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吗?”

  站在裂隙边缘,身旁青年的手与他的手紧紧相交,漆黑无风的深渊之中,唯有掌心不断传来的温度提醒着塞纳莱,他并非孤身一人。

  “嗯,我们...出发吧。”他点点头。

  达达利亚从指尖召唤出一枚旋转的短剑,向裂隙的中心抛下,一道深蓝色的水光顺着短剑的坠落延伸向下,在即将消失之刻,塞纳莱感到自己被牵着的那只手突然被猛地拽向前,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已撞上达达利亚的胸膛。

  “没准会有些晕,但整体应该还是蛮刺...”

  达达利亚话音未落,安慰的话语已被一阵强烈的风搅碎。

  “啊啊啊啊!!!”

  塞纳莱尖叫着,将他们吸向裂隙深处的风力强劲,甚至让他有种五脏六腑都要被吸出体外的感觉。

  他们很快在黑暗中疯狂旋转起来,塞纳莱下意识地抱紧达达利亚的脖子,胃里翻江倒海,头脑也昏昏涨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吐出来。

  不知转了多久,一阵天光闪过,他们相拥着摔进柔软潮湿的地面,来不及喊出声,便不断翻滚顺着坡落下去——

  “唔...\"

  终于停下,塞纳莱听到达达利亚闷哼了一声,他想去查看,却眩晕到眼皮都抬不起来。

  他索性放弃了挣扎,趴在温暖厚实的地面之上,侧耳倾听,很快便听到了更多的声音:淡淡的风声、此起彼伏的团雀鸣叫,以及雨滴坠落在树叶上的清脆之声...

  其他的感官也在逐渐被唤醒,雨水浸透衣衫贴着皮肤,微风拂过时吹起阵阵凉意,草木的清香在潮湿的环境中格外浓密,裸露的小腿和掌心被冒尖的校草刺得发痒,塞纳莱摇了摇尾巴,习惯性地缠绕上一截温暖的柱体...

  等等,这好像不是自己的腿!

  他猛地睁开眼,熟悉的稻妻风景开始随着缓慢的聚焦而逐渐变得清晰,整个世界都是躺平的,包括自己身下银白色的地面...

  “诶?!”

  塞纳莱这回彻底清醒过来,他猛地直起身,哪有什么银白色的地面,分明是被自己跨坐着压在身下的达达利亚!

  公子应当是被自己压得不轻,此时双目紧闭,眉头还微微蹙起,看样子还没恢复神智。

  他回过头,又看到自己缠在公子腿环上的那半截尾巴,急忙红着脸连拉带拽地抽出来,退到一侧摇了摇对方的手臂。

  “达达利亚,你没事吧?“

  “唔...托克,再给哥哥十分钟吧...”

  在穿越深渊与提瓦特的通道时,达达利亚替塞纳莱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因为消耗过大,一时还没有转醒的迹象,但听到他在说梦话,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什、什么呀!”塞纳莱在他身旁坐下,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道不如自己也躺下,一边休息一边等达达利亚醒来。

  只可惜还未等他躺下,塞纳莱便发现他这一口气,着实“松”得有些早:

  在他们滚落下来的山坡顶部,那条竖着的如同眼睛一般的深渊裂缝,还冒着黑气停留坡顶上空!

  “达达利亚!达达利亚!”塞纳莱顾不得许多,抓着公子的肩膀又摇又晃,“你、你醒一醒啊!这个...这个黑眼睛,要怎么关掉啊!!!”

  【啊啊啊啊啊!直播间终于回来了吗!又能看到我的宝贝儿子啦!】

  【之前莫名停播了好几个小时,官方也不给个解释!气死我也!】

  【呜呜呜呜几小时不见如隔几年,鼬鼬变得更可爱了有没有!】

  【鸭头这是怎么?昏倒了吗?发生了什么!】

  一排又一排的白字如井喷一般从眼前接连闪过,在深渊中已经习惯没有眼前弹幕的塞纳莱,突然被排山倒海的弹幕冲击到发愣,他来不及看清每一条弹幕说了什么,却抓到了一条很可怕的信息:

  【他们身后那个黑色的大眼睛是啥?妈耶怎么有这么多流血狗爬出来了啊啊啊好恶心!】

  什么?!

  塞纳莱急忙回头,果不其然,六七只眼冒紫光的兽境猎犬正顺着深渊裂缝的边缘爬出。

  “达达...嗐!”

  塞纳莱懊恼地站起身,唤出那把刚刚获取的碎月荧霜,一路向坡顶跑去。

  必须将这些兽境猎犬尽快解决掉,如果放任他们跑到别处,后果不堪设想!

  一只胸前镶着一簇橙色羽毛的团雀在裂缝不远处的灌木枝头跳来跳去,探头探脑的样子很快吸引了兽境猎犬的注意力,他们成群结队地向着团雀的方向前进,缓慢游动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好笑。

  不过,塞纳莱很快便笑不出来,只见打头的那只突然如闪电一般消失,下一秒那只团雀连叫都不曾叫,便被突然出现的猎犬一爪拍落,滚落在地一动不动。

  塞纳莱咽了咽口水,他能听到自己如鼓点般加速的心跳声,握着长弓的掌心也隐隐冒出一层薄汗。

  他真的能单枪匹马处理掉这几只庞然大物吗?

