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妙圣话音刚落,妙行川直接否决:“不必。”
她抬眸望向众人,目光严肃:“我此行,要去的是镇妖塔底部,危险重重,断不能连累你们。”
楼逝之一听如此,更是激动:“正是如此,我们才更应该与你同行啊。”
“是啊是啊。”
“行川,就让我们与你一起吧。”
“没错,我们一群人进去,多少能互相照应。
众人附和道,妙行川神情无奈:“你们当道盟剑宗的镇妖塔是自家后花园呢,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啊。”
妙行川从纳戒中拿出箜篌,抛出一枚巨龟之茧:“好了,你们不必再说了。”
“若是你们真想帮我,不如就帮我镇守这枚巨龟之茧吧。”
“万一我逃离镇妖塔时,有其他妖兽跟着逃出来,就劳烦你们直接灭杀了。”
巨龟之茧落下,化作一个百丈大小的乌龟屏障,笼罩在镇妖塔上方。
那巨茧散发着磅礴的灵力,似乎能将一切妖邪困住,灭杀干净。
妙行川扫了一眼上方,对众人道:“多谢你们前来援助,但我已决议与司南星玄入塔。”
“这是我的私事,就不牢诸位费心了。”
司妙圣往前一步:“可是……”
妙行川出言阻止了她:“没有可是。”
“诸位既然是为了我好,就应该尊重我的决定。”
“请相信我,我可以保护好我自己。”
她这番话一出,众人缄默。
楼逝之再不甘心,也明白跟上去会惹得妙行川不开心。
她抿唇,好半晌才道:“好吧。”
司妙圣也妥协了:“既如此,那我们就在外守着,等你出来。”
“好。”
妙行川朝众人一拱手,肃声道:“多谢诸位挂念,行川去也。”
众人一拱手,齐声道;“祝君道路顺遂,得偿所愿!”
众目睽睽之下,妙行川转身,领着司南和妙星玄进了镇妖塔。
妙行川步履轻盈,经过司南身侧的时候,她随口问了一句:“你现在胳膊断了,还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弟子,真要跟我进镇妖塔,死了我可不管你。”
话说得很难听,司南全当没听见,背着妙星玄跟在她身后,朝镇妖塔走去。
妙星玄可不乐意,趴在司南背上嘀嘀咕咕的:“我才不是半死不活。”
再说了,镇妖塔里那么多妖魔,说不定反倒是她主场。
血魔的君焰令克制大多数妖魔,连祸斗与蜚都死了,何况是朱厌呢?
随着剑宗弟子的指引,三人来到镇妖塔前那扇足足有三丈高的漆黑大门前。
守塔的长老沉声道:“镇妖塔露出地面的那一层,为第一层。自第一层中央往下,可乘坐升降梯前往二到十七层。”
“到了十七层之后,要跳入无垠深井,才能前往十八层。”
守塔长老扭头,看向了为首的妙行川,目光凌厉:“十八层的封印名为九曲连环锁月阵,天下无人能破。”
“一入十八层,就相当于老死其中,你确定要入吗?”
妙行川看向前方漆黑厚重的大门,目光坚毅:“这天下,死人都能活过来,又怎么会存在无人能破的封印呢。”
“放行吧!”
守塔长老颔首,对众弟子威严道:“放行!”
“放行!”
随着层层下令,身前那道禁闭的厚重大门缓缓往上升,一股浓郁的妖魔之气,从塔内深处传来。
“轰!”
大门完全上升之后,妙行川扭头,看向司南:“走吧。”
司南颔首,跟了上去。
——————————
三人空旷的脚步声在漆黑的甬道中响起,阴冷的风从前方吹来,妙星玄下意识地抱紧了司南的脖子。
司南小声问她:“冷吗?”
