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颓的整个身躯都扭曲成了一个无法言说、无法直视的存在。
对于顾玉颓是鬼的身份,江以本来还半信不信,现在他彻底信了。
毕竟不可能又活人能把自己的存在扭曲成这副惊悚模样,是白天多看一眼都会精神涣散崩溃的程度,更何况此刻是晚上,而且又是冲江以来的。
明明被江以敲碎的供奉台却诡异的出现在墙上,毫发无损地钉在墙上,奉台上一点裂痕没有。
由于没有人点过香、上过供,于是整个台面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光面,在昏暗的环境下还能淌着流光,像是在刻意提醒江以它的存在。
“这是你们的家?你们要在这过日子了是吗?是不是哪天结婚都想好了?”顾玉颓的声音如暴雨惊雷,轰得一声震得四周家具都肉眼可见挪了位置。
“地震了?”宋南山疑惑地歪歪头,大大咧咧地一屁股的坐到了顾玉颓所在的沙发上。
“不是——!他你你你他……看不见我?!!”
顾玉颓如一头狮子炸毛了,指着宋南山,又怒目圆睁瞪着江以无声地质问他为什么不说出自己的存在。
顾玉颓的怒意已经把房间整个撑满,甚至于宋南山看不见顾玉颓,也能看觉得气氛有些奇怪,手臂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不安的感觉萦绕在他周身。
“哥,你别站着,来坐呀。”宋南山说着就拉起了江以的手,仿佛他才是东道主,自然而然毫不拘谨。
“哥,你在看哪?”
“哥,我有点饿了……”
“哥,我身上湿漉漉的,你的衣服能给我穿吗?”
“哥,你这里只有一张床,我们要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吗?”
宋南山跟条认了主的狗似的,挤在江以的身边热情地哔哔叭叭,也不管江以想不想听。
有这么一条聒噪的小狗,就算顾玉颓想冷静都难,只能在宋南山一次又一次得寸进尺的字句里,咬牙切齿地提了刀。
“我是舍不得杀你,但我能杀了他。”
江以赶紧提起宋南山的衣领,一把拎起给丢到了门外。
“停雨了,你哪来的回哪去吧。”
说完这句话,江以关门的声音和屋外电闪雷鸣的声音重合了,雨也越下越大。
宋南山环视一周,纳闷地喃喃自语:“哪停雨了?”
看见江以主动把奸夫丢出去,顾玉颓这才稍微平息了怒意,但是避免不了客厅的家具、小物件都被换了位置,像飓风刮过一般,满目残骸。
顾玉颓的阴风吹过来,激得江以两腿一软就要跪下,幸好他及时撑住墙这才稳住姿态。
顾玉颓坐在最中间的沙发上,抱臂冷脸,阴沉沉地望着江以。
江以没给顾玉颓一点面子,从杂物箱里拿出锤子,三两下就把墙上的供台砸到了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江以抬头看去,顾玉颓的身形虚化了不少,皱着的眉头一下子就顺展开来,改为了瞠目的惊慌失措。
江以拿起锤子又是一下,起身时顺带着对顾玉颓指指点点:“为什么这个东西我砸了你还在这?你真阴魂不散啊。”
顾玉颓站了起来,怒意又重新聚集。
“你砸,不管你砸多少次”
“你管我砸多少次,我砸到我死了以后变成鬼再来砸你!”江以扛着锤子吵吵嚷嚷,丝毫不惧顾玉颓那形如混沌的恶鬼模样又在重新凝聚。
“你吓唬谁呢,我根本就不怕你,你有本事就把我杀了吧。”江以紧捏着锤子,把自己往顾玉颓面前送。
顾玉颓好几次抬手又被他自己强行按下去,飘着空气里的灰黑色的飘絮在江以的周身形成了蛋壳一样的包围。
顾玉颓的刀似乎随时都会冲破蛋壳给江以一个了结。
但江以不管不顾,捏着锤子蹲在地上,一点一点把供台敲成粉末,丝毫不在意顾玉颓的情绪。
所谓盛极必衰,当怒意到达顶峰却又无可奈何的时候,就只能自己劝自己消消气,顾玉颓就是这样的。
在江以身边萦绕的不安氛围一点点如同气球漏气般迅速抽离,而顾玉颓也形如枯槁般倒在了沙发上倚着。
“没用的,不管怎么敲都没用的。”
江以的锤子顿了一下,“有用,泄愤。”
这下顾玉颓更难过了。
“哥,哥你怎么了?”宋南山在门外怯怯发问,“哥,外面雨好大,我好冷。”
江以起身给门开了个小缝,恶声斥道:“别吵!”
