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梓跳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面,她看见了随着夜风吹动的窗帘,在月光的照映下暗自浮动着,房间外面什么声响也没有,好像刚才那一阵悠长的声音只是她的错觉。

  真的是错觉吗?她走上前去将窗户关上,瞥见了走廊另一侧迪卢克的房门,此刻正紧紧地闭着,没看出有什么人回来的痕迹。

  但是她明明记得之前迪卢克的房间门留了一条缝隙……

  铃梓走上前去,轻轻地敲了敲房门,试探性地询问道:“是迪卢克老爷回来了吗?”

  她屏住呼吸去听门里面的声音,却什么声音也没听见,只有夜风擦过她的耳朵,留下树叶婆娑的噪音,她的手握在门把手上,等待着里面的人回应她。

  房间里面依旧安静无声。

  铃梓垂下眼睛,总感觉里面有些安静地过了头,她不再犹豫,直接推门进去,果然见到迪卢克正闭着眼躺在床上,看到她进来了,他似乎是很用力地抬起头了她一眼,而后又闭上了眼睛。

  “迪卢克?”铃梓急忙跑过去,只见他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有些惨白,他的额头出了许多细汗,暗红色的发丝也贴在了脸颊上,连呼吸都透露着些许温热,仔细一靠近还能问到一股血腥的气息。

  铃梓瞥到了地上散落着衣物,果然在上面发现了干涸的血迹。

  “铃梓。”他感受到她的靠近,想要抬起手来,但是显然过度的疲惫已经夺走了他全部的力气,此刻只能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腹上。

  铃梓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毫无疑问是烫的,而且不仅仅是额头,他的浑身都烫,这并不是常见的发热,而像是被施加了某种法术、又或者是咒术……

  她想起中咒的症状,撸起他手腕上的衣服,果然发现了深渊那奇形怪状的文字,如同爬虫一下歪歪扭扭地沾染了他大半个手臂,看来迪卢克也中了之前深渊的咒语,还没有得到及时的解咒。

  迪卢克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昏睡,只不过眉头依旧紧锁着,像是被魇住了一样。

  铃梓的怀里还放着之前须弥学着留给她的笔记,阿贝多拓印了之后又把原版还给了她,对照着迪卢克现在的症状,她一行一行地查下去,果真发现了“如果中咒者体温过高,浑身虚汗、神志不清……”

  她满怀期待地查看下去,却只发现了五个孤零零地大字:“请及时降温。”

  铃梓看了一眼已经昏迷的迪卢克,又十分头痛地看了看手中的纸,降温是怎么一个降法,那个学者就不能多写两句?看来完全如丽莎所言,这里面的内容还有许多值得改动的空间。

  迪卢克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如果铃梓不帮助他的话,很有可能会给他的身体带来难以挽回的损害,所以即便是“降温”这种笼统的说法,她也要多尝试一下。

  铃梓叹了一口气,先是将窗子全都打开了,让夜风全都灌了进来,而后又去浸湿了一条毛巾铺在迪卢克的额头上,他的神情果然安稳了一些,眉头皱得也没有那么紧了。

  但是很快,毛巾的温度也高了起来,而且他身体上的温度一直没有降,铃梓来来回回跑了好几遍,将毛巾洗了又拧,也觉得身心俱疲,此刻只想着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她看见浴室内那个瓷质的浴缸,想起来晨曦酒庄内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供应的冷水与热水,登时心生一计。

  她走到迪卢克的窗边,看着此刻正在昏迷的他,在心底默念了一句对不起,然后架起他的胳膊,像是拉一个巨大的麻袋一样,将他拖到了地上,又半拉半拽地扯着他,将他拽进了浴室,让他的手搭在了浴缸的边缘,然后将他慢慢地翻了进去。

  整个过程铃梓尽量做的十分轻柔,因为拖拽一个大活人的情景实在是抬不美观。她生怕自己不小心磕碰到了迪卢克,让他第二天醒过来发现自己的身体上多了一些青青紫紫的碰撞痕迹,疑心自己对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也怕自己弄出太大的声响引来整个晨曦酒庄的人来围观,这样整个酒庄都会发现她对迪卢克“欲行不轨”的行为。

  铃梓从迪卢克的表情上感受到了一丝不适,但是他还是没有清醒过来。

  她呼出一口气,然后打开一旁的花洒,略微带一些凉意的水淅沥沥地洒落下来,她将方向对准迪卢克,让水流尽量轻柔地喷洒在他的身体上,水先是打在他的胸前,慢慢地浸湿了有些单薄的衬衫,露出他久经锻炼的良好线条,铃梓感觉到他的肌肉猛然一缩,像是感受到了水流的低温,让他生理性地反射了一下。

  凌乱的头发掩盖住了他的神情,铃梓伸手拨开他的发丝,他的脸颊现在还有点热,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那么不适了。

  慢慢地,浴缸里的水已经汇聚了一小半,恰好没过了他的手臂,却让他大半个身子依旧在外面,尾巴也在浴缸外面有气无力地耷拉着,他的全身上下已经湿透了,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越来越平稳,方才的那种急促已经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睡的安宁,在浴室昏黄灯光下,他的呼吸起伏都宛若画师勾勒的一张油画。

  铃梓握住他的手腕,发现他手腕上的痕迹果然慢慢消退了,看来她这个降温的方法的确有效。

  但是问题来了,让他这样躺一晚肯定不行,她现在要怎么把湿漉漉的迪卢克挪回去呢?像是刚才那样拖回去肯定不可能了,而且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肯定不能直接这样上床……

  铃梓甚至在想要不要去把爱德琳她们叫醒,进来帮自己处理这一个棘手的难题。

  就在她还在思索的时候,她却听到了迪卢克的声音:“铃梓?”

  铃梓垂头去看,果然迪卢克已经睁开了眼睛,脸上出现了几分罕见地茫然:“这是怎么了?”

  铃梓蹲下身来解释道:“你中了深渊的咒语,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用这个方法来解决了。”

  “嗯……我知道。”迪卢克沉默了一会儿,身上濡湿的触感他不会感觉不到,但是现在他有更在意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开灯?”

  “我在开——”铃梓注视着他有些迷茫的眼睛,敏感地意识到了发生什么事情。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迪卢克,你现在能看到我吗?”

  沉默包围了迪卢克,停顿了一会儿,他才说:“看不到。”

  这下可遭了,铃梓看着眼前失明的迪卢克,心中焦躁不已,又翻起了方才那个杀千刀的笔记,才看到最后写得注意事项:“如果有出现失明、食欲不振、体重骤然下降等现象,都属于解咒带来的暂时性后遗症,不需要另行治疗,只需要等待1-2天即可自行缓解。”

  那就好,铃梓松了一口气,随后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迪卢克,他显然也放松了不少,没想到他像以往一样去清理在酒庄附近作乱深渊教团,这次却受了这样伤,他将事情的原委告诉铃梓,随后又拜托她:“不要告诉酒庄里的其他人了,免得让他们担心,并且走漏了消息。”

  铃梓点了点头,这样看来迪卢克有自己的考量,所以她只能默默地帮助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