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见谁，对池念来说都算一种社交，只要社交她就容易疲惫，不管是对话还是思考，都会消耗她仅剩不多的精气。
每次话说多了便气虚，走动多了就体累，正如这次见完程诺后，脑海又把近期要做的事过了一遍，也盘点了可能出现的突发意外的解决方案。
程诺必须知道整件事来龙去脉，未来的世界，程诺也在日夜观察着自己的数据。池念的耳内植入了一台微型测试仪，用来记录她所有的穿越记忆数据以及检测生命数值。
他是科学疯子但也谨小慎微，是个完美主义者。这个空间的他一定能够坦然接受这件事，并为之兴奋，现在事情想要进展顺利，就必须联合过去这个程诺和未来那个程诺配合着完成。
相较之前，池念现在把科研中心掌握权拿过来，成立自己的团队，一方面为了成全程诺，另一方面也为将来做准备，这成果的输出经过自己的改变，希望能够用得上。
她太倦了，即使跟章羽凝在一起也不想说话，可她总会怀念那个小诊所。
所以当章羽凝问及去哪里的时候，池念想回去那里住几天。
在以前的故事里，池念可是那个小诊所常客，有时流感爆发，小诊所门庭若客，她甚至假装成护士，帮忙拿拿药，接待病人。
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普通生活，她跟着章羽凝才真正感受到自己所处的社会环境，原来有这么强的阶级感。
因为出生含着金钥匙，她根本不知道同一个世界里的人生活差别会这么大。
“章章诊所”这可爱的名字跟章羽凝平时的距离感，倒是不太相符，可其实呢，很多时候，她内心就是个孩子。
池念很怀念这里，虽然过惯了锦衣玉食，开多了豪车，可在她们的小家里，才真正感受到二人世界的幸福。
粗茶淡饭也没什么不可以，大排档小吃摊也很美味，只要跟章羽凝在一起，平淡中都是快乐。内心能感知幸福是一种能力，池念的这种能力是章羽凝给的，而章羽凝善意的驱动，其实也是来自池念。
章羽凝回自己家还依然左顾右盼，生怕周围有危险，尽心尽责地保护自己。
只是关于能不能住这里，两人撕扯了一会，但只要池念坚持，章羽凝最后总会让步。地方虽小，却很温馨，里面装满了两个人的回忆。
池念知道这里的格局没有变，也不会变。因为章羽凝懒，她会多年如一日地坚持一种风格。其实出门之前，池念就有准备，她会习惯性地在车里放换洗衣服，所以可以挡掉章羽凝那些逐客令的借口。
为了不让章羽凝逃避自己，也为了让两人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两人晚上各干各的活，谁也不打扰谁。
“老板，你的行踪泄露了，有监控拍到你的车，池经派人要去查你。”暗网一哥发来加密消息，池念望着邮件陷入沉思，池经想鱼死网破么？
这么不听劝和不相信自己，池念就陪他好好玩玩。
池念还没问及要怎么查，第二条消息来了：“手底下人找了两个贫民窟小毛贼过去，你提防着点。”
贫民窟。
这个地方对池念来说原本很陌生，可因为章羽凝的出生，她又十分熟悉。
“OK。”池念言简意赅地回复过去，基本能料想会发生什么事，但她依然不动声色地干自己的活。
科研团队名额已经列出，后面的工作要让程诺去做，医疗这块也要准备起来了。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地给章羽凝准备了晚饭，两人交流不算多，为了窃取数据，章羽凝再次进入计算机世界。
也许是舍不得睡，又见月亮露出芒光，池念坐在阳台发呆，沉浸式回忆两人的种种。每当回忆到最幸福的部分就会被后来发现病情的现实打败，心情一落千丈。
无论何时想起，池念都会悔憾。世上最残忍的离别和失去，她都经历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可真的回到过去这个时空来，她依然很害怕，越是最后，越害怕失败。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她都禁不住再一次打击了。
到了入睡时间，章羽凝竟捧着一盏手工夜灯走了进来。这灯一看就是就地取材，粗糙却很用心。
章羽凝安置好她，准备离开，被池念一把拉住，此时此刻月光如水，洒落而下。她只是贪心地希望章羽凝能多在身边待一会，想在这样的时候再靠一会。
可她总是要无时无刻告诫自己，不要贪心。
“你去干活吧。”池念敛好情绪，修整好状态说：“今天月光好，不用灯也亮堂。”
章羽凝忽然要去拔灯，池念问：“做什么？”
“不拉窗帘，月光进来，也可以给你当夜灯，你不是喜欢月亮嘛，这灯用不上。”
“月亮是月亮，灯是灯。”
“那会太亮了，适得其反，怕你睡不好觉。”
池念感觉到她不开心，走到窗户边把窗帘拉上，遮住了所有月亮。
“那我今天要灯光，不要月光。”
章羽凝才是池念真正的光，什么夜灯，什么月光，又怎么能和她相比？人在眼前，一切都是黯然失色的，只要章羽凝在，什么都好。
“你干什么要这样？”章羽凝费解地问。
“屋内有光，我还看什么月亮？”她只是淡淡回答。
“我真看不透你。”
或许她的行为怪异，或许章羽凝很反感她这样，可池念心中也是彷徨矛盾，违背心愿很累，还要遏制心中压抑的情感。
面对章羽凝的质问，池念冷淡地回答：“不用你看透，我要睡了。”
就让她最后任性一次吧，池念躺下后双眼紧闭，以前总是胡闹，章羽凝会无限包容。怪脾气、耍性子、大小姐的气焰诸如此类的性格问题，池念都有过，可跟章羽凝在一起后，渐渐磨平了棱角。
