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梦终究没有接阿钊的饼,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未出声驱赶。倒是阿钊在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唐突之后不好意地出声告辞,回了时医。

  时梦在院子里呆了许久,忽而想到了什么,转身到了房间。

  她上了床,耳朵紧贴着墙壁,可惜这房间在建造的时候用了一些手段进行隔音,仙人们倒是可能听到些什么,她却什么也听不到,时梦只能按下心中的焦躁等待夜叉们的归来。

  傍晚,时梦没等来任何一位夜叉,反倒是驻守时医的大夫胡政逸来了。

  时梦跟胡政逸不算很熟,但因为见得久了脑海里依旧会出现他们曾经相处过的些许画面,也知道这位有着机械手臂和风属性神之眼的人正是时医的见习大夫,所以对于他送来的饭菜时梦不会拒绝。

  曾经胡政逸还会因为他忘记的,下药以及掳走时梦的事不好意思,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胡政逸每每看时梦都起了‘老妈子’的心态。

  他会叮嘱时梦好好吃饭,早点休息不要太过于劳累,也叮嘱她起风的时候添衣,需要忙院子里的事的时候尽管也摇铃叫他,总之这位曾经只是给留云借风真君打下手照顾伤员的人现在除了看护濒死病人的工作外还成了时梦的保姆,只要夜叉屋的夜叉们不在他都会把时梦照顾得妥当。

  就好比现在,胡政逸就做了一份美美的晚餐亲手送过来。

  时梦看着这两菜一汤,没有动筷。

  胡政逸有些诧异:“时小姐没胃口?难道是哪里不舒服?”

  时梦摇头:“不是,只是在想今天下午碰到的人。”

  胡政逸一惊:“有人穿过了阵法来到了夜叉屋?!”

  为了让世人把复活神话真的当做传说时医的存在并不公开,只是一些心诚的并且确实濒死之人才会得到仙人的注意,在确认短时间内无法治疗,对方又可能会死去的时候才把人带到时医,并且在得到救治之后他们的记忆还会被修改,不能清晰记得时医。

  但是现在是怎么了?有人不仅仅穿过了时医的阵法,甚至还穿过夜叉屋这边的八卦阵来到时梦面前?!

  时梦点头:“他说他叫阿钊,他有个儿子叫阿言。”

  “他们是今天刚来的时医。”胡政逸眉头皱了起来,“我能肯定他们只是普通人,只是阿言的病确实很奇怪,众位仙人皆没有办法只能看着他的状况越来越糟糕,最后只能送了过来。”

  胡政逸都这么说了时梦当然也会往其他地方想:“是不是夜叉屋的阵法损毁了?”

  胡政逸坚定地摇头:“如果不是记得今日的阵法我也走不进来。”

  时梦哑然,那还真是个谜题。

  胡政逸面色严肃:“我立刻把这件事报告众位仙家。”

  “嗯。”时梦要的也只是这个结果,事情解决她也就拿起了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胡政逸没有留下来看她吃饭,而是起身匆匆离开。

  他不仅仅要把这件事告知众仙,隔壁的病人也想要他照看——虽然那个名为阿言的少年不发病的时候确实跟普通小孩没什么两样。

  当天晚上仙人阿萍就过来了,她查看这里的阵法,又跟时梦了解了情况,然后又去了时医查看已经陷入沉睡的阿钊和阿言。

  根据帝君所言,阿言是被魔神残渣侵扰,这才有了这身奇怪的病。

  魔神残渣的危害不需要多言,但那是否是阿钊轻而易举地穿过八卦阵去到夜叉屋的关键却还是未解之谜。

  阿萍看不出什么,只能回去告知其他人。

  又过了两天,时梦这个轮回的最后一天,众位仙人齐聚夜叉屋,再次布下更为复杂的阵法防止普通人误入。

  然而,第二天上午,给时梦不知第几次重复关于他们之间,以及时梦和璃月之间的事的魈察觉到有人进入阵法,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就来到夜叉屋前。

  时梦和魈看了过去,一个面色阴沉,一个脸上满是好奇。

  时梦看着那个看起来敦厚老实的青年:“他也是仙人?”

  阿钊一怔,有些诧异:“仙人忘记了?我是阿钊,三天前才刚见过面。”

  时梦先是一怔,随之看向魈,在发现魈的表情不对的时候就明白了什么,闭上了嘴不吭声。

  阿钊被带走了,如果说第一次来到夜叉屋可能是意外,但阵法经过调整后还能这么简单地来到夜叉屋那就不简单了。

  削月筑阳真君确定他们的阵法没有问题,所以问题定然是出现在名为阿钊的人身上。

  时梦依旧呆在夜叉屋,在外出任务的伐难和应达都被调了回来,为的就是保护时梦的安全。

  时梦听着两位夜叉跟自己说着她们之间的事,只是明显的心不在焉。

  应达发现了,双手抱胸:“你在想什么呢?”

