在上周被安排到临时板房居住,但有个开猪肉档的老叔不愿意搬,导致拆迁工作一直延期,而在二十分钟前,他被杀了,明天挖掘机就会开进来推墙。

  一间缠满藤蔓的大砖房内没开灯,却有阵阵机器轰鸣声,梁洲一手举着手电筒对准尸体,另一手利落地将老叔的四肢砍下。

  尖利刀锋轻松划开血肉,割断筋,将骨头取出,将上面残余的肉剔掉,混进肉堆里。他的手很稳,技法熟练,如庖丁解牛,看着肉被剁成肉块,人骨渐渐堆高,眼中有了隐秘的兴奋,接着俯身把这些尸肉丢进了身后的巨型绞肉机。

  一块块肉滚进机器,被碾成泥状,最后落入末尾红桶中,梁洲先把那堆骨头收进塑料袋,绑个结扔到一边,继而提着那桶肉去后院,将肉尽数倒到猪窝里。

  肉味腥臭,但猪鼻子闻着香,五头肥猪哼哧哼哧围过来,埋头狂吃,它们不知道这是主人的肉,只想到美餐一顿。

  趁着这时间,梁洲清理掉血迹,遂站到窗边看风,手机有人来电,是他的雇主。

  “喂,解决没有?”

  “快了。”他冷淡道。

  雇主笑道:“那就好,这贱人的尸体也弄好了?”

  “嗯。”

  “明白。”

  老叔是做劣质猪肉肠的,以低价批发给县城里的市场,赚了不少,近两年养了一窝猪,打算之后养大点再卖掉。假若他要搬走,那这些猪就没人管了,机器也没地方放。

  但这次的拆迁算不上正规,打发给群众十来万就强行赶人了,此项目最大得益者就是策划人,即他的雇主。

  不过他不在意这些理由,梁洲杀人的目的很单纯,只是想获得兴奋感而已。

  “过两天,我会让人把尾款带给你。”雇主继而一转话题,“啊对了,得扣你个两百块啊,谁让你拖这么久才动手?!明明这是上周就能搞定的事情。”

  “随便你。”梁洲不在乎,他又不缺钱。

  雇主还在耳朵边抱怨,他把手机拿开,余光透过窗,瞥见一道被路灯拉长的影子,晃晃悠悠靠近。

  他挂断通话,戴上口罩,悄悄拉开窗,伸出摄像头后面,只见一名身材臃肿,穿着条纹衬衫,酩酊大醉的中年男子,迈着踉跄步伐走过来。

  梁洲放大他的脸,认出来这是谁。

  ——押走顾矜的张警官。

  他突然想笑,开门站到路边,那个张警官顿住,眯起眼打量他几眼,旋即夸张地摇摇手,醉醺醺地向他冲来。

  在梁洲看来,他和后院里的猪没有分别。

  “哎小伙子,呕……对不住啊,这儿哪儿啊你知道吗?老哥我想来找个厕所,结果走丢了。”

  “小事。”梁洲弯起眼,“去我家上厕所吧,别把肾憋坏了。”

  “那好啊,来扶我一下,老子都不知道怎么走路了。”

  梁洲忽视他伸来的手,走快两步。

  一打开门,血味扑面而来,张警官被这味道熏得皱起鼻子:“哎你家咋一股血味儿。”

  “我家杀猪的,没办法。”

  “哦这样啊。”张警官没心思探究事情真假,膀胱要爆炸了,急忙问,“厕所在哪儿?”

  “后院门后边。”梁洲看着他冲进厕所,他挨着后院门等。

  里头很快传出尿尿声,张警官边尿边叹气,事后舒服地抖抖屌,塞回裤子里,随便冲了把手就开门。

  不料眼前瞬间劈下一道银光,如闪电般刺眼夺目,他愣在原地,三秒后,血水如山泉般涌出,剧烈疼痛将身体推倒,人张开眼瞪着梁洲,失去意识前发不出一声尖叫。

  他如处理老叔一般处理他,迅速、利落地解决完,给猪加餐,看着肥猪们吃饱睡下才提着两袋骨头走。

  车无声加入马路车流,中途停下等红灯,注意到旁边车站的广告屏,代言人五官精致,笑容清爽地举着瓶益生菌饮料,梁洲思索片刻,然后打开微信点开顾矜的头像。

  发送道:你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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