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利亚和褚师于期打过很多次了,但那几次都是使用了武器战斗的,她的剑法精巧又擅长使用元素力,这就下意识会让人产生一种她在力量方面并不那么强的猜想。

  而现在躺在地上感觉自己要散架了的达达利亚表示,自己之前的推论实在是太天真了。

  能够单手把一个成年男人拎一个大回环这叫做力量有所欠缺?嘶,尾巴根有点疼,不会碎了吧,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阴影笼罩在了他身前。

  褚师于期的发丝垂在了他脸上,她似乎是跨坐着半跪在他身侧的,没有什么重量但是很有存在感。随意的向后别了一下自己垂下的头发,她抬手毫不犹豫的同时掐住了达达利亚的脖子和下巴。

  按在脖子上的手指随时威胁着颈部动脉,捏着下巴的手指力道也很重,微微的痛感让达达利亚的战斗欲升腾了起来,但接下来俯身靠近他耳边的褚师于期却让他呼吸一滞,频率瞬间降到了最低。

  “前两天我去给新兵训话……”

  即使刚刚整理过,她的发丝还是触碰到了达达利亚的侧脸。

  不像她下手的力道总是让人浑身疼痛,也不像她的话语那般刺痛人心,她的发丝很柔软,就像是妈妈用来填充冬妮娅最贴身衣服的鸭绒。但同时它的触感也很光滑冰凉,很容易就会让人想起冬宫的大理石穹顶——此刻的她又远又近。

  注意到达达利亚的走神,褚师于期掐着他下巴的力道更紧了些,不出意外会在他脸上留下两个滑稽的指印。达达利亚微微吃痛嘶了一声,却还是执意在这种力道下转头,褚师于期察觉到朝他看过来,暗红和深蓝蓦地对撞。

  “大概没有人和你说过,所以我亲自向你强调一遍,”达达利亚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褚师于期,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轻颤的磨砂感滑过他的耳朵,“在璃月,[所有]针对摩拉克斯的行动都要经过我的同意,他[只能]由我来——”

  “了结。”

  最后两个字轻轻落下,但抬起头的褚师于期脸上的表情和眼睛里的神色看起来都不对劲了许多。她的笑意很浅,但眼睛里隐隐绰绰闪烁着的却是一种已经成瘾的疯狂。

  执行官中有不少人并不是至冬人,甚至他们最初的执行官[丑角]都属于那个已经灭亡的坎瑞亚。

  他们都是因为各自的原因和暂时相同的目的聚集在女皇的旗帜之下的,比如说多托雷大概是因为知识,女士是因为仇恨,而褚师于期,她是因为对摩拉克斯存在这种执念所以才来到至冬的吗?

  达达利亚眨了一下眼睛。

  “看来你已经听进去了。”褚师于期的表情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疯狂的人不是她一样。按在他下巴和脖颈上的手随意的收回,她也起身从达达利亚的身上离开了。

  被她遮住的光线重新回到了达达利亚的眼睛里,他的瞳孔因为这种光线变细了一些,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只剩下了遥远,刚刚似乎抓住一瞬的东西连一丝温度都没有留下就从他的身边溜走了。

  “你……要和我一起回至冬吗?”达达利亚声音有些沙哑的问到,这个无厘头的问题也招来了褚师于期一个看傻子的表情。

  “我当然不会回至冬,我走出至冬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在女皇的宏愿没有达成之前,我都不会再返回那片雪原。”

  达达利亚感觉自己的指尖有一种灼烧般的痛感。

  他和褚师于期不一样,他是至冬人,那片雪原是他一切梦的归处,即使在外身为至冬使节有多么光彩靓丽,他还是渴望着海屑镇的木屋、渴望着妈妈做的海鲜汤和家中的火炉。

  但她没有,她对那片土地没有多余的留恋。

  她怎么可以没有呢?她应该有的。

  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回到至冬,一起觐见女皇,一起……

  达达利亚陷入了迷茫。

  在执行官的其他人看来估计是他一直缠着褚师于期战斗,虽然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但对达达利亚来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找褚师于期的动机就不只是战斗了。

  虽然她说话不好听,也一副没有什么朋友的孤僻模样,但达达利亚还是期待着和她见面。即使不战斗他们也还可以有其他交流的事情,比如她在至冬的生活,和他在璃月遇到的有趣的事情。

  回至冬的船开的太快,让达达利亚都还没有理解自己的情绪就和褚师于期再次分散了开来。

  而岩王帝君的仙逝告一段落后,璃月人忙碌的日常又重新回来了。

  在璃月的愚人众被强势驱逐了出去,除了北国银行留下了一些事务员,现在的璃月几乎见不到愚人众的身影。

  因此,空在荻花洲一带活动时恍然看见那个身穿墨色衣服的人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于期?”