妙星玄摇摇头,拧起眉头道:“不冷,这里的妖魔之气太浓郁了,很吓人。”
走在前头的妙行川听到这句话,淡淡道:“既然吓人,不如就此退去。”
“省得你师父背你,徒增累赘。”
妙星玄一听,双腿更加夹紧了司南的腰,努力往她背上爬:“我师父就爱背我,你管得着吗?”
“她就喜欢去哪儿都带着我,打铁带着我,修行带着我,生怕我丢了,被人欺负了……”
“她就是这般疼我,怎么了?”
妙星玄伶牙俐齿,司南将她从小带到大,早已习惯。
可妙行川带大的那个孩子,寡言少语又阴郁,这种明目张胆的对抗,更是少见。
妙行川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她扭头看向司南:“你平时就是这么教她说话的?”
这话司南没法接,她索性岔开话题,望向前方亮起来的一抹光,冷静道:“一层快到了,备战。”
三人很快就走出了通道,穿透屏障,进入一层大厅的一瞬间,顶上被铁链锁着的妖兽魔修齐齐飞起,盘旋在上空呐喊道:“修士!”
“道盟的修士!”
“鲜血!”
“新鲜的血肉!”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好久没尝到新鲜的血肉了!”
“我要吃了你们!”
“吼!”
尖叫声中,无数合体期以上的妖魔俯冲而下,朝司南背后的妙星玄俯冲而去。
司南立即召唤上弦月:“飞雪玉花!”
妙星玄背上的上弦月立即化作一道刀片陀螺,笼罩在她们上空,纷纷搅碎妖魔的血肉。
“啊!”
妖魔尖叫着,血肉横飞。
妙行川立即运用起灵力屏障,挡住这些飞散的血肉,扭头看向了司南:“你干嘛给你的绞肉机取个这么雅致的名字。”
还飞雪玉花。
雪呢?
花呢?
司南充耳不闻,妙星玄呛回去:“你的飞雪玉花用起来不也差不多。”
妙行川不乐意了,当即撤了她师徒二人的屏障,淋漓的鲜血霎时间浇在师徒二人身上。
妙星玄当即抬手:“君焰!”
幽蓝色的火焰轰然烧掉了纷飞的血肉,蒸发出血雨浓郁的灵力,吸纳入她识海中。
妙星玄识海中的神晶一瞬运转,轰然散发出浓郁的灵力,灌注她的识海。
就在这时,盘旋在大厅正中央镇妖巨剑上的赤色蛟龙像,“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时空霎时凝滞住了,天上的妖物瞬间停滞,冻结在了上空。
司南与妙行川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灵力的异样,猛地扭头朝中央看去。
转眸一瞬间,一只庞大的赤色蛟龙盘旋在中央石柱上,缠绕着镇妖剑,朝她们猛地探头过来。
硕大的蛟龙用龙角穿透了血雨,穿透了妙行川的屏障,直直怼向司南。
司南望着这蛟龙的模样,拧起了眉头。
她看着蛟龙的龙角,想到了东海船上的心魔之象,瞳孔微微睁大。
这是……
这好像是……
是玄儿在幻象之中,所呼唤的血牙。
那蛟龙将她端详了一番,稍稍后退眯起眼,将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妙星玄身上,歪头打量。
这赤蛟没有恶意,本来紧张的妙星玄稍稍放了心。
她勾着司南的脖子,如同蛟龙那般,也跟着歪着脑袋打量它。
这一人一龙互相看着,时间好似禁止一般。
前方的妙行川连忙取出箜篌,怀抱箜篌站在司南身旁,与她一起挡住妙星玄。
她察觉到蛟龙的异样,抱着箜篌,很是警惕道:“不知剑灵前辈陡然苏醒,是为何事?”
