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纳里是个很好的指挥官,他根据每个人的特点,妥当都安排了修复工作。

  屋顶上敲敲打打的声音时起彼伏,散兵敲打钉子的动作更是专业,像是拥有几十年经验的打铁匠那样。

  连提纳里都怀疑他是从哪位老师傅那里学过的,在这方面上,赛诺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时常没有掌握好力道,把钉子和木板都一并打飞出去。

  真的行动力也超乎了提纳里的想象,自己拖不动木板子,她会毫不客气地叫其他人帮忙,然后对人一顿猛夸,顺便画个大饼。

  发挥所长后,化城郭的巡林营地的修复总算赶在太阳下山前完成。

  “呼……总算结束了,下次可不能再弄坏,明天还得抽时间加固加固。”提纳里如释重负擦擦汗,那么大的工程量,他这个“指挥官”喊到嗓子都哑了。

  这时柯莱给大家端来了饮料,是冰冻的珈蓝果汁。

  她准备给每人一人一杯,大家都拿完后,还剩下一杯。

  阿散呢?阿散又去哪里了?真的眼睛四处瞄,都没发现他的影子,就替他拿了最后一杯喝了。

  “很抱歉,下次见面不会再这样了,我保证。”真没想过会给提纳里造成这么大的困扰,她下次再也不敢吃蘑菇了,没有毒的也不吃。

  “这里面也有我一部分的原因,不完全责怪你们。”赛诺也向提纳里承认错误并道歉。

  提纳里的气很早就消了,不打不相识,还好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能够敞开心扉说明就好,你们的动手能力还行,一天就弄好了。”他转而问真的情况,“再说说你的情况,怎么睡了两天都没有醒过来?”

  真很不好意思:“其实我在做梦,很多很遥远的梦,但醒来之后就再也记不住了。”

  梦很少能记得住的,能记住的可能就只是噩梦了,可她从来不做噩梦,也不知噩梦是有多恐怖。

  “很正常,我们小时候也做梦,现在已经不记得小时候做过的梦了。”提纳里能理解。

  须弥人不会做梦,就像须弥人会得魔鳞病一样的独特。

  也许这两种不同的结果,都是来自同一个原因。

  “我很好奇,为什么须弥人长大后既不能做梦,也不能看见兰那罗,反而小时候就可以呢。”真更加不解了。

  假如从草神梦的权能去想,也是找不到方向的,草神没有理由只限制大人的梦境。

  难不成大人的大脑结构比小孩少了或者多了些什么吗?

  “可能是因为长大后的杂念太多了吧。”赛诺回答。

  提纳里却说:“据我所知,现在也有很多小孩不做梦了,也看不见兰那罗了,孩子们甚至把做梦当做是一种幼稚的行为。”

  根据提纳里说的,做梦跟年龄无关,但从普遍而言,做梦与否也的确跟年龄成反比。

  “如果长大就意味着失去,那还是不长大的好。”有人宁可自己不会长大,继续当个小大人也挺好。

  提纳里不赞同:“人总是要让自己成长,一成不变也不行,这是自然规律,我们能做的就是保持一颗纯净的心。”

  赛诺附和:“提纳里是个好老师,我双手赞同他说的。”

  柯莱亦然。

  他们三人关系很好,真很羡慕,像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时候不早了,她也该带上树王圣体菇回到须弥城交给那个女孩的父母,算是完成了女孩的一个心愿,希望她的灵魂能得到些许的安慰。

  “今天虽然出了些小插曲,但我很开心能跟大家一起劳作。”她真诚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提到长大就不会做梦的问题后,眼前的少女并没有她表现的那样快乐,反而像是心事重重。

  提纳里为她的心理状态所感慨,因为真现在的样子太像柯莱刚来到化城郭的时候了,什么都说不要紧,心里却想得比任何人都要多。

  提纳里把放在培养皿的树王圣体菇交给她:“还好,这也算亡羊补牢了,这些菇体拿去吧。”

  培养皿有一个头那么大,真双手接过去抱着,跟大家说再见:“诶嘿,那我们先走了,大家下次见。”

  当她要转身时,赛诺叫住了她:“真,等一等。”

  “还有事情吗?”真重新摆正准备转过去的身体,问。

  赛诺想了想,突然冷不丁地冒出看似不相关的话题:“碗和筷子是好朋友,有一天,碗死了,筷子很伤心地对碗说了什么?”

  又是地狱冷笑话,提纳里按住额头,已经准备好了要迎接冷死人不偿命的准备,赛诺的笑话谜底,一般人很难猜对。

  真这次有好好地思考,联想此情此景,半猜半确认道:“是说晚(碗)安?”

