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潜行者001,旧地球毁灭之后,我侥幸活了下来,并通过层层选拔,成为了R星系自由联邦的一名军人。
001就是我的名字,并非代号。而潜行者则是一支特殊的军队,专门用于清扫星际内无人居住的星球上萌生的恶兽,这些恶兽攻击力很强,生命力也极其旺盛,扫除完之后依然会定期出现并繁衍。
虽然如今有种类丰富、威力巨大的星际武器,但在消灭恶兽的母体时,仍需要手动清除,所以这支特殊军队对每一位潜行者的身体素质要求都非常严格。
但即便是这样,作为4区潜行者战斗力排行第一的我,也无法忍受在眼前一半模糊一半黑暗时,被人拉着手臂拼命摇晃,我感觉胃内一阵翻江倒海。
非常非常非常想吐。
我的嗓子像是被火灼烧过,撕裂一般的干涩而疼痛,我艰难地开口阻止,“别……晃了。”
耳边响起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是今年新入队的潜行者,名为009。
“001你醒了?你没事吧?你醒了怎么不说话?”009又加大手里摇晃的力度,然后问了一连串没用的问题。
009作为新人,由我这位老潜行者授业传灯。我带他出过几次任务,认为他潜力很大,应该能很快升职。不过他的天赋应该是全部点在了战斗力上,情商一点没剩。
不然我都躺在病床上了,他怎么还会这么用力地晃我?
我来不及骂什么脏话,只能吃力地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别、碰、我。”
009终于松开了手,随即,我模糊空白的眼前陡然出现了半张人脸,我吓得简直要昏死过去。
但我发现即便距离这么近,我依然无法看清他的五官。
我心中一震,哑声问:“我……瞎了吗?”
我听见009又坐回床边的椅子上,他回答道:“没有,你的左眼被绷带缠住了而已。”很快他又换了个说法,“应该是你除了右眼,全身都被缠起来了。”
噢,那难怪我只能看见半张脸,视线范围原来缩小了。我麻木地动了动手指脚趾,然后想起来我在一次潜行任务中受了重伤。
“我像这样躺多久了?”我闭上眼睛,又问。
009说:“快十天了,要不是你在4区最好的单人病房,还有单独的医生照顾,我估计你躺得更久,能不能醒的过来都是个问题。”
听见他的话,我一下子愣住了,又重新睁开眼看着上方的挂水瓶。
我的情况糟糕到这种地步?
而我又为什么在单人病房?4区的经济实力可是在整个联邦里是最低的,医院的面积寸土寸金,把我这样的前线战斗人员安排到单人间,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天大待遇。潜行者的命并不值钱,更何况我无亲无故,是谁高兴花这么一大笔钱让我住这么好的病房?
我听见009打开了一个塑料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随后,我感觉我的嘴唇上一片温湿。他大概是用棉签沾了些水涂在我的嘴唇上,我轻轻地抿了抿,口腔里终于没有那么苦涩了。
009收回手,开口正好回答了一点我心中的疑惑,“1区的指挥官A特地安排你住了单人病房,还强调说你醒了之后一定要立刻通知他。”
“哎?001,难道你和指挥官以前认识?那也不对啊,指挥官不都基本上没有过去的记忆吗......”
1区指挥官当时是临时调过来负责我的行动的,我依然记得。但指挥官不会关心潜行者的伤情,更不会做到这个程度,他们和我们的联系就只存在于每一场战斗。
而且就像009所说,就算我认识指挥官A,他也不会记得我。但我还是对指挥官A好奇起来,难道我真的认识他么,可指挥官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潜行者也只有在执行任务时,从战舰上安装的智能终端上才能看见他们,并且还只有半张脸。
“你见到指挥官A的全貌了?”我好奇道。
“怎么可能,”009也清楚联邦的纪律准则,“是他委托你的主治医师告诉我的。”
他的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动静。
“咚咚。”房门被示意性地敲了两下,便立马打开了。
然后,我就听见靴子踩在地面瓷砖上发出利落的声音,我在心里默默数着步子。
一,二,三,四。
最后是靴底轻微摩擦地面的声音,我想,大概是来人转过了身。
同时响起的,还有009猛然起身带着颤抖的语气,“指......指挥官A?”
来人的声音凛冽低沉,透着无比的威严,“嗯,001醒了?”
