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利亚没有使用任何华丽的词藻或是巧妙的比喻,但他的话仿佛一汪破开龟裂土地的甘泉,将塞纳莱内心所有的不安与疑虑都从深处滋润抚平。

  如果真如丝柯克与博士所说,自己就是那把解开谜团的钥匙,是那个所谓的破局之人,那么选择和丝柯克离开,就是一种拖延和逃避。

  没错,他还不能回去,不只是为了达达利亚,为了一路上与他同行、给予他信任支持的人们,也是为了自己。

  塞纳莱知道自己从不算是一个完美的人,在现实世界中,他和无数的普通人一样,为了生存而麻木奔波,为了已有的一小方领地不敢冲破生活的桎梏。

  他胆小、懦弱,敢愤怒却不敢反抗,但此刻,他却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使命感和从胸腔迸发的炽热冲动。

  就算提瓦特的一切都是谎言,但生长于谎言之上真实——这些他一路上遇到的同伴,他们不再是游戏里一个个由数据编织的纸片,而是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看得见、摸得到,有着真实体温和鲜明性格的人。

  塞纳莱低下头,将另一只手覆上达达利亚的手背,“达达利亚,你有想过深渊外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吗?”

  达达利亚沉默不语,思索了很久,才答道,“在我第一次莫名来到深渊见到师父的时候,就问过她这个问题。”

  “起初,我以为深渊是处于大陆的地下,但我渐渐发现,这里更像是笼罩、或者说是包裹在提瓦特之外没有边界的存在。”

  “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来说,我被自己的猜想吓坏了。”达达利亚自嘲地笑道,“毕竟在此之前,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海屑镇的边界,于是我就去问师父。”

  “她说:我无法回答你,阿贾克斯。你知道的,我是被流放在深渊的罪人,我不能再增加自己的罪孽。你想要拥有挑战世界的能力,我可以帮你,但除此之外,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这...不能算是答案吧?”塞纳莱有些迟疑。

  “嗯,不过这足以说服我。”达达利亚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看向远方,“毕竟,对我来说,变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小时候不总会听到那种童话故事吗?一个不怎么聪明的年轻人,被世外高人捡到并继承了对方的绝世武学...”

  达达利亚一面说着,一面看到塞纳莱一言难尽的表情,不由睁大双眼,“不是吧,伙伴,难道你的世界里没有这样的故事吗?”

  “呃...有是有。”塞纳莱挠挠耳朵,“只不过,我们那边好像不把这些当做童话故事讲给小孩子听。”

  “哦?那你们小时候听什么,你可以抽空跟我讲讲吗?”

  塞纳莱点点头,“好,不过还是接着说你的事情吧,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自然而然沉迷于深渊中不断的斗争,三个月的时间,我和师父学习了各种战胜强敌的技巧与心计。对我来说,这里的生活是纯粹的,不需要顾忌其他,只有无尽的战斗,我甚至偶尔会觉得,我本应该属于这里。”

  “但我最终还是离开了深渊,师父说我的使命并不在此,我需要回到提瓦特,回到真实的世界中。”达达利亚发出了一声轻笑,“说来可笑,在拥有了这段经历之后,所谓真实的世界,对我来说只是一块等待征服的拼图。”

  “拼图?”塞纳莱不解地重复。

  “没错,至冬国可以算是海屑镇的深渊,而提瓦特又算得上是至冬国的深渊...那么真正的深渊之外呢?一定还有更刺激的挑战吧!”

  达达利亚有些激动,他揽住塞拉莱的肩膀,指着远方。

  “所以,不论深渊之外有什么,我都会征服它。”

  塞纳莱怔怔地望着远处深不见底的漆黑,越发觉得身旁的达达利亚,像是一团唯一且不灭的火焰。

  没错,这就是公子吧,不论未知有多么庞大或恐惧,对他来讲都不过是一次新的挑战。

  “嗯。”塞纳莱按下内心汹涌的波涛,咬着下唇,轻轻转身抱住达达利亚的腰,“我也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轻易离开。”

  “......”原本还兴致高昂的达达利亚突然没了声音,塞纳莱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的承诺与行为都过于暧昧,他急忙缩手后退,却又被公子一把抱紧怀里。

  “别、别走。”公子小声说道,塞纳莱的脸颊贴着他的脖颈,感受到了一股不正常的热度,“再抱一会吧,伙伴。”

  塞纳莱的尾巴一抖,脸也跟着红了起来,嘴巴小声嘟哝着,却也没有挣开。

  “有...有什么好抱的嘛...”

  “我也不知道。”公子的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小幅度地摇摇头,蹭的塞纳莱脖子痒痒的,“其实,以前在至冬国和璃月,有不少人向我表达过爱慕之情,但我从来没有接受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好像就没有办法像对待真正的伙伴那样对待你了,我会在意你的一举一动,在意你的喜怒哀乐,如果你和别人交往过密,我还会觉得很不开心...”

