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永世……]

  胡珏咳嗽了一声眼神空洞的看着头顶的树冠,抬手一挥面前心魔的身影就像烟一样消散了。

  精神的强度取决于意念的坚定,而现在胡珏的眼睛里有一种彻底放下但也心如死灰的平静。

  “树没有自我意识,所以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代价吗……”

  让最恐惧的意象来引出最害怕的结果,扭转命运的代价就是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平等,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个选择题。

  后悔的话还是有的,早知道刚刚就不让她忘记了。真的好想、好想……待在她身边啊……

  徒手攀爬着崎岖的树干,通过从褚师于期和其他人的记忆中辨别着她的人生轨迹。最初的十七年几乎没有什么分别,千千万万个平行宇宙都笔直的往上走着。

  等到十七岁时开始延伸出了千千万万种变化,胡珏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她当时原来可能发生这么多的情况。

  有一半以上都和褚师于期现在一样坠入了深渊,其中又有一大部分根本没有抵抗住深渊的侵蚀真正没有走出来。

  而走出来的人中也有因为怨恨积累开始报复提瓦特以及控制不住自己的虐杀性伤害到了亲近的人的可能性。

  有的在一百多岁时自尽了,有的忍受不了求帝君给她一个痛快,而这个世界看起来她似乎和帝君……

  胡珏略过去了那一段,重新找回真正的方向,按照褚师于期接下来的轨迹继续往上爬。

  精神力量的反噬让他现在感到手掌和指尖一阵刺痛,这刺痛又让精神体迎合的做出了受伤的样子。

  一步一个血手印,五指戳在树干上留下一道道痕迹,直到最后筛选下来的分支已经不足十条。

  此时要用上的就是从那维莱特那里拿来的最新的记忆了,这记忆里有着她完全陷入爱情时的模样……

  到最后仅剩一条完全和她经历相符的世界线,胡珏抬手按在那被黑洞撕裂的结局上,眼睛中充满了不舍的告别。

  [这次……连来世也没有了]

  金色的树整个亮了起来,无数的金色丝线像是毫针一样刺入了胡珏的精神体,直达精神的痛苦让他手指微微弯曲,但害怕一松懈就会找不到这好不容易筛选出的结局,即使已经痛到跪在树干上,他的手也没有放开。

  和树的金色如出一辙的金色匕首出现在了胡珏手上,他大口喘息着、汗如雨下,另一只手也扒着树干握紧了刻刀。

  血液从指缝间流下、精神高度集中,他将一开始想好的结局为她补了上去,同时落笔就开始生效的文字让生命之海再次泛起了波澜。

  她的一度牺牲就是为了让深渊的力量远离提瓦特,所以新的身体不能和深渊有关,去掉她所有和深渊的联系剩下了冰龙王的权能,于是冰蓝色的龙鳞出现在了她的体表。

  -

  褚师于期在睁开眼睛前就感到自己的身边很温暖,一种安心的感觉包裹着她让她沉沉的睡去,直到月亮升起后又落下,晨曦的光芒让她下意识转身想要背过光。

  几秒内都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直到一阵微风拂过,微凉带走一部分身上的暖意,褚师于期刷的睁开了眼睛。

  银白的长发垂在她面前,不等眼前的视线变得清晰,一个阴影就笼罩了下来。

  什么准备也没有,即使已经意识到了抱着自己的人是谁,褚师于期还是有一种被袭击的感觉。下意识闭上眼睛,连呼吸也停滞了一瞬,那维莱特轻轻吻过了她,随后就紧紧抱着她头埋在她脖颈间。

  褚师于期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缓慢归位的感官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身边并不只有那维莱特一个人,眼睛微转看向一旁,站着围了一圈的熟人正一脸欣慰的笑着。

  “你终于回来了。”

  “欢迎回家,于期。”

  “哼,还算有良心,时间不算是太长。”

  褚师于期感到自己的神经跳动了一下,这种场面似乎应该是无比感动的,但她现在却如鲠在喉不想说话。视线扫过一圈后她突然意识到,如果大部分熟人都在现场的话这里其实还缺少一个人。

  “……钟离呢?”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甘雨和留云借风真君他们都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抱着自己的那维莱特似乎紧了一瞬。

  [是吃醋吗?]