这条蛟龙,乃是镇妖塔中,至关重要的镇妖剑的剑灵。
它在此驻守了成千上万年,甚少睁开眼。
听到有人唤它,镇妖剑灵稍稍撤身,将妙行川打量了一番:“建木之身,死灵之魂。”
“你来自无尽海,来了前世因。”
它长得很凶悍魁梧,可开口却是极为稚嫩的童音。
众人愣了一下,又见它看向司南:“无心无情之人,一念成神,一念成魔,祸乱众生……”
它顿了顿,眯着水汪汪的大眼,很是困惑:“你的命格,很奇怪。像是皓月,像是耀阳……是渡人者,又像是世间恶果播种者。”
说道最后,它忽而恍然道:“你是面镜子,照尽世间险恶。”
司南怔了片刻,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大赤蛟连忙合起嘴巴,疯狂摇头:“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说多了,会被雷劈的。”
它摇摇头,看向了妙星玄,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嘿嘿……神晶……”
“神晶……”
它嗷呜一个大口,朝妙星玄咬去。
司南顿时色变:“弑神之盾!”
就连妙行川也连忙反应:“碧海潮生!”
她一盾挡开大赤蛟,蛟龙之灵散去,在侧边凝成形状,一头压在了妙星玄头上。
头上暖暖的,妙星玄整个愣住了。
两人朝她头上看去,却见大赤蛟用蛇下巴压着妙星玄的头,孵蛋一样孵着,眯着眼睛,极为餍足的模样。
“嘿嘿……神晶……神晶……”
妙行川望着大赤蛟这副模样,有些一言难尽:“前辈……星玄是个人,不是什么神晶。”
大赤蛟晕乎乎的,蹭了蹭妙星玄的脑袋,眯着眼答:“我当然知道她是个人,她识海深处,有一枚超级大的神晶。”
“可大可大了,比制作镇妖剑的神晶还大。”
它团着星玄,恋恋不舍问:“我知道你入镇妖塔是为了什么事,就算你下了十八层,你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大赤蛟忽而离开了星玄的脑袋,俯身看向妙行川,带着审判的语气:“这样,你把你女儿给我,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答案。”
“反正你也不喜欢她,就当没生下过她。”
“不行!”
大蛟龙话音落下,司南当即背着妙星玄闪身,立起屏障,将它拒绝。
妙行川同样拒绝了对方,她拿着箜篌挡在了大蛟龙面前,冷声道:“她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可长到这么大,就已经是一个完整的人。”
“纵然我是她的娘,我也不是那么喜欢她,可我没有支配她的权利。”
“我不能拿不属于我的东西做交易!”
妙星玄趴在司南背上,望着妙行川的背影,喉头哽咽,五味杂陈。
在这一刻,司南与妙行川又一次站在同一阵线。
她拿着上弦月,眼神也是拒绝交易。
大赤蛟扫了她们一眼,委委屈屈的:“行吧,那退一步,我只要神晶。”
妙行川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行,这也是我无法交易的东西。”
“前辈无需再问,还是打消念头,放我们下十八层吧。”
大赤蛟歪着脑袋想了想,与妙行川道:“可是你们下去之后,就上不来了哦。”
妙行川冷声答:“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前辈无需担忧。”
大蛟看了眼司南,目光一下冷了下来:“如果你们不拿神晶和我交易,这个器修一定会死。”
妙行川与妙星玄具是一怔,齐齐看向了司南。
司南握住了手中的上弦月,望着大赤蛟道:“前辈倒也不用这么威胁我,我在镇妖塔中,你又是镇塔之灵,你想针对我,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但如果拿我的性命作为威胁,想要换得玄儿的神晶,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司南按住了上弦月,唤了一声:“流光!”
上弦月变换成一枚金色长枪,她手握长枪,猛地朝大赤蛟刺去。
“咄!”
长枪穿透大赤蛟的幻影,钉在了中央的龙柱上。
大赤蛟重新凝聚身影,望着司南也不恼:“吾乃浩然正气,可吞噬天下万物杀戮之气,也可杀万千心术不正之人。无论是妖魔,还是人类,我都可净化。”
“吾有一眼,可观过去未来。”
“我只是看到了你的未来,并非威胁你。”
“既然你这么生气,那就随你去好了。”
“哼!”
