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她挡住一剑的君子芳却威严开口:“星驰,你今日是为救琴魔而来吗?”
“你要为这魔女,与道盟诸多宗门为敌吗?”
他的音波浩瀚,从后山传来,层层不休。
司南收了盾,站直身子,看向剑宗大殿:“君一真身死,剑宗诸多长老与弟子震怒,我等都能谅解。”
“哪怕君一真犯下大错,令各宗门年轻的宗门弟子,平白无故失去多年修炼的灵力,各宗门也在体谅君宗主丧徒之痛!”
“毕竟她们失去的是灵力,而君一真失去的是性命。”
“您因为君一真死了,只追究他的死因,追杀妙行川,却没有为其他宗门弟子主持公道,一时失常,我能理解。”
“可如今一再失常,就有失公义了!”
她最后一句落下,剑宗四周万籁俱寂。
在剑宗山门的衬托下,司南的身影是如此的渺小。
可站在她身后的妙星玄望着她的背影,却觉得她是如此伟岸又遥不可及。
“师父……”
妙星玄在心中默念着,见她如此维护妙行川,不知为何却在心中升起了一丝艳羡。
她师父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能得到她的爱者,怕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妙星玄默默叹息一声,扭头朝妙行川看去,却见她紧抿唇瓣,眉头紧拧。
司南夹枪带棒地怼了君子芳一通,怼得他沉默片刻。
君子芳沉吟片刻,冷声道:“你是说我处事不公了?”
司南站在剑宗大殿前,昂首道:“您处事如何,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我身为道盟裁决厅议员,有资格重开裁决厅,要求重新更改对妙行川的审判。”
君子芳语气很冷:“道盟追杀令一出,不得回收!星驰,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证据,哪怕重开裁决厅,结果也是一样的!”
司南神情坚毅,语气笃定:“请重开裁决厅,我要进殿!“
她不再与君子芳多话,只是重申了一次自己的要求。
君子芳沉吟片刻,才道:“那就重开裁决厅!”
“天痕,诸位师叔,师伯,让路让她们进来吧。”
君天痕气得牙根痒痒:“宗主,难道真的让那个杀了一真的魔女进入我宗门大殿吗?”
君子芳语气平淡,又陈述了一遍,毋庸置疑:“我说,让她们进来!”
话音落下,诸多倒在道门大殿上的弟子一分为二,朝两边散去。
司南转身看向妙行川,与她温声道:“走吧行川。”
妙行川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冷淡:“谁让你管我的闲事了。”
她往前迈了一步,径直朝大殿内走去:“接下来的是我可以自己处理,你们不用再进来了。”
“我的事,你们牵扯越深,越没有好下场。”
她一袭白衣,走过司南的身旁,姿态异常冷冽。
好似要和她们师徒划清界限一样,眼里都是冷酷的绝情,似刀子。
妙星玄担心司南会受伤,往她身旁迈了两步,在她识海中小小声道:“师父,我娘她只是不想牵连我们,并不是讨厌师父,才这般冷眼相待的。”
司南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目光和煦:“我知道。”
“不必担心师父,走,我们一起进去吧。”
一行三人在剑宗弟子警惕的目光之下,迈入了剑宗大殿。
——————
她三人一进殿中,剑宗弟子就持剑堵住了门口,严阵以待。
妙行川一袭白衣坦坦荡荡,她抬手捏诀:“三千道门,大乘至尊,请听我祈!”
“诸尊显灵!”
令诀落下,大殿四周层层累叠的座位上漂浮的虚影亮起,没一会整座大殿全亮了。
道盟裁决厅的三百名裁决议员纷纷应诏,朝大殿中央看去。
见到妙行川,还佯装惊呼:“行川……”
“呀,这不是慕容的弟子吗?听说十二年前就死了,怎么活过来了。”
说话的是一群闭关清修的太上长老,平时有事死活摇不动,有热闹看的时候,来得比谁都快。
此刻妙音阁的慕容宗主也睁开了眼,朝妙行川看去:“你又闯了什么祸事,不先回宗门请罪,倒先来道盟了。”
妙行川一怔,她已被逐出师门,可那是慕容洛气头上的话。
此刻听到慕容洛这般说,心里还是升起了一丝愧疚。
她跪了下去,朝慕容洛行了一个磕头礼:“拜见师父。”
“徒儿不肖,是有点家事要告到道盟。”
慕容洛挑眉,问:“哦?你要告什么?”
妙行川挺直了背脊,仰头看向众人:“我要告剑宗君一真,残害百姓,以禁术献祭我父母一族两百七十二口人,致使她们惨死。”
妙星玄站在她身后,小小声补充了一句:“是两百七十三口人,除我之外,全死了。”
妙行川停顿片刻,纠正了自己的说法:“说错了,是两百七十三口人,除妙星玄之外,全部惨死。”
君子芳的虚影这时亮起来,他还未开口,剑宗的一名太上长老却开口道:“魔女,少血口喷人!”
