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鸥被训得红着脸一言不发,卞晖要抱他回去的时候他说话了。
“我考虑,我考虑,你别不要我…”
很小声说的,还扯着卞晖衣袖轻轻摇了摇。
是真害怕了,知道自己惹人生气了,变得小心翼翼,说话还偷偷的看卞晖脸色。
卞晖顿了下,还是抱着他回了家,没回应他。
“哥哥…”白鸥叫哥哥叫了一路,叫到最后也没回应,开始用袖子抹眼泪,卞晖到家下车去后备箱拿轮椅,他还以为真不管他了,开了车门就摔了下去,膝盖都磕破皮了。
卞晖跑过来的时候他刚爬起来,又扯卞晖袖子说:“我吃饭很少,不用照顾我,不用给我交学习费,一个月、一个月就50刀,就可以了。”
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卞晖还是懂了,懂了他为什么不爱吃饭,是以前有人嫌他吃得多,嫌他麻烦,嫌他花钱了。
卞晖抱他起来,还是没用轮椅,护在怀里摸着头直接上了楼。
“没不要你,不哭了啊,没不要你,不想针灸就不去,我不是那意思,你能懂吗?”
白鸥稍微冷静了点,把鼻涕抹在卞晖衣服上,“不懂。”
卞晖下意识啧了一声,把白鸥吓得往后缩,手抓着他的衬衫扣子,“我懂,懂了…”
“懂什么了?给我说说。”
“懂你了。”
白鸥不懂,又怕不要他,张口就胡说,他哭起来的样子很漂亮,甚至是比平时还要漂亮上很多倍,水蓝色的眼珠闪着泪光,他的睫毛也是浅色的,被他揉的粘在一起,成了一簇簇的样子。
卞晖亲了他眼睛一下,“你就编吧!作精。”
“什么精?”白鸥听不懂,把什么事都忘了一样张口就问。“什么叫作精”他还不会具体的发出“作”这个音,说的含含糊糊,还一本正经的要解释。
卞晖没想好怎么回他,他又自顾自地摸膝盖,垂着头说:“听不懂你说话,和爸爸一样,爸爸说我是弱智,弱智是什么意思呀,你们都讲我听不懂的,叔叔经常讲拉丁语,我也听不懂,但我知道、他肯定是骂我的,因为我那时候尿了裤子,他讨厌我。”
卞晖被他弄的一颗心不上不下的,总之就是想扇自己两嘴巴,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把人抱起来去卧室涂药,又绞尽脑汁哄人,他对这方面实在说不上熟练,大少爷当惯了,没人值得他这么费心思哄,像抱了个玻璃娃娃,哪句说的不对,这娃娃就咧一道口子,不对的话要是说的多了,这娃娃怕是就得碎了。
好生相待尚且不够,还得精心呵护。
卞晖把人送到床上,憋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半跪下去看白鸥的膝盖看了会。
“你在这坐着,我去拿碘酒过来。”
憋了半天就这句,实在想不出别的了,卞晖站起来去拿药,心里负担才终于少了点。他脑子里乱的很,白鸥听不太懂中文,和人接触又少,把握不好距离,不高兴就打人,难过就哭,说话也没有分寸,什么话都往外倒,没有应有的羞耻感,过分信任别人,怎么看怎么可怜。
但白鸥好像自己并不觉得自己可怜,给点阳光就灿烂,陪着玩会儿就能乐的哈哈的,几盒史莱姆就美了。
好养活,就这么养着,应该很快就能好,不傻,挺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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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不疼?疼就告诉我,我轻点,不能哭了,好好说话。”卞晖拿着棉签给白鸥清理,一点点耐心教他。
“疼…好疼…”白鸥哼唧着说话,又指自己脑袋,“这里有感觉的。”
卞晖抓他的手收回来放好,“这叫脑袋,不能指,这样像傻子。”
“哦,脑袋有感觉的。”白鸥这时候乖了,教他一句学一句。
“我给你请中文老师,能不能学?你学会了有好处,能和我说很多话,你不想和我聊天吗?”
哄着来,挺管事,白鸥说学。
“还有,你告诉我,你小时候发生过什么?你妈妈呢?”问题就在白鸥小时候,卞晖想知道。
“妈妈、我不知道,爸爸说我没有妈妈,但我记得有的,我被车撞,以前的事很多忘记了。只有爸爸,和照顾我的叔叔。”白鸥皱着眉头想,根本也想不起来以前是怎么回事。
“都忘了?你小时候在哪生活?”
“可能一直在加州,我不知道,在加州的医院醒过来,就有叔叔,叔叔认得我的,可能我以前也有他。”
卞晖给他清理完伤口,也不问了,“好了,别想了,从现在开始,你就记得我就行,知道我是谁吗?”
白鸥的眼珠眨了一下,“是我的好朋友吗?”
卞晖听了倒笑了,摸了下他的头,“就是好朋友吗?不说爱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爱…”白鸥真不知道,就没人爱他,他也不知道什么是爱。
“我很喜欢你,我们可以相处看看。”白鸥的脑袋里不知道想什么呢,忽然就官方的来了这么一句。像是中文老师教的例句。
“我也喜欢你,你想和我谈恋爱吗?”卞晖问。
“可以。”
卞晖淡淡笑了一声,估计当时的复健医生也就是这么把白鸥弄到手的,就一句话。他把白鸥抱起来去洗澡,折腾半天,两人身上都脏兮兮的。
澡还是一起洗的,白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卞晖问他为什么不一起洗了,很好玩。
卞晖也没装的意思,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本来也不是好人啊。
吹头发的时候白鸥乖的像小狗一样,眯着眼睛享受,脑袋还在卞晖膝盖蹭蹭,吹完了说了句谢谢。
“我很有礼貌的。”说完谢谢就自吹自擂,还要给卞晖吹。
两人都慢吞吞的,吹个头发吹了一小时,白鸥全程都笑的眯眼睛,好像就这样就很满足。卞晖教他写了几个中文常见字,写名字的时候还被抓包了。
白鸥指着“白鸥”两字说这个是读“卞晖”,“上次你这么教我的。”
是上次画小狗的时候。
卞晖心虚,嘴还硬,“你记错了,你肯定记错了,好了,下一个字,赶紧学,学会了睡觉,醒了吃晚饭了,阿姨一会要过来了。”
白鸥把备忘录里画的小狗找出来看,眼神幽怨的看着卞晖,“哥哥你骗我…”
卞晖抱着他往被子里塞,企图蒙混过关,“好好好,骗了骗了,哥错了,睡觉吧,行吗?腿别乱动,给你摆好了你就别乱动,蹭着伤口好得慢。”
白鸥果真就不纠着这点问了,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腿,又把被子盖上轻轻拍了拍腿,说了声:“good night.”
卞晖被他这种行为逗笑了,问他:“你和腿说晚安?”
白鸥乖乖的点点头,又伸出手拍拍卞晖头顶,“哥哥也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