  赛诺点头:“对,晚安。”

  “噗……”柯莱听了差点一口饮料喷出来,憋回去后呛到,就不停地咳嗽。

  “柯莱?”提纳里拍拍柯莱的背,让她把呛到的水用力咳出来。

  柯莱挠挠头:“师傅,对不起,我没忍住,但是这次赛诺先生说的笑话真的好搞笑。”

  真也无比认同,晚安的时候说“碗安”,最合适不过了,尽管她没被逗笑。

  最后与大家说了晚安,她抱着培养皿走在化城郭的小路上,才发现散兵在前面等着她。

  好似预感到真还会跟他们几个人说上很多话才肯走似的,散兵提前离开,就是不想加入他们的话题。

  真见他那样孤独地站着,心情不是很好,站在原地没有再走动。

  “能走了?”散兵慢慢过来问。

  真不是不会生气,她现在就有些生气了。

  “我,好,累~”真一改以往的态度,语气中带有不满的意味在。

  散兵直接蹦出两个字:“不背。”

  真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压根不用想,他什么都知道:“你是笨蛋吗,心思都表露在脸上了。在你天天忙活闲不下来的时候,就没有说累的。”

  真回应:“我在探究这个世界呀,很奇怪吗?”

  真隐约记得,在她小时候,阿散就对她很好,每天都在一起到处走,到处玩,还肯时常给她抱着当暖手宝。

  可自从明确了跟影之间的姐妹关系后,他反而变得有些疏远了,总是自己远远地观察,不参与,也不跟其他人说话。

  不管如何,她这个「长辈」的身份,就已经意味着代沟,无法再沟通下去。

  见真许久不说话,他开始是心不在焉,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别的事情。

  真最终没忍住说:“我被塞在箱子里睡了好几百年多无聊,有事情做当然要做,你跟随我做有意义的事,何尝不是在履行身为眷属的责任?”

  说到眷属,散兵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她是承认了?一时说眷属,一时说将军继承人,她究竟要他充当哪种身份?

  “……谁知道你把我当成什么,谁知道你要的眷属是什么样的。”散兵很在意自己的价值定位。

  真给他一个参考的方向:“其实不难,像我小时候那样就可以了,或者参考影和神子平时的相处方式。”

  散兵愕然,不知作何种反应。

  那只狐狸,为得神明的青睐装作一副很亲近人类的样子,多半是为了找乐子罢了,他跟那只狐狸不同,不会去刻意讨好任何人。

  “可能是我有点患得患失了,最近总感觉……你在回避我。”真说出了她对近来状况的评价。

  散兵:“有吗?”

  真:“有啊。”

  得知真那么在意,散兵才庆幸原来患得患失的那个人不止是他,顿时就没有了顾虑,恢复到了原有的状态。

  “如果让你有这种错觉,我可以实话实说,是因为愚人众的事。”散兵选择了坦诚,看看她的反应。

  如果她说一句不准,他在须弥的这票可以随时不干。

  真得到了不得了的信息,询问说:“又有什么事了?是女士从蒙德追到须弥来了吗?”

  散兵笑道:“你说的那个女士早就被雷电将军砍了,愚人众那群人连骨灰盒都不敢拿回去至冬,真是搞笑至极。”

  “愚人众执行官有十一位,除了女士还有其他执行官分散在各个国家执行任务,在须弥城的主要执行官是代号为「博士」的人,他才联系了我。”他接而说。

  “原来是这样……”真释怀了不少。

  不是有意避开的嘛,就是有工作任务来了,又不好告诉她,只能偷偷地与当地的同事联系。

  愚人众的工作太辛苦了,全年无休,出来旅游都要被临时派遣任务,回家做将军继承人多好,可他又不肯。

  “你去辞职,那样就不用理愚人众的繁琐事了,跟我们姐妹一起混。”真用命令的口吻说。

  “退出愚人众,莫非你能给我俸禄?冰女皇可给得不少。”他加入愚人众的目的也是为了她罢了,怎么就不懂?

  尽管到了后面,散兵也的确很享受去深渊厮杀的快感……

  他无需摩拉这种东西,要的只是永恒不变的陪伴,还有那颗他所热爱的神之心罢了。

  雷神统治的国家是永恒的国度,他要追求的这点小小的愿望和憧憬,前任“雷神大人”会满足他的吧?

  就看真接下来能开出多少「俸禄」了。

  真想了想,很确切地说:“这有何难,冰女皇出多少我就出双倍,不过要先欠着,等我回到稻妻就给你。”

  那就是不可能给的意思是吗?散兵猜到了,还是很配合地去问:“什么时候能回稻妻?”

  然而真没有说明确的时间:“等旅途结束,我找到「真相」以后。”

  “行吧,勉为其难。”散兵答应了,明天就写辞职申请,寄回至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