“杀你父母,献祭你全族的,是影魔姚清!与我真儿无关!”
“我真儿为人处事,堂堂正正,就算爱慕你,可又怎么会违背祖宗家训,用禁术将你救回来呢!”
“就是!”
“天明都调查清楚了!”
“是那影魔以道盟被困在泰安城的上万小修士的性命要挟一真,一真才会协助她砍掉星驰的手臂,将妙星玄掳走的。”
这剑宗之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整件事颠倒黑白,粉饰得天衣无缝。
妙行川默默听着,在心中冷笑。
这君一真是剑宗少宗主,是剑宗的脸面。若是真的抖出来他勾结魔头,以禁术复活自己,剑宗千年的声誉毁于一旦。
因此剑宗绝对不会允许君一真声誉有损。
看起来,这块道盟追杀令,自己拿得不亏。
妙行川正准备听听,他们还有什么颠倒黑白的说法,没想到她身后的妙星玄却忍不住了。
妙星玄听得目瞪口呆,简直难以置信:“你们……也太荒谬了吧!”
妙行川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扭头朝她看去。
却见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上,满是不解的稚气:“明明是君一真伙同影魔,将我掳走,斩断我师父的手臂。”
少女很是气愤,瞪圆了双眼,两颊气鼓鼓的:“我听得清清楚楚,是他害我师父在北海被猰貐追杀,在万灯海市被祸斗与蜚暗算!”
“是他挖开我娘的墓,盗走箜篌!我亲眼看见他把箜篌拿出来的!”
“是他,全部都是他做的!”
明明是一张长得很像赫连无忧的脸,此刻却完全不像她。
尤其是这种时候,一身的凛然之气,还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司南。
司南究竟是怎么把她养大的,怎么会……
从那么一点阴沉沉的小东西,养成这样落落大方据理力争的模样。
妙行川走神了一瞬,竟是忘记阻止她,听她骂到最后:“怎么可能是影魔要挟他,我看是他威逼利诱影魔才对吧!”
妙星玄气死了,她握紧了拳头,在这大殿之中朗声言道,极力辨驳。
剑宗长老吹胡子瞪眼:“证据呢!你说话要讲证据!”
“你是那魔女的女儿,你说话自然向着她!”
“从来血亲之话不可当作证据之用,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了供!”
“你说听见就听见,你说看见就看见?”
“证据呢?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一时间,这大殿之上争吵不休,热闹非凡。
妙星玄气的胸口不停起伏:“你……你们……”
妙星玄气得浑身发抖,可她幼年虽颠沛流离,也没有学过什么脏话。
跟在司南身边,更是风雅。憋了好半响,她才骂了一句:“你们这群老头,无耻!”
妙行川听到这句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像是被点到什么一样,妙星玄一瞬涨红了脸,耳朵面颊宛若煮熟的虾一样,烫得厉害。
她低头看向前方跪着的妙行川,脸颊热热的,动了动嘴唇,那声“娘”还是喊不出来。
妙行川却长舒一口气,将散落在身前的发丝拔到脑后,优雅从容地站了起来。
“行……”她一袭白衣,风姿翩翩,站在大殿之中对大殿上众人言道,“本来我也没指望道盟能还我父母一个公道。”
“索性我杀了君一真,这公道我自己拿了。”现猪赋
“既然你们一口咬定君一真没有与影魔勾结,而是被要挟了。好,你们要保住他的声誉,那我就让你们保住。”
“按照道盟条例,入魔的修士理应被关入镇妖塔。”
“索性这般好了,你们把我关入镇妖塔吧。”
她话音落下,场中响起了三个声音:“不行。”
身前两道是司南与妙星玄的,身前一道是慕容洛的。
妙行川微微诧异:“师父……”
慕容洛却凝声道:“入魔非你所愿,你又没有错杀一人,何罪之有!”
“回妙音阁!”