它冷哼一声,重新凝聚成雕像,盘踞在镇妖剑上。
它一凝聚,天上的妖魔好似活了过来,纷纷振翅,重新朝司南等人袭来。
司南背着妙星玄纵身一跃,跃过镇妖剑,跳到了正中央的平台上,掰动机关:“行川,走!”
妙行川随之跳到了升降台之上,在机关的下降之中,一层一层的往下降。
无数的妖兽俯冲而下,但都被挡在了第一层的封印之中,纷纷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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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星玄趴在司南背上,仰头望着上方拥挤的妖兽,心有余悸:“这镇妖塔中的妖兽还真是有够凶的。”
层层下落的机关声中,司南轻笑了一声,轻声道:“自然。”
“它们在镇妖塔中被关了成百上千年,唯一能出去的时候,就是当成剑宗弟子练剑试验的素材去死的时候,怨气能不大嘛。”
“嗯……”
妙星玄应了一声,看到身旁那座盘着镇妖剑的蛟龙雕像,一时间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蔫了下来。
司南对她的变化了如指掌,她顺着妙星玄的视线看去,看到了身旁那座蛟龙象,轻声开口:“不要信那蛟龙的话。”
“它在镇妖塔中待久了,要你的神晶,就像小孩子看到好吃的零食,随便问问罢了。”
“要不到,就气急败坏的威胁人。”
司南这么一说,那蛟龙又“唰”地一下睁开眼,化作小蛟龙的模样,看着司南气鼓鼓道;“我没威胁人!”
“你要是不信,你下十八层就知道了!”
“反正死的肯定是你!”
妙行川站在一旁,见它又活了过来,很是稀奇:“您老人家不是冬眠去了吗?怎么又来了?”
“哼!”昏暗之中,小蛟龙叉着腰,看向妙星玄:“要不是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我才懒得提醒你们。”
“她是这世上最有意思的人,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的。”
“可她因爱而生,才能承受那颗神晶。”
随着梯子层层降下去,轰然停在了第十七层,小蛟龙狠狠一咬牙道:“我要那颗神晶,是想用那颗神晶镇住这里的妖魔。”
“然后我就可以结束我的使命,离开镇妖塔。”
“只要她能替我守住镇妖塔,我就把你们想知道的东西告诉你们。”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你们要是不答应的话,会死在十八层的!”
小蛟龙揭了老底,可是司南与妙行川都不信她。
妙行川下了升降梯,落在了十七层湿漉漉的地面上,朝那口幽深的井走去:“多谢前辈的好意提醒,不过我们已经下来了。”
司南紧随其后,淡淡道:“天道四十九,只留一线生机。”
“我们修士修行,本就是危机四伏,需小心谨慎。”
“但有些事避无可避,终究是需要自己面对的。”
司南背着妙星玄落在了十七层的幽深井口,迎着下方浓郁的血腥之气道:“我以弑神之盾开道,你跟在后面。”
“好!”
两人话音落下,司南背着妙星玄纵身一跃,跳入了幽深井中:“弑神之盾!”
妙行川紧随其后,抬手捏诀:“碧海潮生!”
跟在它们身后的小蛟龙望着她们的身影,气急败坏:“我的神晶!”
“该死的人类,就是不见棺材不见泪,不撞南墙不回头!”
“我的神晶要是没了,啊啊啊啊啊啊……”
它念叨着,顾不上许多,也顺着灵力屏障,呆着镇妖剑来到了十八层。
————————
司南以弑神盾开道,脚踏灵龙,输送着狂暴的灵力,纵身跳下幽深井底,狠狠地往下一砸。
“砰!”