池念双商在线，但因为在爱和呵护中长大，性格单纯，也有极端反差。池经的陷害勾起了她的阴暗面，后来所有的手段都不算光明磊落，但章羽凝永远站在自己这边。
长大有时候是瞬间的事，池念这些年受到的正面影响，多数来自章羽凝。好在她天赋高，耳濡目染父亲的从商之智，加上自己天生人心驾驭力，很快就把池经搞了下去。
这是她们原本的故事，本来已经走到了美好的结局，可谁知道却是噩梦的开始。
今晚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暗网一哥再次发来消息，说发现小毛贼在池念的车旁。
池念身边有很多隐形的保护网，在电子眼时代，实时更新的数据信息可以最大化甚至提前保护到她。
得到提示后，池念起床发现章羽凝不在书房了。她走到客厅阳台，悄悄离开窗帘一角，恰好能看到远处隐约可见的几个影子在动。
“老板，你的保镖也下去了，实时录音发您手机。”
池念望着暗网信息，戴上了耳机，暗网那边操作着汽车自带的防盗功能，把声音传了过来。
“凝姐，是凝姐。”耳机里传来小男孩的声音。
“你们两个找死啊，偷到我头上来了？”听得出来，章羽凝很生气，也证明她在自己车边安装了监听装备，好在暗网的技术更胜一筹，车的科技化功能也更深。
“给我滚回去，跑这个地方来，是不是想吃牢饭。”
“是是，凝姐，对不起，对不起。”随即两个男孩像过街老鼠一样逃窜了。
牢饭......池念把耳机拿下，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晚上好，池小姐。”电话那头是莫琳迪。
“有件事想请莫警司帮忙。”
“你说。”
“贫民窟有两个穷小子，今晚试图盗我的车，定位我发你，烦请你把他们请到拘留室，盘问来龙去脉，但不要伤性命，也要给他们饭吃。”
“知道了。”
挂完电话，池念淡定自若地回到床边躺了下去。
贫民窟这个世纪难题，池念凭一己之力很难改变，但她会起到关键性作用。其实只要政府联合十大富商，慢慢是可以解决的，阶级观念或许难以改变，但生活可以改善。
底层这些连饭都没得吃的人，就算饿死病死，也等同于街上死了一条流浪狗。他们从出生就注定了命运，只有少部分幸运儿会得到眷顾，比如章羽凝。
可很多时候觉得，章羽凝又是最不幸的那个。
她知道章羽凝的愿望是希望琉璃岛再无贫民窟，未来世界里，她们也携手做到了，章羽凝也等到了那天，可老天似乎总会让人有得有失，刚兴奋没几天，病就开始恶化。
所以，在这个时空里，池念力所能及的话，会延续她们之间共存的善意。这些无形中的羁绊，是章羽凝的精神延续，她做这些会得到满足，也会觉得章羽凝从来没离开过。
第四次穿越之前，池念就谋划好了全局。她回来需要帮手，第一个就是找莫琳迪，如何让她这种人协助自己呢？只有拿出丰厚的利益条件，她用自己掌握的未来事情走向，帮莫琳迪避开了一次陷害和麻烦，所以她以此为报，愿意相助。
池念睡了会，四周没有任何动静，就连隔壁敲键盘声音都停止了。她起来发现章羽凝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迷迷糊糊，半梦半醒。
“要去睡觉吗？”
章羽凝摇摇头，眼睛用力睁了睁，又吃力地垂挂下去。
池念拿了条毯子给她披上，忍不住把手塞进了她的掌心，章羽凝手指微屈握住了自己。她的手心一如既往地温暖，她本来就给体热温暖的人，可惜发病后，永远是冰冷的。
把温热的心变成冰块，暖心的人变成冷血，是何等残忍？
池念恨极了那些做反人类实验的刽子手。
如果说穿越回来只放松最快乐的时候，当属两个人的日常了。虽然时间短暂，每天有交流的时间不多，但对池念来说足够了。
她们可以一起逛超市，一起做饭，就算各做各的不说话，只要人在身边也踏实。
在章羽凝努力和要求下，池念有些不忍心把她禁锢在身边，毕竟她本身有很多爱好，只要不想宅总会出门的。
即使不是恋人关系，也希望她开心点。
于是，池念放宽了要求，准许章羽凝出门一小时。
她或许会联系三小姐，或许会骑行甚至调查自己，都没有关系。池念只希望她安全回来就好，等待章羽凝的时间，她开始多方联系人，最忙碌的就是要记得与谁有约，聊了什么。
黑白两个本子主要用来记录行程和章羽凝犯病时间，发病时打三针，是死都不能忘记的事情。距离第一针的时间不远了，池念必须比之前更加小心。
最大的不安就是章羽凝本人，她很聪明，不管用什么方式打针，都会引起她怀疑甚至叛逆，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第三次穿越的失败就是个教训。
池念像个记忆力差的学生，总要去背诵这些重要的日子，章羽凝还没有回来，她看完后把包收拾好，放在手边，自己趴在床边疲惫地闭眼准备小憩一会，谁曾想就这样睡着了。
对保护包的灵敏度和警惕心，让池念受到一点点动静就会惊醒，教训一次就够，她绝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所以当她感觉到有人要触碰这个禁区，不管是梦境还是现实，池念惊醒后第一反应便是攻击。她感觉到被人在窥视秘密时，抬头甩手狠狠扇了一巴掌过去，清醒后才发现试图偷包的不是别人，正是章羽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