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的最后一天，时梦走到夜叉屋院门的时候停下。
魈也跟着停了下来，没有询问，而是看着她，静静等待。
魈已经习惯了等待，在时梦的事上他一直很有耐心，能像现在这样站在一起在他看来就足够了。
时梦转过身，看着院子里目送他们的夜叉们。稍微有些迟疑，不过她还是问出声。
“你们今天真的不出门？”
应达和伐难异口同声：“不出去！”
应达：“逛了那么多天，即便我们是夜叉也会累。对吧？”她捅了捅身边的伐难，明显是要她帮腔。
伐难点头：“这几天买了那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整理，当然要一样样的收拾起来。”
时梦的念头忽然一歪，回想他们买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多。
这么一想忽而觉得脸热，虽然她们因为各自想法有争议，大部分东西都没有买回来，但这几天累积下来买的东西确实不少。
而且付款的都不是她，她是白嫖的那个。
时梦当然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好像没钱这个事实。
吃穿用都是夜叉们付款，住的是自己眷属夜叉屋，因为他们相处得太过于随意，竟是完全没有想起过这件事。
时梦伸手抓着魈的袖子，稍微有些紧张。
虽说付款的都是夜叉，但主要是弥怒，魈本人一次都没付过钱。
所以，魈有钱吗？
带着这个疑问时梦看向魈，却在看到他那清心寡欲，好似什么都不能提起他的兴趣的表情的时候把所有话语咽了回去。
仙人嘛，当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所以没钱也是说得过去的，对吧？
魈终于察觉了不对：“怎么了？是否有哪里不舒服？”他看了应达和伐难一眼，最终说，“如果不舒服今天我们就不出去了。”
“去！”对于这件事时梦却是坚持的。
这可是约会，她和魈两个人的约会！
也许以前不是没有过，但她的记忆中却是第一次，绝对不能夭折了！
魈点头，自然不会拂了她的意。
对浮舍他们点了点头，算是再次告别，时梦也跟着挥了挥手，两人这才离开夜叉屋。
应达：“终于走了。”
伐难：“说得好像时梦不走你就不让走了的意思。”
应达眉头一挑：“那还真不一定。”
“哈？不是你一直嚷嚷着要让时梦和魈创造出属于情侣之间的浪漫回忆吗？这回怎么又起了他意？”
“那不一样！”应达说，“就算我想让时梦和魈更好地在一起，但这不代表我就不想出去逛街了。”
伐难：...“你这家伙，还真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
听着她们的对话，浮舍出声了：“可是时梦不是明天就会失去记忆？”
害怕应达和伐难跟他打起来的弥怒把人往前也一推：“你不是要去找伯阳陪他走最后一程？赶紧去赶紧去！人类可是很脆弱的，别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时梦是被魈背着下天衡山的。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时梦的身体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要是自己走下山可就要耗费不少时间，也不如被背着下去舒坦，于是时梦理所当然地享受这个待遇。
下了山，魈没有把人放下。
时梦稍微有些疑惑，不过也没出声，反倒是把脸埋到他肩窝，还蹭了蹭。
魈被蹭得有些不自在，解释：“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比较远，在璃月港稍做补给后立刻出发。”
“去哪里？”时梦还真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
“应达让我带你去的，说那是你绝对不会拒绝的地方。”
眼睛微微睁大，时梦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好。”
魈带着时梦去了万民堂，辣味窝窝头买了一些，还买了些其他方便携带的食物。为了赶时间，早餐更是在路上解决。
凡人的食物对魈来说不过是解决一些口腹之欲，其实没多大的作用，这些都是给时梦准备的。
倒不是不能路上打猎做饭，只是觉得那样不仅仅浪费时间，味道也不如万民堂，索性就直接带着上路。
万民堂之后是不卜庐，凡人的药物对魈同样没用，但一些驱虫的药和跌打损伤以及应急的药物却还是要备的。
时梦看着这些东西：“魈可真细心，准备真齐全。”
这夸赞让魈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他当然不会说明这是伐难再三嘱咐的。
不卜庐之后就真的出发了。
正如魈所说，他们的时间很近，这一路都是他负担时梦前行，路上遇到魔物更是没有清理，嗖嗖嗖地在魔物没发现的时候就过去了。