009很快回答:“是的。”
“把他扶起来。”
随即,009回到了我的病床旁边,摇动着旁边的把手。
身后的病床推着我的背,我的眼前不再空白一片,慢慢有了模糊的颜色。
我的脑袋也不再那么昏沉,刚刚平躺着的时候,总感觉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在往大脑冲,一个劲地想吐。
“你先出去吧。”指挥官A命令道。
009没再说话,沉默着退出了病房。
我缓了口气,努力地聚焦右眼的视线,想看看这指挥官相貌如何,又到底有多大的震慑力,让一向话多的009都不敢吱声。
他朝我走近了几步,步伐依旧利落干净,不带一丝拖沓。
他站在我的病床边,我的视线略微清晰了一些。和我在执行任务时见到虚拟形象还不太一样,现在他本人站在我面前,更直观,气场也更夺人。
指挥官A身材笔挺、高挑,身着一套藏蓝色军装,服帖又得体,把他整个人的线条都勾勒得极为严肃。
他左边的胸口处别着几枚金黄色的勋章,不过以我现在的状态肯定是数不清有几个的,但他战功赫赫一定毋庸置疑。
我目光往上移,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想看看神秘的战区指挥官之一到底长什么样。
但事实并非我所料,指挥官A依旧没有露出全貌,和我在战舰的终端里看见的一样,他戴着一个银灰色的金属面罩,在病房的日光灯下,做工精良的面罩上能看见泛着的细微光泽。他眉目深邃,眼型狭长,内勾上翘,鼻梁高挺到遮住半张脸的金属面罩都轻微地向前隆起。
我觉得就算只单看这半张脸,肯定也丑不到哪里去的。
他站在我的床边俯视着我,眼里没有一丝感情,浅色的瞳孔一片寒气。
但我既对他的脸不感兴趣,也不惧怕这些指挥官究竟有多威严。
因为首先,虽然我现在脸上也缠着绷带,但我长得真的不赖。其次,如果我愿意,我早就可以成为4区的指挥官,几年内晋升为最高的联邦指挥官也不在话下。
我不想仰着头看他,先别开了目光。浑身的伤让我无法动弹,整个人绷得很直,我连嘴角也不想提。
但想到他花了一大笔钱让我住单人间,虽然没经过我同意,我还是礼貌性地表示了一下,“长官好。”
指挥官A丝毫没有和我客套,直入话题,语气也严丝合缝地听不出任何的情感,“001,成为潜行者之前,你没有背过自由联邦的军队准则吗?”
一上来就打官腔,我心想那些冗长的准则我确实背过,不过是一晚上速成的,你要是问我的话,我现在一个字也记不起来。我对他冰冷的话语也并不恼,我觉得像他们这样的人,冷酷严肃很正常,因为那样对战斗以及联邦的长期发展都有利。
指挥官A没等我回答,坐在了病床旁的靠椅,语气依旧,“虽然我不是你们4区的直系指挥官,但上级明确指示过,把你后续的战斗交给我负责,你也回复了。”
这时我想起来联邦的准则有一条是无条件服从命令,不过我当时的那种情况也没办法违抗啊。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无聊地动了动我右手的食指,听他继续说。
“你的上级后来也表示,这是你第一次如此公然抗命。怎么,是怀疑我的能力吗?”
结果就在动的一刹那,手上的撕裂感猛然来袭,在他眼里,我的嘴角大概用力地抽搐了一下,我回道:“长官您说笑了。”
A低下头抬手整理他的黑色手套,他的声音在金属面罩里显得有些闷,“001,在那样的情况下,你对那场任务执行能有一成的把握么?”
A的言外之意像是我一心寻死,这倒是唤醒了我的一点记忆,但同时唤醒的,还有我后脑勺的阵痛。我有些记不清当时的具体场景了,大概是在最后的爆炸中造成了脑震荡。
我依旧不想回答A的问题,他亲自前来如果只是为了问这几个无聊的问题,那只能表示那些高官实在是闲着没事情干。
我只注意到我右手手背的输液管冰凉,寒意一直从我的手臂蔓延到全身,我抬眼看了一眼点滴,已经快光瓶了,但我余光能瞥见旁边的桌子上还有两瓶。
我心里默默长叹了口气,输液的漫长时光实在太痛苦了,我以前也非常讨厌。
以前?我怎么突然又想起以前了?
我闭上眼,无声地嘲笑自己经历了一场战斗,居然脆弱到又开始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来。
大概是躺了太久的缘故,我感觉整个人都麻木到没有知觉,意识到不知道还要像这样躺多久后,我闭上眼难受地“嘶”了一声。
随即,我听见身旁站着的人动了动我头上的点滴瓶。
我猛然睁眼,看见指挥官A居然站了起来伸着手在帮我换吊瓶,他黑色的手套显得手指更加修长,我眯了眯眼睛,让视线能够清楚一点。
大概是长年戴手套的缘故,他露出的小半个手掌皮肤很白,但却也让他从手腕蔓延到手掌尺侧再隐进手套的疤痕更加明显。
我知道身为战区的指挥官身上有伤痕很正常,但是以现在的科技完全能够修复,不知道他为何还要留着,难道是为了表现自己身经百战吗?
而且他那大块的伤疤很像是用力摩擦过什么物体后留下的痕迹,那一片的皮肤纹路都很奇怪。
A换完瓶之后放下手,下一秒,却朝着我平放在病床一侧的右手伸了过来。
我下意识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我的手的时候,我看见他的侧脸突然滞住,然后收回手,朝着自己的掌心盯了一会儿。
我观察A的神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我总觉得他的动作像是自己也认为不可思议。
他重新将手垂回身侧,站正了转回头用浅蓝色的眼睛看着我,终于说出了这次前来的真正目的。
“001,爆炸的前一秒你到底说了什么?”
--------------------
诶这篇审核过了,发一章更新试试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