妙行川刚想说什么,就听得身后的司南道:“既然你们剑宗要证据,那这就是证据。”
她抛出一个小账本,上面是关于万灯海市的交易记录。
“这是万灯海市的账本,记录了近九年来,君一真买走的消息。”
司南指着这些记录,言道:“他买的消息,多少都是与我有关。”
“第一条,是我九年前去东海做了什么的消息。这条被万灯海主列为绝密,他无法购买。”
“第二条,是行川留在世上的遗物。”
“第三条,是我的修行境界。”
“第四条,我在雷劫之中被天道拿走了什么……”
“第五条,祸斗与蜚的行踪……”
随着司南一桩桩列下,在座的剑宗长老面色都很不好看。
太上长老冷哼一声:“区区一个海市账本,又能说些什么?只能说一真对你的确异常关注,你们是同辈对手,这有什么稀奇。”
司南好心提醒道:“我们不是同辈对手,他打不过我,你也打不过。”
“你们剑宗,唯一能与我相争的,只有君子芳宗主。不信,现在就可以切磋一下。”
她话音落下,满堂寂静。
那太上长老指着她,满脸涨红:“你!你!狂妄小儿,你未免也太狂妄了!”
司南只静静道:“我从来不说大话。”
“不管君一真买这些消息的目的是什么,但总归是冲着我来的。”
“你们剑宗若还想狡辩,我还有一证人可证明行川的话是真的。”
君子芳微微蹙眉,言道:“谁?”
“泰安城城主,也就是影魔,姚清。”
话音落下,司南从纳戒之中取出玉瓶,将姚清倒了出来。
那姚清连滚带翻,出现在大殿之中,满头乌发散落,狼狈不堪。
众人大骇:“这影魔,竟然没死吗?”
姚清一出现,剑宗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唯有君子芳端坐在大殿正中央,凝望着她的身影,眸色深深。
————————
姚清一落地,仰头望着身旁的妙行川,又看向四周,连忙意识到这是个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君子芳开口,极度威严:“影魔!”
姚清浑身一震,仰头看向前方。
却见君子芳端坐在大殿之上,满目威严:“是不是你以泰安城一万修士的性命要挟了一真,逼他帮你把妙星玄抢走,助你砍断司南的手臂!”
“你在泰安城都做了什么,如实招来!”
“从实招来,我可将你压入镇妖塔。若是狡辩,我定将你推入万魔渊,受尽折磨而死。”
君子芳话音落下,司南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妙星玄也觉得不妙,担心道:“师父……”
站在前方的妙行川垂眸,看向身侧的姚清,似笑非笑。
姚清连忙摸清了立场,一把抱住了妙行川的腿:“行川……”
妙行川侧身一躲,好似一朵水仙被风吹到了司南身侧。
她勾唇,与司南轻声道:“你是不是脑子钝了,这种场合,你让一只魔来替你作证。”
“你疯了吧司南。”
言辞嘲弄,语气里却没有讥讽的味道。
司南叹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一下:“的确是疯了。”
她怎么忘了,魔这类生物,最是见风使舵了。
果不其然,那姚清在君子芳的连打带消下,挺直了胸膛,很是自傲道:“自然,我心慕行川数十载,自她走后,日思夜想,才得到一个献祭之法。”
“只是以我一人之力,难以得到行川爱人之血,以及其骨肉性命,这才以君飞云等剑宗弟子的性命,威胁君一真为我做事。”
“我救行川,自然是我一人救!不需要旁人来玷污我的爱。”
姚清话音落下,扭头看向司南,目光满是恨意:“司南,我宁死也不受你的威胁,说君一真是我的同伙!”
“明明是我一个人从无尽海召回了行川,你休想让君一真玷污我的功劳!”
听着姚清的话音,在场众人哗然。
“竟是真的不关君一真的事啊……”
“那星驰道君为什么要说是与君一真有关……”
“许是为了替琴魔洗清罪名吧。”
“星驰道君糊涂啊,为了一个魔女失了心智……”
“她什么时候不糊涂,她还收养小妖女呢。”
诋毁之声纷至沓来,姚清望着司南的神情,满是报复的快感。
司南抿唇,陷入了沉默。
她知道姚清必定不肯说真话,可司南仍旧觉得,对方倾慕于行川,必定会以行川的清白为重,替行川解释,她并非错杀君一真。
谁知道,她不但不替行川解释,反倒泼脏水。
竟是连她,连行川一起拉入水中。
是司南算错了!
她不知道,在世人浅薄的爱恨中,恨是大于爱的。
行川有多爱司南,行川的爱慕者就有多恨司南。
有时候,她们的恨甚至大过对行川的爱。
只要司南能去死,就好像行川能活过来一样。
嫉妒,是一种比爱更磅礴的力量。
议论纷纷里,司南抿紧唇瓣,一语不发。
妙行川站在她身侧轻声道:“都说了让你别来,剑宗为了声誉,姚清为了活命,今日你纵有万般证据,他们都不会认的。”
“还是算了吧,你是洗不清我身上的污名的。”
不仅洗不清,还会被牵连到浑身污泥,声名狼藉。
一旁妙星玄望着司南的侧脸,听着这些声音,心如刀绞。
不……
不是这样的……贤猪夫
她的师父,不是这样的人!