时梦抓得很紧，虽然知道魈绝对不会让自己掉下去，但这么长时间的高速前进还是让她有些害怕。此时在心底她有些嫌弃，吐槽自己明明是魔神怎么自己就那么不中用呢。
路上停下来休息过，脚着地的时候时梦只觉得没有实感，就好像从过度刺激的娱乐设施上下来一般，脚是软的。
好在魈没有直接放开她，更是发现她的不适后把她抱起，安顿在木箱上。
时梦松了一口气。
魈：“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们继续赶路。”
时梦当然不会反对，毕竟赶路这件事其实跟她没什么关系，出力的只有魈。
时梦想起早上因为开心没有继续追问的问题：“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华光林。”魈看着前路，“应达说你还是喜欢清心，但夜叉屋并不适合清心生长，要看新鲜的清心果然还是去华光林。”
“清心？”
时梦当然知道，虽然她看到的是晒干的清心，但她还是喜欢那白色的小花，更喜欢它那只生长在高峰之上的特性。
“挺好的。”时梦是真觉得挺好的，“在记忆的最后，以清心结尾。即便明天就会忘记，但曾经经历过的情感却会永远留存。”
魈微微垂眸：“我会记得。永远记得。”
时梦以笑容回应他的消沉：“嗯，只要魈记得，然后告诉我，那就足够了。”
魈同样是那个回答：“我会的。无论需要重复多少次。”
为了配合时梦的感受，之后的行程魈稍微放慢了速度。不过他把控得很好，直到他们来到华光林，登上那高耸直立于云间的山峰之时，太阳才刚刚泛起橘红色的光芒。
原本的炽热已经消失，山顶的风和阳光的热量中和，此时站在山顶时梦感觉温度刚刚好。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风景太震撼了。
她情不自禁地上前，明明沉寂于眼前的云海却还是注意到脚下的小花。
小花很小，真的不大，即便舒展了叶子，花朵也张开了，但这一朵花真没有很大。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的小花生长在罡风淋漓的石峰之巅，更不敢想象在生长之时它究竟经历了多少的磨难，这才开出了这么纯白无暇的小花。
它的存在不如云海壮丽，更没有石峰来得震撼，但就是夺取了时梦的目光，让她停下脚步，静静观赏。
魈：“清心很苦，不能吃。”
时梦回过神来，眨眨眼：“魈，吃过？”
“嗯，比起其他普通药物，清心入药对压制业障有所帮助。”
时梦蹲了下来，看着这一簇小花：“正因为经历了人和其他植物无法经历的风吹雨打，这才沉淀出独一无二的苦味。更因为这些经历，它能暂且压制仙人们也束手无策的业障。然而，经历了这么多，它依旧把自己最为纯白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清心清心，它是为别人清心，还是让自己保持理智。”
魈沉默了片刻，问话稍微有些疑惑：“不过是一株药材，应该没有那么多意境？”
时梦脸一黑，站起了起来明显不高兴：“难得我感慨一下，你就不能配合配合？”
魈低下头看着那一簇小花，最终还是摇头：“在我眼中它依旧只是一株味道甘苦的药材。”
知道时梦不高兴，魈把附近的几株清心都给采了：“不过，既然你那么喜欢，送给你。”
时梦一怔，随之低头看着被递到自己眼前的花儿。
清心本就是一簇簇的，比较密集，几株清心被握在一只手上的时候显得更挤了。
不过还是一样的漂亮。
时梦接了过来，半开玩笑：“谢谢。等它们蔫了我就拿去晒干，除了被我欣赏之外还能进入你的肚子压制压制你的业障，也算是物尽其用。”
魈却是思考了一下，摇头：“虽说有压制业障之效却并非全是清心的功劳，还需配上其他药材。而且，不论是清心还是其他方法，总归没有呆在你身边有效。”
“你不在的这两千年我遵守与帝君的契约，降妖伏魔，为璃月护得一丝安宁。然而不止两千年的业障已经累积到了仙人也无法承受的可怕程度。每当我觉得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回到夜叉屋，那里能给我一丝安宁，唤回我的理智。”
“夜叉屋的能力是你作为魔神赐予它的，所以你身边也有那般效果。”
迟疑了片刻，魈最终还是继续：“这几百年我驻守荻花洲从不擅离，跟帝君的契约也不会因为帝君退位而消失，今后我依旧会为璃月护法，荡除妖魔。所以，不需要很频繁，偶尔就好，你能来荻花洲，能呆在望舒客栈吗？”
时梦知晓，眼前的人之所以有这样的迟疑是因为夜叉屋还有几个没了她就不能出门的夜叉。他不想家人完全失去自由，也不想时梦为此难做，所以由他做出相对克制的选择。
只是，如以前一般隔段时间回夜叉屋就能暂时压制业障，但他还是想让时梦离开夜叉屋，因为那是他们唯一的独处机会。
在平衡情感和责任之下，魈还是做了稍微贪心那么一点点的选择。
这个选择让时梦很是开心。
她张开手狠狠把人抱住，嘴角的弧度怎么也降不下来。
“可是我很贪心，想跟你独处的时间多一点。”扬起脸，时梦笑嘻嘻地说，“下个轮回你能这么告诉我吗？”
魈一顿，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