  时梦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只是在想,把你们叫回来换上一个小孩去接替你们的任务真的好吗?”

  “甘雨啊?”

  应达自然知道时梦喜欢小孩子,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即便没有关于甘雨的记忆画面,只是从魈和她们口中知道甘雨是个孩子她就觉得让个孩子上战场不好。

  “不用担心,那孩子是人和瑞兽麒麟的混血,算是仙人。”

  时梦当然知道,只不过知道和担心并不冲突。

  伐难:“要我说,让甘雨上战场也比让你出门靠谱。”

  时梦:...看来她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不然对方是不会这么说话。

  又过了两天,时梦发现夜叉屋外有争吵声。

  她理了理衣服往外走去,竟是看到应达难得地有着生气的表情。

  “怎么了?”时梦走上前,惊愕地发现竟然是一个小孩。

  小孩,也就是如今住在隔壁的阿言发现时梦的时候明显一怔,随之脸上扬起了惊喜之意。

  “是仙人大姐姐!”他上前,竟是想进夜叉屋靠近时梦,不过被应达一挡挡住了。

  阿言一个不察直接撞了上去,然后噗通一声屁股着地,疼得他脸皱了起来。

  应达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孩子:“我说过了,不要靠近这里。”

  应达无愧于夜叉之名,明明只是板着个脸用不太客气的语气说了一句话就让对方吓到了。

  阿言确实吓到了,感觉眼前红色衣服的大姐姐比自己见到过的最可怕的魔物还要可怕。

  不过阿言是个担心父亲的好孩子,即便是吓到也没有真的退缩。

  他抬起头,不看红色衣服的大姐姐,而是看向里边自己认识的仙人姐姐。

  “仙人姐姐,我阿爹不见了。”

  时梦看向应达,发现对方眉头挑得老高。

  应达弯腰,把坐在地上的家伙提溜了起来。

  “你阿爹不是不见了,只是身体不舒服被仙人们带去治病了。”

  看着眼前的孩子,应达忽而说:“不过,兴许你也需要再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能穿过阵法的竟然不止是父亲,从进入阵法到走到夜叉屋门口所需要的时间竟只是她从房间出来到门口的时间,太诡异了。

  这次众位仙人齐聚时医,甚至是摩拉克斯出手才肯定所有的问题出自于阿言。

  “魔神残渣有很奇特的能量,它们作用在不同人身上会有不同的作用。在阿言身上正是体现出看破一切迷障的能力。”

  阿钊:“帝君,阿言的病有办法治疗吗?虽然这东西能给阿言带来好像不得了的能力,但我们只是普通人,不需要这些。比起这些,我更希望魔神残渣能从阿言体内清除,健健康康地过完这一声。”

  摩拉克斯却是摇头了:“从第一位魔神陨落到其他魔神死亡,我们也曾经记录一切想要处理他们残余的祟,然而这种东西暂时没有解决的方法。”

  这话让阿钊脸色一白,阿言伸手扯着他的袖子,低声叫唤:“阿爹...”

  阿钊对儿子扯了个牵强的笑容,想要给他安慰。

  理水叠山真君:“你们暂且住在这里吧。”

  他们都没有给予任何保证。

  夜叉屋的甜甜花已经开了,时梦其实没怎么打理,不论是树莓还是甜甜花,亦或者是薄荷,这些野外随处可见的东西即便不照顾也能生存下来,也许这就是那个轮回的自己选择它们的原因。

  至于落落莓和小灯草这种蒙德特产,种子倒是种下去了,就是没有生根发芽的迹象,这让时梦很是头疼。

  “阿言!”夜叉屋门口传来了怒斥声,正在摘薄荷叶的小孩吓了一跳。

  伐难从房间里出来:“干嘛呢?”

  阿钊一看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没看到阿言有些着急,不是有意打扰。”

  阿言低着头向阿爹走去,小声:“我出门的时候有跟胡叔叔说的。”

  阿钊还是在呵斥:“不是跟你说了不要离开时医!更不要离开那张床!”

  阿言缩了缩,没吭声。

  伐难眉头一皱,看了看回到躺椅下的时梦终究只能做和事佬:“好了,阿言也只是觉得无聊才过来,有我们在不会有事。”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小的不是在质疑伐难大人和时小姐,只是有些着急了。”阿钊紧紧抓着阿言的手,“那我们先回时医了。”

  在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后时梦忽而出声:“是今天?”

  伐难一顿,点头:“嗯,今天。”

  时梦垂下眼帘:“哦。”

  今天是阿言死亡的日子,正是因为害怕阿言在外死亡得不到‘时医的恩泽’无法在下周一醒来,阿钊才这么紧张。

  就是不知道这位不止一次目睹自己儿子死亡却束手无策的阿钊在面对儿子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时候到底什么心情。

  毕竟,单单在是听这段记忆时梦都说不出话来,更不论经历并且记得这段记忆的人了。

  那是恩泽吗?

  是诅咒吧。

  时梦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