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搞错对象,我只是在这里代为执行计划而已,主谋当然另有其人了。”散兵看着空,回答道。

  他的语气混不在意,又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种轻视,好似他完全与这件事情无关。

  空显然对他敷衍了事的态度很是不满,他咬紧了牙关,更加握紧了手中的剑。

  “你这是什么表情,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散兵双手抱胸,继续说道,“那你就去把那个人找出来啊?你不是很厉害吗?”

  听到这里这个挑衅的语气,铃梓皱着眉头,回头去看散兵,发现他黑紫色的眼瞳中一抹寒光一闪而过。

  散兵是在故意激怒空。

  空也注意到他话中的尖锐,这个工厂中祟神的气息似乎在吸食他的情绪,让他变的越来越虚弱,于是他沉重地呼吸着,努力调节着自己的愤怒,反复提醒自己不要上当。

  空转了一下手腕,将剑一扬,用剑尖对着他们,诘问道:“哲平……还有海祇岛那么多人,都因为邪眼受到了伤害,他们的性命在你们眼里就一文不值?”

  他的目光扫过铃梓的时候,铃梓看到了他眼中的不解与困惑,他对她的情感比对散兵的更加浓烈,甚至尖锐到她后退了一步。

  “难道不是吗?”散兵却无所谓地摇摇头,向前走了一步,“生在这种乱世,人命就好似浮萍一般,无法经受住猛浪的冲刷。”

  “邪眼是他们自己选择使用的,他们追求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这难道不是很公平吗?”他摊了摊手,“如果不是这一点,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那种平庸呢。”

  “你……”空刚想说话,脑袋却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尖锐的痛了起来,于是只能扶着额头微微喘息了一下,将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喂,你不要太过分!”派蒙在一旁,对着散兵大喊道。

  铃梓却观察着四周,她发现祟神的气息越来越浓厚了,整个房间都充盈着淡紫色的气体,像是加了一层模糊的滤镜。

  这里就是散兵提前布置好的陷阱,铃梓看着现在有些站立不稳的空,祟神对他的影响正在加剧,让他逐渐失去与他对战的能力,这样他不用费一丝力气就可以控制住他。

  散兵压了压帽檐,有些张狂地笑了起来:“你们可真是愚蠢啊,有这个精力,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派蒙立刻回头去看着空,只是一会儿的功夫,空的状态已经十分糟糕,他的神经逐渐被麻痹,大脑中不断闪回着记忆的碎片,纷乱的信息充斥着他的脑海,此刻他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铃梓担忧地看着他们,只见空痛苦地闭着眼睛,额头上的汗不断地渗出来,他浑身上下都开始不住的颤抖着,甚至连剑都开始握不住。

  散兵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冷漠地评价着他们闯入邪眼工厂的行为:“少年意气,总以为自己只凭单打独斗就可以对抗世间的一切不公,却不知道危险就好像人性一样难以把握。你既然敢来这里挑衅我,我就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的话音刚落,紫色的气息瞬间从地底钻出,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铃梓的视线渐渐被模糊,只能看到空后退一步,用后背倚靠着墙壁,他用剑抵住地面,才能勉强支撑着自己的站立。

  散兵冷哼一声,手中雷光一闪,电弧在空气中震荡开来,触碰到剑刃上发出嗡鸣之声,空手中的剑就脱了手,摔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失去了支撑,空再也没有了站立的力气,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喂,你怎么了!”派蒙立刻飞到了他的旁边,抬起他的胳膊想让他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怎么抬也抬不动。

  空痛苦地喘息着,语句都断裂成碎片:“我的头、头好痛……”

  散兵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然后轻轻说道:“对付你,我甚至都不用使出全力。”

  雷元素的力量在他的手中汇聚成了一个球,随着他不断的汇入越来越大,甚至直直对准了空,眼看下一秒就要脱手。

  透过翻滚的雷电,散兵看到了派蒙紧张的神情,然后他轻轻一捏,元素力又消散开来,派蒙瞬间苍白的神色引来了他的一片笑声,好像拿捏生死不过是一个有趣的游戏。

  散兵从高台上跳下来,缓缓靠近空,像是在观察一个样本一样欣赏着空痛苦的表情,问道:“怎么样,现在感觉如何?”

  派蒙张开双臂,将空挡在身后:“你要做什么?”

  “感觉到失望,感觉到愤怒?”散兵没有理会派蒙螳臂当车的行为,歪着头看着紧闭着双眼的空,“还是感觉到不甘心呢?”

  铃梓也走到了散兵的身侧,看到空已经完全说不出一句话,他用力甩了甩自己的头,想要将脑子中的痛苦全都甩出去。

  “好好记住你此刻的情绪吧,毕竟从今晚后你都不会再有体会的机会了。”散兵眯着眼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只自己随时能够捏死的蚂蚁。

  空抬头看着他们,金色的眼瞳奋力睁开,他张开嘴:“我不会……”

  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留下来。

  他在用这种方式维持着自己的清醒。

  铃梓看着他,心中泛起一片酸涩。

  “嘁,事到如今了还在这里做无用功。”散兵被他脸上不屈神色惹怒,“真是不自量力。”

  他凭空向空气中一抓,从虚空中汇聚起了大量的元素力,他将它们握在手中,屋内顷刻雷光闪烁,充盈着噼啪的电弧之声,他被眼前的雷光照亮,黑紫色的短发纷飞,同色的眼瞳也因而显得更加残忍。

  散兵这样子,难道真的要杀了空吗!