等江以转身把视线放在供台上时,供台又恢复如初了。
“你瞧,没用的。”
江以看向顾玉颓,才发现他的家被这只恶鬼龙卷风似的摧残的不像样。
江以走到顾玉颓面前,掐着他脖子把他往墙上顶,“明早我要看到你把这里收拾干净。”
宋南山从门口冒出个脑袋,小声问:“哥,你在和谁说话?”
“鬼。”江以言简意赅。
宋南山被江以安排睡在客厅,地点在供台下。
顾玉颓站在供台边,阴恻恻地盯了宋南山一整晚。
第二天一早,有人敲门。
江以还站在灶台前叉着腰等锅里的煎鸡蛋煮熟,听到有人敲门就冲宋南山使了个眼色。
宋南山以为是要自己去开门,屁颠屁颠走了没两步就被江以掐着后脖拽了回去。
“想什么呢?待着看火,鸡蛋要是焦了,你就离开这个家没用的东西。”
顾玉颓站在宋南山背后发出嘲笑,在江以走后特意帮他把火调大,加速鸡蛋烧糊的速度。
江以通过门缝,发现门外是自己妹妹江小之的时候,他没多想立马把门大开。
但他没想到,江小之害怕地冲到了江以的怀中,紧紧地贴在他怀中凶猛的淌着泪,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顾玉颓的身影才缓缓出现,像所有反派登场时的那样,像座山堵在门口,把江以的所有阳光掠夺遮挡。
影子就像囚牢,把江以锁在里面。
“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告诉我她是你的妹妹,她告诉你家现在欠了一笔巨大的外债,我帮她还了债,还帮她安排了一份工作,这就是我对她做的所有事情。”
江小之疯狂摇头,眼泪如瀑布淌下。
“你说。”江以抱紧了妹妹,严肃地看着他,“没事的,有哥在。”
江小之这才小声地说了出来:“虽然他帮咱们家还了外债,可是他威胁我,让我来找你。”
江以回问:“没有做其他过火的事情?”
“有。”江小之点头。
江以的表情立马变得前所未有的严峻,不等江小之说话,他已经在用眼神攻击傅致琛的全家了。
“他……他曾经跟我说过,他要狠狠的……”江小之越说声音越小,似忌惮,似畏惧,似羞耻,总之是欲言又止恨不得钻进地板里。
“做什么?”江以的呼吸一窒,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严肃。
“狠狠地……”江小之的眼泪止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羞赧。
江以的脖子一拧,目光落在了放有锤子的箱子里。
不等江以有所动作,宋南山已经帮他有所动作。
宋南山快速穿过江以身边,抬腿就是一脚猛蹬在傅致琛的胸口,揪着他的衣领把他往地上撞,“你是畜生吗?!你怎么做得出来的?”
“狠狠地……呃,帮你绑起来,让你说一万遍‘我爱你,五个人里我只爱你一个人’。”江小之被身后拳打脚踢的动静吓得把话一溜烟说完了。
说完后,江小之还转身去拦宋南山,“你别这样,傅先生也不完全是坏人,他可能……可能只是有一些奇怪的癖好。”
宋南山的拳头还悬在空中,在他愣神的时间里,傅致琛已经实现了反打,两个人的位置发生了上下颠倒。
“那你哭得这么用力……?”江以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
江小之认真地回答:“我真的很担心他要你说一万遍‘我爱你’。”
江以无语了好一阵。
门外还打的热火朝天,江以和她妹妹又确认了好几次,确定傅致琛没有对他做坏事后,悬着的心这才终于放下。
不多时,警察局的车到了。
在江小之出现的时候,顾玉颓就已经帮江以拨出了报警电话。
本来顾玉颓想的是警察来以后,就说黑社会傅致琛放高利贷和智障儿宋南山走丢,把这俩人一起带走。
但现在情况有变,这俩人是以互殴的名义被带走。
宋南山和傅致琛在看守所待了五天,出来后傅致琛火急火燎地找到江以,把他强行绑上了车。
和经典BL韩漫的开头一样,受被迫背负巨额债款,遇到攻以后,半强迫半无奈的以卖身的方式还债。
傅致琛在车上说:“这个钱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江以哦了一声,“所以你想我卖身?”
“懂事。”傅致琛夸道,顺手就把导航终点定为酒店。
江以看着欠条上的一千六百万的欠款,掐着手指一算,欣然应下:
“就等你这句话呢,一次八百万,行不行。”
傅致琛开车的手猛地一颤,把车停到了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