  虽然这样默默的说服自己,但一股无名的慌乱却笼罩上了心头。

  甘雨说钟离就在两天前被朋友叫走了,走了的时候就有说明时间可能会有些长,没想到这么巧碰到了她回来的时候没有赶上。

  她还说是那维莱特第一个感到她回来的,特地使用仙器通知了甘雨这才让仙人们有机会一起等着她醒过来。

  虽然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大家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她一面而已,毕竟从误会她开始已经二十余年了,这是一段对仙人来说也颇有实感的漫长时光。

  所有人都在欢呼她的归来,失而复得的喜悦写在他们眼睛里,褚师于期几乎是被他们你一言我一句抬到仙人洞府的,那维莱特全程跟着她没有一丝意见。

  在这种氛围里褚师于期感觉自己才是异常的那一个,但她的情绪确实一点高涨不起来。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死亡的前一刻,身体都刚刚回暖没多久,但这种事情就不适合说出来让所有人知道了。

  那维莱特低头看了一眼笑容带着一丝勉强的褚师于期,默默攥紧了她的手。

  提瓦特之外,身化龙形的钟离也第一次看见了那棵金色枝茬遍布整个宇宙天穹的树。

  虚幻的如同之前钟离和胡珏用幻觉骗她那次一样,但这次却是真的,真的和假的一样。

  接过甘雨递过来的一杯低度数果酒,在他们鼓励和那维莱特点头让她放心的表情下,褚师于期最终放弃了思考。

  抬手饮尽这一杯过去无法触碰的佳酿,酒精开始进入血液侵蚀着大脑的神经,在仙人们的劝说下再次举起酒杯,渐渐她嘴角的笑容变得真实了起来。

  变钝的大脑让她无法再去猜忌和思考,享受这简单而短暂的快乐或许就是酒精成瘾的原因。

  亲朋在座,美酒、美食不断,仙乐和欢乐声伴人入眠。

  抱着身旁几乎没有饮酒的那维莱特,褚师于期意识已经模糊,半睡半醒的时候会被谈论自己的声音吸引着想要醒过来,但最终打了个哈欠睡意更盛。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在那维莱特抱紧她的腰时褚师于期有过短暂的醒来,但因为怀抱过于温暖,酒精又麻痹了神经,她最后还是没有一点反抗的任由那维莱特把自己带回了枫丹。

  像是小孩子已经任由摆弄,那维莱特姑且也对她这种状态有些经验。洗完澡后相拥入眠,意识彻底沉入深海,褚师于期似乎看到了在生命之海中飘荡的自己。

  但和曾经的样子不同,布满星辰但深不见底的生命之海上出现了许许多多她过去没有见过的纹路,金色的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想要看清这金色的纹路究竟是什么,但梦中的视角并不受自己控制。

  就那样长久的盯着自己的身体过了不知道多久,或许是一天、一个月、又或者是一年,视角终于转动看向了金色纹路延伸而来的方向。

  梦境中褚师于期眼睛蓦地睁大,在她因此被惊醒的时候,那一棵布满整个宇宙的金色巨树如同焚烧的真理一样印在了她的视网膜上。

  醉酒加被惊醒,褚师于期感到自己的额头的血管在不停的跳动着,那维莱特也醒了过来,他熟练的抬起手放在了褚师于期的额头上,恰好的力道让跳动的青筋渐渐平复了下去。

  “果然还是喝的太多了吗?”

  褚师于期想说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但在看到那维莱特担心的表情时又默默咽了回去。

  那棵树是什么?

  还有……

  “昨天一直没有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活过来吗?你知道的,不是[回来],我确确实实应该死去了一次。”

  那维莱特闭上眼睛又睁开,沉默的手指抚上了他过去同褚师于期交换血液和元素力时伤口的位置。

  “是血的原因,就是我曾经骗你是同生共死的那次。”

  一阵悲伤和愧疚滑过褚师于期的心间,她表情微怔了一瞬,下意识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她意识到了刚刚那是什么——水龙的权能。

  那维莱特能够感知她的情绪是因为水王王可以感知水中附带的情绪,而他的元素力充当了这个媒介,能够直接不通过接触感知她的心情。

  当时那维莱特将权能也与她共享了,按理来说她确实也可以做到同样的事情,只不过是不会使用而已,但现在这种感知突然出现了一次。

  虽然现在好像又不灵敏了,但刚刚那两种情绪已经很说明问题。

  那维莱特为什么会对她感到愧疚?他隐瞒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