  只是如果再不出手,下一个如团雀一般被悄无声息屠杀的,就可能是树林中的各类动物,以及生活在树林外的人们...

  塞纳莱定了定心神,将弓弦拉满,在指尖凝出一只冰箭,眯起一只眼,瞄准领头的那只兽境猎犬——

  “嗖”得一声,一把冰箭直插入猎犬的左眼,配合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那只猎犬的表面很快凝起一片片雪花状的冰晶,将魔兽迅速包裹,冻结在原地。

  “嗷!!!”

  剩下的六只猎犬很快转头向塞纳莱冲来,其中三只受冰箭自带的标记影响动作有些缓慢,剩下的三只速度比他想象中还快,它们迅速闪现到塞纳莱身侧,将他包围在中间。

  “别、别过来!”

  塞纳莱举着弓大喊,看起来这几只兽境猎犬听不懂人话,非但没有退开,反而磨着牙越靠越近。

  它们显然对塞纳莱的尾巴很感兴趣,凑成一团去追逐他黑色的尾巴尖,塞纳莱吓得腿都软了,却也深知此时绝对不能倒下,陪上自己一条命不说,还会连累昏迷在一旁的达达利亚。

  塞纳莱咬着下唇,眼看着剩下三只兽境猎犬也凑了上来,左右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殊死一搏!

  他将手中的碎月荧霜对准上空,咬紧牙关,在护腕上的神之眼亮起的瞬间射出五把冰箭,漫天的雨滴化为尖锐的冰锥,普天盖地向四周的几只兽境猎犬袭来。

  与此同时,塞纳莱的身上也出现了一枚环绕着他、发出温暖光芒的小月亮。

  一只躲过冰锥并未冻结的兽境猎犬从背后袭来,小月亮顿时光芒大盛,笼罩在塞纳莱身上如霜雪般洁白的圆形护盾将那魔物猛地弹射在地,化为无数片黑紫色的碎片。

  另外几头兽境猎犬被冻结在原地,塞纳莱用冰箭三下五除二将他们依次结果,不等他松一口气,只见又有七八只魔物顺着那条裂缝爬了出来。

  “又来?!”

  塞纳莱扶着膝盖气喘吁吁,他看了看仍不省人事的达达利亚,只得咬了咬牙,再次架起弓箭:“...可恶。”

  一箭射中眼睛,一箭射中爪子,结果掉一只;转身跳到空中,蓄满一只冰箭,分别冻结住另外三只,可是魔物似是永远都处理不完一般,杀掉一只又来三只...

  几番车轮战下来,塞纳莱逐渐感到体力不支,哪怕带着护腕手套,拉满弓弦的那只手也因为频繁的战斗变得又酸又痛。

  “达达利亚!”

  塞纳莱又焦急地喊了一声,可对方仍躺在原地,仿佛没有听到自己的呼唤一般。

  塞纳莱此刻只想狠狠给达达利亚的脑门一记爆栗,把他从和弟弟玩耍的美梦中拉出来,让他睁大眼睛看看自己被这群魔物打地有多狼狈。

  “罢了。”塞纳莱小声嘟囔一声,“看在你保护了我那么多次的份上,这次我便先还你一次。”

  他再一次忍痛将弓箭拉满,想要瞄准那只刚刚从缝隙中露出一只头的兽境猎犬,却发现抓着握把的那只手在发颤,几乎要无法瞄准了。

  “快退下,别逞强。”

  一声冷静地命令从身后高处传来,塞纳莱还未辨别出这嗓音来自何人,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紧接着一团翠绿的迷雾从脚下绽开,将自己隐藏在其中。

  那迷雾混着雨水蒸腾出一股熟悉的花草香,令塞纳莱有些昏昏欲睡,但他仍强打着精神,想要看清那两个奔向深渊裂缝方向的人,究竟是谁。

  “蔓引株连!”

  一声令下,无数只藤蔓之箭向着裂缝深处射去,紧接着雷光大盛,一道闪电从苍穹之上劈下,引导着裂缝开始缓慢的闭合...

  精疲力尽的塞纳莱再也支撑不住,他双眼一黑,瘫倒在地,没了知觉。

  塞纳莱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否真的醒来。

  他听到耳边不停有人跑来跑去,人们的脚步匆忙,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又急又快。

  “听说博士大人发脾气了?”

  “别再问了,快收拾东西,实验室那边出大事了。”

  “可是...大人想要的不都已经拿到了吗?那个漂亮的人偶,还有那朵奇怪的花...”

  “都说了让你别问,你是不想要命了么?害,都怪那朵花...”

  “喂,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博、博士大人,您来了...”

  “噗——”

  塞纳莱感到皮肤又湿又凉,像是被人突然喷了满脸的水,耳边的谈话声戛然而止,他皱了皱眉,听到头顶有烛花“啪”得一声爆开的声音。

  “他怎么还没醒?提纳里不是说,往他脸上喷点水就好了嘛?”

  “我想提纳里的意思,是用湿毛巾擦拭或蘸水点洒,并非含水喷到他脸上。”

  “啊?你怎么不早说?”

  “你并没有问。”

  “艾尔海森你!”

  塞纳莱缓缓睁开眼睛,一头焕发着漂亮光泽的金发率先映入眼帘。

  “...卡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