弑神之盾落地,疯狂地砸向了井底中央。
狂暴的灵力催发金色屏障,斩断了落满井底的水草,也斩断了那一双双漆黑的舌头。
司南举着弑神盾落在了地上,在金光之中缓缓地站了起来。
妙星玄在她背上望向四周,一阵心惊肉跳。
这是一座地窟,共有八个窟穴。每一个窟穴之中,端坐着一位大魔。
此时此刻,黑暗之中,他们睁着八双赤红的眼眸,齐刷刷地朝她们师徒二人看来。
“修士……”
“大乘期的修士……”
“好完美的血肉……”
“好鲜嫩的气息……”
“这次的补品这么好……”
“好久没吃到生人了……”
大魔们在絮絮低语着,发出来的声音刺耳又尖锐,听得妙星玄毛骨悚然。
她抱紧了司南的脖子,轻声道:“师父……”线住府
司南环顾四周,看到石窟之中刻满的符文,拧起眉头。
“铮!”
就在这时,妙行川拨弦落下,狠狠地往下一震。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魔们捂着耳朵尖叫着:“妙音阁的琴音!”
“我最恨妙音阁的琴音,你找死!”
“万骨齐发!”
司南御盾而起:“弑神之圆!”
“唰唰唰唰……”
弑神盾好似铁桶围住了她们师徒二人,将所有的攻击都挡在了外面。
妙行川手持箜篌落入铁桶之中,朗声大喊:“朱厌何在,给我滚出来!”
角落里忽然响起一阵慢吞吞的声音:“是……行川殿下吗?”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角落里,有一浑身长满金色毛发,面色苍白的青年女子,被锁在满是符咒的洞窟之中。
妙行川眉头拧起,朝她走了过去。
司南跟上了她脚步,一同走向那金毛女子。
走近一看,发现那女子身上锦衣破烂,满头金发散开,极为狼狈。
双手双脚都是坚硬的兽皮,还有骇人的指甲。
见到妙行川,她倒是没有惊讶,甚至还笑了起来:“没想到亲手被我撕碎之人,还有活过来的一天。”
“如此看来,我还有机会再杀你一次!”
她说到最后一句,竟是咬牙切齿,挣扎着锁链朝妙行川一口咬来。
妙行川一把抬手,准备无误地掐住她的下颚:“想杀我,你现在是做梦。”
朱厌挣扎着,对妙行川破口大骂:“贱人!都是你这贱人!”
“若不是你,无忧殿下不会误入歧途!她也不会死!”
“是你杀了无忧殿下!我要撕碎你!吃你骨肉!让你永不超生!”
她恨意之强烈,哪怕是藏在司南背后,也吓到了妙星玄。
妙星玄连忙抱紧了司南,小小声唤:“师父……”
朱厌听到了她的声音,连忙抬头朝她望去。看到她的脸,一瞬怔住了。
“无忧……无忧殿下!”
她的眼里爆发出狂热的期待:“无忧殿下,是你吗?你还活着吗?”
妙行川掐住她的脖子,冷笑一声:“她不是赫连无忧,她是我儿星玄。”
朱厌瞳孔一缩,看向了妙行川,一脸的难以置信。
妙行川冷眼看她:“朱厌,我今日来,只想问你一件事。”
“你若回答我,我便不杀你。”
“你若是不答,我立刻就杀了你!”
朱厌浑然不惧,挑眉望向她,满是嘲讽:“高高在上的行川殿下,有什么问题需要问我才能知道答案呢?”
“哦……是入北海乱流的第一夜吧,你与无忧殿下被困冰川之中,她与你做下的事。”
妙行川瞳孔一缩,猛然掐住朱厌的脖子,封锁住她的咽喉:“你知道!”
强烈的窒息,朱厌仰头,望着她身后神情凝重的司南,挣扎着道:“你想知道的,无非就是这件事。”
“你想确认的是,你有没有被人暗害,导致自己移情别恋无忧殿下……”
“咳咳咳咳咳……这世上,私人能复活,那爱人也能变心。”
“她的确对你用了蛊,那蛊叫做绮梦……”
“绮梦唯一的作用,就是将你最爱的人,变成你最恨的人!”