  “我会无时无刻想要靠近你,拥抱你,甚至还想要...”

  “你、你别说了!”塞纳莱紧紧闭上眼睛,觉得自己整个人烧的像是一块即将成熟的红薯,不知道达达利亚是怎么了,明明前一秒还在一本正经地讲述他的过往,现在却突然抱住自己,讲这些羞人的话。

  “别打断我,伙伴。”从达达利亚的声音中能听出他的不好意思,“我好不容易才决定说出来的,你不能不听啊!”

  “那...那你对着我的耳朵,悄悄说。”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营地无比安静,要是被丝柯克听到,塞纳莱真的会羞愤道想要跳进魔兽砸出来的大坑。

  “...好。”

  达达利亚抬起头,轻轻揉了揉塞纳莱的耳朵,用指尖展开柔软的边缘,将唇瓣靠近。

  雪隐鼬被他的动作刺激地眼角发烫,抖着身子缩成一团,伴随着温热的气息,公子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我想吻你。”

  “!!!”塞纳莱一愣,第一反应怀疑自己听错,紧接着全身的毛孔舒张,脸红到可以滴血。

  一个从小母单到大,没有任何恋爱经历的人,突然被帅气的心动对象贴着耳朵说出如此热烈的邀请,塞纳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可以吗?”公子捧起他的脸,一双深邃的蓝眸像是蛊人沉沦的海妖之心。

  “等、等等...嗯...”塞纳莱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抬起下巴,仰着头接受了这枚干净清澈的吻。

  没有甜腻的撕磨,也没有湿热的气息,如蜻蜓点水一般,安静到一层涟漪都未曾掀起。

  可塞纳莱的心却在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他被达达利亚亲吻了?

  他被达达利亚亲吻了?!!!

  两人第一次在山洞中的救助之吻,塞纳莱因为昏迷毫不知情;第二次坠入深渊的消音之吻,塞纳莱也迷迷糊糊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傻乎乎还以为这是两人初吻的雪隐鼬僵直着身子,眼睛一瞬也不敢瞬地望着达达利亚那张放大版的英俊面庞,连话都说不出来。

  达达利亚垂下眼,盯着塞纳莱的唇问,“感觉怎么样?”

  本就不甚灵光的脑袋还没有恢复运转,塞纳莱此刻只知道看着达达利亚投在下眼睑的一排小刷子似的阴影,感叹他的睫毛真的好长。

  于是第二个吻没有预兆的落下,他能感觉到公子的气息炙热了一些,圈着自己腰部的手臂也越发收紧,属于至冬人特有的浪漫浓烈开始逐渐有了征兆。

  塞纳莱从不知道,原来一个吻的温度竟可以融化冰雪。

  当湿漉漉的阳光即将照射进唇间之时,一声没好气的埋怨打断了这一切。

  “我说,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丝柯克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不尽快修复缝隙,是想引来更多魔兽吗?”

  塞纳莱瞬间神魂归位,他一把推开公子,身子一晃险些掉下箱子,幸亏公子扶了他一把。

  “没事吧,伙伴?”

  塞纳莱涨红了脸,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拉开和公子的距离,走向丝柯克的方向。

  “我、我来帮忙。”他的声音甜地发颤,像被揉了一把停不下来的果冻。

  “嗯,小家伙很懂事嘛~”丝柯克指了指身后的帐篷,“工具箱在帐篷正门右手边,拜托你去取一下咯。”

  “好!”塞纳莱逃一样地离开“事发地”,很快绕到了帐篷后面,不见踪影。

  “丝柯克,你真的很烦人。”公子目光无神,冷冷地看向丝柯克。

  “哼,我是在帮你好不好。”丝柯克满不在乎地说道,“臭小子,照你那要吃人一样的架势,一定会吓到他的。”

  “你一定要这样暗中观察吗?”公子皱起眉。

  “这里总共就我们三个人,你们俩在那里卿卿我我,还不许我看看吗?”

  “你...!”达达利亚握紧拳头。

  “好了好了,打架的事先放一边。”丝柯克转身拍拍手,“快来展示一下你修补裂缝的拿手绝活吧,没准能让那小家伙崇拜到在你怀里打滚呢。”

  “...你这是什么比喻。”达达利亚一面跟上来,一面闷声闷气地回道。

  “是恰如其分的比喻。”丝柯克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哦,阿贾克斯。”

  另一边,塞纳莱寻了工具箱,走到裂缝边蹲下,脑袋里停不住的胡思乱想,望着脚下看不到底的黑暗,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呃...”他向后瘫坐在地上,捂着额头,觉得有点反胃。

  “链接部署已全部完成,执行官大人。”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他的脑海深处冒出。

  作者有话要说:

  鸭鸭:我在追妻路上曾三度遭遇背叛【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