  铃梓心中大骇,她绝对不可以让空死在这里,这里只有她才能拖延住散兵,只要她拖延一会儿,等到八重神子过来,空应该就安全了。

  “等一下!”铃梓突然握住了散兵的手腕。

  散兵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

  空本来都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但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反而微微抬起头,略有些震惊地看着她。

  散兵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腕,然后又扭头看着她:“你做什么?”

  她对上他的眼睛,只见他的眼中杀意翻腾,此刻又强行压制下去:“你想阻止我杀了他吗?”

  “我不是……”铃梓磕磕绊绊地说,“我只是觉得你可以冷静一下。”

  听到她说的话,散兵嗤笑了一声:“要我冷静?不能让他活着走出这个大门,本来就是我们一开始的计划,难道你忘了吗?”

  “我……”铃梓不敢去看他。

  他们之间的结盟关系本来就脆弱的像一张白纸,两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立场,只是不得已达成了妥协,此刻两个人回归原本的站位,她就一定会和他的计划背道而驰。

  铃梓无奈地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空,对他挤出了一个微笑,安慰他不用过于害怕。

  散兵将两人的对视看在眼里。

  他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烦躁的气息,这一点郁结将他的理智瞬间点燃,他面色不变,大脑却在疯狂的运转着,好像在面对什么棘手的难题。

  等到他终于将脑海中的想法梳理干净之后,他冷笑一声:“其实你就是喜欢他,对吧?”

  他的语气中夹杂着些恨意:“即使他那样对待你,你还是不长记性。”

  铃梓张了张嘴,苍白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不能就轻易地让他死在这里,他要是死在这,愚人众会和海祇岛彻底结仇,接下来愚人众将会寸步难行。”

  “愚人众?”散兵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本来愚人众和他们的关系很好吗?更何况,愚人众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们?”

  他的目标从来只有一个,就是拿到雷神之心,除此之外一切都是他可以利用的手段。

  “你不能这样……”铃梓继续说道,想要柔和地劝导他,“还有社奉行,空和他们的关系也很好。”

  “听到你这番话,我倒是更想将他杀死了。”散兵轻笑一声,对于她的劝说毫不在意,他摊开手掌,汇聚出了更大的元素力。

  这一次比他之前所展现的威力更加可怕,铃梓能看见其中涌动的雷光,暗紫色的犹如溪水一般包裹着内核,中间则是纯黑色毫无杂质的空洞,旋转的时候能听到闪电一般震耳的轰鸣。

  她低头看了一眼空,只见他现在的眼睛半闭着,已经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如果受到这种程度的攻击,一定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不行!”铃梓直接挡在了空的面前,主动启用了护罩,甚至想要替空抗下这一击。

  只要在坚持一会儿,她咬着牙,哪怕只有一刻也好。

  空要是死在这里了,她首先没有办法面对自己的内心,更重要的是世界的主线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散兵此刻的神色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他显然对铃梓的行为失望至极,但是还是心存一丝侥幸:“你应该知道我有无数个方法绕过你将他电死吧?你真的会为了他背叛我吗?”

  他盯着她,仿佛在期待着她的拒绝和退让。

  铃梓寸步不让,沉默地给出了他的答案。

  “只是够天真的,果然人类许下的什么诺言都是假的。”散兵嗤笑了一声,不知道在说铃梓天真还是说他自己。

  他不再犹豫,手中的雷光直接向着空攻击而去。

  如果铃梓仔细观察,她就会发现即便是在这一刻,他也没有报复她的想法,他的攻击只是对着空一个人。

  但这一瞬间的动作,对于铃梓却好像是一个慢放的镜头。一个小球在她的眼底炸开,如同莲花一般绽开了层层的花纹,只是每一个花瓣都泛着暗紫色的雷光,连空气中都闪烁着紫影,毫不犹豫地奔着空而去。

  绝对不可以……

  她伸出手,红色的火焰在她的手上骤然出现,在空中扬起了一个巨大的火鸟,火鸟呼啸着飞起,紫色与红色在空中对抗开来,她咬紧了牙关,手上不断发力,火焰越烧越旺,居然硬生生地抗住了这一下。

  两股力量相互对冲,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波,铃梓被迫震开,后退了一步。

  散兵则拉低了帽檐抵挡住了这股冲力,等到弥漫的烟雾消散之后,他才抬起头,震惊地去看铃梓。

  她手上的红色温度还没褪去,手套上的红色圆石此刻正在低频闪烁着光亮。

  这是邪眼。

  铃梓捂住了有些酸麻的手臂,也看着住这是她之前在晨曦酒庄收起来的关于迪卢克父亲的邪眼。

  扛下了他的攻击,铃梓感觉自己浑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喉头也泛着一丝腥甜。

  她轻咳了一下,看着自己开始变得灰蒙蒙的发丝,苦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