趴在司南背上的妙星玄面色猝然发白,她搂紧了司南,感受到她全身每一块肌肉绷紧,莫大的哀伤从她身上涌了出来。
妙星玄眼眶发红,此刻也很想为这悲哀的命运哭泣。
朱厌的声音还在继续:“无忧殿下虽然多情多爱,但从不屑于用手段让人爱上她。”
“是你,恨了星驰,以为她从未爱过你,以为她负心凉薄把你当一道情劫,飞升大乘,与你不负相见。”
妙行川浑身血冷,手上的力道一松,整个人脑袋嗡嗡作响。
朱厌得了喘息,哈哈大笑了起来:“是你为了报复她,才和无忧殿下……”
这笑声填满了整个洞窟,在妙行川耳边回荡。
“噗!”
一柄巨剑劈开了朱厌的身躯,阻止了她的喋喋不休。
妙行川猝然转身,却见司南提着上弦月浑身浴血,眼眶发红地望着她:“你说过的,魔类之语不可信。”
“行川,她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她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峻,妙行川望着她的神情,怔征地掉下一滴泪来。
右眼的泪滴落在白衣上,妙行川隔着泪眼看司南,终于看懂了命运荒谬的悲哀。
她惨淡地笑了起来,先是轻轻的笑,笑着笑着,泪掉了出来。
继而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司南……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纵然没有赫连无忧,我也无法与你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又哭又笑,魔气从身上溢出,几近疯魔:“这可悲的命运……”
“让我活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再一次被命运羞辱吗?”
哀莫大于心死,她道心已碎,无意再活下去。
妙行川从怀中取出箜篌,一掌打向司南将她推开撤身来到阵法中央。
司南面色大变:“行川!”
妙行川周身升起了巨大的魔焰,隔着泪与她道:“九曲连环阵,当年我破过。”
“只要九星连珠,就能破阵!”
魔焰吹荡起了她的长发,她一袭白衣猎猎,泪眼朦胧:“司南,是我负你!飞升向道吧!”
妙行川泪珠落下,从纳戒中取出了弑神剑,以箜篌为弓,搭弓拉弦:“九星连珠!去!”
九星连珠射向了朱厌的神魂,又接连射向了其余魔头。
诸魔之声哀鸿遍野:“啊!”
司南忙道:“玄儿,君焰!”
妙星玄即刻握住君焰,厉声道:“破!”
她以君焰撕开了魔焰,闯入了妙行川的阵中。
妙行川瞪大了眼睛,却见司南放下妙星玄,转身挡在了她身前。
“铛!”
最后一箭汹汹而来,挡在了上弦月的剑身上。
八魔神魂祭天,只差最后一魂。
这是祭炼之法,若不吞下一魂,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司南竭尽全力,将地脉之灵灌入上弦月中,挡住这汹涌一剑。
霎时间,地动山摇,整座镇妖塔都摇晃起来,石柱纷纷坠落。
妙行川与妙星玄同时开口:“司南!”
“师父!”
司南勉励抵挡那一剑,唇角不断溢出鲜血:“行川……”
“带玄儿走!”
“快走!”
妙星玄伸手去抓她衣服,满目都是哀求:“师父……”
司南几乎抵挡不住这弑神之箭,被逼得不断往后退:“快走啊!”
她没有回头看,只是盯紧了前方。
那小蛟龙趁机跑出来对妙星玄道:“你师父已经被献祭之箭锁定了,除非拿你的神晶去换!”
“我是镇妖剑灵,我可以调动神晶之力!”
“快!快和我契约,让我吞下那块神晶!”
她拖着镇妖剑来到妙星玄旁边,眼巴巴等着她滴血祭炼。
司南想到心魔之中所示的命运,厉声道:“玄儿,不许契约!”
“否则我就将你逐出师门!”