  比派蒙更先一步看见,空呼唤的声音更轻缓一些,此时的她和清晨的薄雾一般,站在荻花洲的浅滩边上回头看过来。

  第一秒她的目光是悠远的,第二秒她便如春天的万物舒展般笑了起来。

  “又见面了,上次道别有些匆忙,没想到这么巧又遇见了。”

  派蒙刚飞过来的时候还一脸高兴,听见褚师于期这么说突然刹车,还一副生气了的样子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你还敢提上次!你居然就这么把我和空两个人丢下了?亏我还把你当朋友!”

  褚师于期微微挑动的眉毛就像一旁的碧水河泛起的波澜一般,她立在这里似乎就与这一处风景融为一体了。在蒙德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现在看来她的眼眸和神态确实是属于璃月这片土地的。

  “怎么,璃月的仙人因为我难为你们了?”

  派蒙和空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无奈,再次看向褚师于期的时候还是由主观意愿不那么强的空进行了叙述。

  “你当时离去后确实有一只仙鹤追了上来,但他和后来遇见的仙人都没有对我们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刁难。反倒是于期你所说的‘因为你’,你是和这些仙人都是旧识吗?”

  在空和派蒙的注视下褚师于期笑了笑,目光平移然后微微抬头看向了河对岸的望舒客栈。

  “空,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三句话吗?”

  金发的少年表情有一丝惊讶,显然是没有想到褚师于期会在这个时候问起这个,但看着褚师于期的背影他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想到她此刻背对着自己看不到又补上了一句还记得。

  派蒙对两个人对话的内容一无所知,看了看两个谜语人有些气鼓鼓的抱起了自己的手臂看向了其他方向。

  褚师于期的声音带着试探的笑意响起。

  “那你现在对我的话还有几分相信呢?”

  空:!!!

  金发少年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如果他现在照镜子的话应该能发现自己的表情和自己的妹妹十分相像。

  他少有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的时候,毕竟漫长的星间旅行的岁月已经让他见识过各种不同的人生经历,而自己也磨炼出了一颗沉稳的心,但在褚师于期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内心却发生了极大的震颤。

  很难辨别那一瞬间他的情绪是想否定还是被说中了内心的心思,自从目睹褚师于期在教堂前掏出了温迪的神之心,他就知道自己已经不能装作看不见,只单单把她看成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了。

  她是至冬国愚人众的执行官,并且一直在坚定的履行着自己执行官的职责。

  说起来她甚至从来没有遮掩过这一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说了自己来自至冬国,但可惜那个时候的他对这个暗示一无所知,等到自己从温迪那里知道的时候,她朝着自己毫无阴霾笑着的记忆已经无法轻易被掩盖了。

  人永远是偏心的,在知道她的立场存在重大问题后空还是无法把她当做单纯的敌人看待,他向骑士团隐瞒有关她的信息,他拒绝了骑士团的邀请只是为了在知道真相之前不冤枉和背叛她。

  但她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除了那一句像是话剧看多了的正派反派论,她就像是看不到他的等待一样从未给出一个正面的回应。

  她和深渊教团勾结,她深入风龙废墟在特瓦林身上留下的阴谋,她夺走温迪的神之心……

  他只是想要一个至冬或许并不是无恶不作的大恶人的线索,甚至并不需要什么确认性的结论,只要她说一句相信她,空就愿意因为她对至冬和愚人众保留自己的意见。

  线索他可以自己找,但她却像是一切都不在乎,甚至也不在乎他们之间的友情一样尽情的展示着自己和愚人众的恶。

  就像现在这样……她笑着、试探着,仿佛他信任或者不信任都无所谓,看着他挣扎的样子才是她愉悦的养料。

  她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肆意的践踏在乎她的人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