妙星玄一怔,浑身发抖,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妙行川一把抓过剑,毫不犹豫地划开掌心:“要死也是我死,轮不到她去死!”
可她乃建木之身,躯体之内,只有丰盈的魔气,精血很难滴落。
饶是如此,小蛟龙还是面色大变,在精血滴落之前立马跑路:“我去,你娘真是个疯子!”
它提着剑来到妙星玄身旁,妙星玄毫不犹豫地割破了手,契约了镇妖剑。
镇妖剑一落手中,那根箭羽毫不犹地调转方向,朝妙星玄刺去。
妙行川一把拉开妙星玄,厉声道:“让开!”
可妙星玄比她更强硬,她握着剑,把妙行川拽到身后:“不让!”
“为师父死的人,只能是我。”
箭风吹开少女的红裙,这一刻,她握着剑,好似昆仑山巅猎猎盛开的高山杜鹃。
明媚,又烈艳。
“玄儿!”
司南面色大变,转身扑向妙星玄。
可还是晚了一步,那枚箭羽燃烧着熊熊火焰,毫不犹豫地刺穿妙星玄的识海。
“刺啦……”
那枚箭羽穿破妙星玄的识海神晶,霎时间,一个身穿红色长袍的白发青年,显现在妙星玄的身躯上方。
司南惊呼:“赫连极乐!“
那道魂魄叹息了一声,发出宿命般的感叹:“最终还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话音落下,箭羽洞穿了他的神魂,将他最后一缕魂魄陨灭殆尽。
九星连珠已成,整座镇魂塔开始地动山摇,纷纷坍塌。
无数的妖魔在呼喊:“镇妖剑已拔出,快逃啊!”
“快逃啊!”
司南与妙行川对视了一眼,顾不上劫后余生的感慨,两人一左一右架起妙星玄:“走!”
“流风飞云!”
——————————
碎石滚落里,司南与妙行川,夹着妙星玄极速飞行。
妙星玄如大梦初醒般,后背一片发冷。
司南摸到她手的冷意,也是心惊肉跳:“没事了,没事了……”
她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哄妙星玄:“是师父不好,没有好好检查你的身体。”
“那么大块神晶在里面,我都不知道。甚至连赫连极乐的一缕魂魄还在……”
她实在是不敢想,若不是今日之事,只怕她徒弟什么时候被人害了她都不知道。
刚与星玄契约的小蛟龙得意非凡:“我都说让你们不要下十八层了,你们非不听我的。”
“我早就看到那老头在里面了,要是没我,你们就得全死在里头!“
一听小蛟龙这般说,司南的脸又惨白了几分。
妙星玄也吓得不轻,与司南道:“这不怪师父,是我也大意了。我以为这枚神晶是夫诸爷爷给我的,就平安无恙了。”
“我没想到祖父那么狡猾,竟然想夺舍我。”
“如此看来,纵然蜚想吃了我,他还是收留我,是早有打算。”
“不然也不会留我到今日。”
“魔类……能有什么感情呢。”
想到这里,妙星玄看向妙行川,与她言道:“所以说,阿娘你也没错杀什么人。”
“魔类是没有爱可言的。舐犊之情,夫妻之爱,师徒情分……都是没有的。”
“她们有的是霸占,摧毁,破坏,执着……”
“这些东西,每一样都不是爱。”
少女的一双黑瞳,纯洁又明亮,看得妙行川一怔。
好半晌,她才说了一个字:“嗯。”
妙星玄轻轻笑了起来。
一行三人很快到了地面,这时无数的妖魔都在撞击阵法屏障,整座镇妖塔摇摇欲坠。
妙星玄松开司南与妙行川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师父,娘……”
“镇妖塔乱,这些妖魔逃出去,必然会生灵涂炭。”
她已经知道为何正道修士要降妖除魔了,这些魔类害起人来,何止是令人一生一世不得安宁呢。
比如她娘。
她已经不恨她娘了。
在这世上,除了司南,没有谁的命运比她娘更为悲惨。
她决定承担起这一切。
妙星玄提剑回神,跳入原先的阵法中央:“我与小蛟决定,生生世世不离塔。”
她说着,就要将剑插回阵法中央,与小蛟龙一起长眠。
小蛟龙面色大变:“喂喂喂,你不要乱来啊我告诉你!”
“我和你契约不是为了这个,我是为了出去玩的,我我我我……”
还没等它念叨完,司南忽而跳上阵法中央:“这天下苍生,还不需要你一个小小的孩子来救!”
司南举起上弦月,对准阵法将它重重地插下去:“上弦月!”
“灵龙!”
“吼!”
她手中那条用了三亿上品灵石买来的灵龙缠绕着上弦月,狠狠地灌入阵法中央。
一瞬间,金光大作,原先的阵法爆发出惊人的威力,将四处撞击的妖魔缠绕住了。
四周的妖魔停滞了一瞬,更猛烈地撞击了起来。
司南看向了妙行川,妙行川将箜篌扔了过去:“下弦月!”
她呼唤自己的灵器,贯穿了司南的上弦月,召唤出了灵龙:“封!”
双龙汇聚,咆哮着缠绕着两人的灵宝,镇压住了整座妖塔。
阵法已成,司南失去灵宝,又抽干了浑身灵力,只觉得脚底发软,脑袋发昏,一头栽了下去。
“师父!”
妙星玄惊呼着上前,一把拉住了司南。
妙行川闪身来到她身前,用肩撑住了她。
她感受到司南身上毫无灵力波动,鼻子一阵发酸,但却开玩笑道:“不是吧司南,你现在虚成这样吗?”
司南轻笑一声,借着她的肩起身,在妙星玄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满堂的妖魔被锁链困住,封印住了所有的声音。
此时的镇妖塔很静,静到可以听清司南落座的沉重声音。
她坐好之后捶捶腿,朝妙行川招手:“坐。”
妙行川看了她一眼,在她身旁坐下。
司南又看向妙星玄,朝她招招手:“玄儿也坐。”
妙星玄乖乖地,提裙坐在了她身旁。
两人一左一右坐着,仰头望着她没有说话。
司南累得厉害,锤着自己发软的腿道:“看我干什么?你们不累吗?”
“我身上的灵石全没了,灵力也全没了,可打不动了。”
“先歇会……先歇会……”
“歇会我们再回去。”
外人所见的星驰道君,端庄,典雅,翩翩君子。
似这般毫无形象的模样,其实很少。
妙行川看了她一眼,觉得很好笑,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司南扭头看她:“你笑什么?”
妙行川笑眼看她:“笑你傻!”
司南不理她了,她抬起左手,抵在下巴上望着塔顶漏下来的光不说话。
妙星玄在她身旁坐着,想了想伸手挽住她的左手,靠在她身上,也放空了脑袋不说话。
一旁的妙行川见了,想了想,学着妙星玄的模样,靠在司南的右手上。
司南不太乐意,用肩推了推她。
妙行川往前挨了挨,司南就与她道:“我右手被砍了,没好呢,你别挨这么紧。”
妙行川往里靠了靠,嘴上不饶人:“是吗?我看看,怎么不压出血呢?”
话说得狠,脸上却掉了泪。
那泪渗透了纱布,滴在建木骨上,痒得厉害。
司南一下就愣住了,好半晌她才道:“你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这是要当着她的面哭吗?”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了自己的宝贝徒弟泣音道:“师父……”
妙行川立即镇定开口:“你看,她也哭了。”
“看吧司南,你就是个祸害,专惹女人为你哭。”
司南:……
司南沉默了。
她拖着这具身躯昏昏欲睡,心里却想:她真是上辈子欠了这对母女,这辈子挖矿挣钱还人情债。
她的灵石!
没啦!
全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