她的师父,才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大义的人。
君一真,是真的该死。
妙星玄当即往前迈了一步,仰头看着众人,红着眼眶道:“我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的东西,你们不认。”
“万灯海市的证据你们不认。”
“那这样呢!我魂魄的记忆,你们认不认!”
话音落下,妙星玄从纳戒中取出一把引灵匕首,猛地朝自己额头扎去。
司南面色大变:“玄儿!”
她往前迈了一步,此时妙星玄身上爆发出一阵生猛地灵力,硬生生地司南震开。
司南大骇,望着萦绕在妙星玄四周的金光屏障,脸色大变:“是识海屏障外显了。”
妙行川脸色凝重:“她在自己搜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妙星玄闭着眼,在识海之中,以匕首掀起惊涛骇浪。
她掀起那日在泰安城中所有的记忆,竟是强忍着浑身剧痛,将它硬生生地拔了出来!
“啊!”
一瞬间,她周身护身屏障光芒大作,在众人大骇之中,所有人都在她头顶上,看到了这一幕。
君一真用计斩断了司南的手臂,还以修士作为屏障,遁逃离去。
片刻之后,在影魔的催促之下,交出了箜篌。
妙星玄疼得浑身颤抖,强忍着疼痛,顶着浑身的汗仰头看向君子芳,毅然决然道:“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还有什么,可以污蔑我师父!”
君子芳哑然,大乘修士望着大殿中央那道纤细的红色身影,满堂寂静。
他们没有回话,妙星玄却再也没有力气一般松开了手,整个人萎顿地倒了下去。
“玄儿!”
司南一把将她接入怀中,半跪在了地上。
妙星玄身上的金光收敛,面色苍白地仰躺在她腿上。
她额上都是冷汗,全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被匕首扎进去的地方,还在淌血。
她仰头望着司南,神识已经模糊:“师父……”
自她被司南带回七星峰,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司南看得心惊肉跳,用完好的左手去摸她的脉搏,虚弱得好像死了一样。
“玄儿……玄儿……”
司南冷静了片刻,抽出传诏符:“请药灵真君听诏!”
苏济世未听诏。
司南心悸片刻,她深吸一口气,生平第一次动了怒气:“听药灵真君听诏!”
苏济世还是未听诏。
泰安城一战,她师徒二人只怕是把苏济世气坏了,直接闭关去了。
但是无妨,无妨……
没有苏济世,她也能救回玄儿。
满堂寂静里,君子芳开了口:“星驰……”
他一说话,司南背上的上弦月已出鞘:“请君宗主噤声,今□□我徒儿搜魂之仇,他日司南必定会报。”
她握住妙星玄的手,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灵力渡了过去。
可妙星玄的心脉本就在泰安城献祭时碎了,此刻又因搜魂识海沸腾,哪里还能接受灵力。
司南渡了几次灵力都没有渡过去,手上妙星玄的脉搏却越来越虚弱。
司南的神情越发冷静:“无妨……无妨……”
“水木之灵……”
最后一次渡过灵力,好不容易流到流到她的心脉,又被生生阻了回来。
这灵力反弹,顺着司南的心脉逆流,猛地逼她吐出了一口血。
“噗……”
鲜血吐了一地,司南的灵力被熄灭一般。整个人委顿在地。
“铛……”
上弦月掉落在地上,司南握着妙星玄的手,望着她躺在自己怀中,奄奄一息的模样,神情茫然。
“玄儿……”
她眼神已经迷蒙了,她想到了妙星玄九岁那年在寒冰城外被君一真打得五脏六腑具碎的模样,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九年前她救得了妙星玄,九年后一样也救得!
这是她从小娇养,费尽心血才养得那么好的弟子,谁也不能夺走她的性命!
命运不行!
天道不可!
死神更不行!
司南抬手,擦掉了自己的血,眼神再次坚毅。
她深吸一口气,将灵力调动起来,又一次渡过灵力。
像是疯了一样,在场的大乘修士都不吭声,就见她一次次地渡灵力救自己的弟子。
“哎……”
直到司南尝试了第九次之后,她身后响起了一声叹息。
妙行川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司南……”
司南扭头看向她,目光还算镇定:“怎么了?”
明明是很冷静的声音,可在场众人都听出她语气里的破碎。
妙行川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失魂落魄的,好像丢了心。
她叹息了一声,最终还是无可奈何道:“让开,我来吧。”
司南有些错愕,但还是挪了一下,空出位置让妙行川蹲下来。
她始终将妙星玄抱在怀里。
妙行川抬手捏诀,将自己的魔气灌入妙星玄的心口:“她是人魔之子,你要救她,先激活她的魔气。”
“魔气是天下最渴望生机的东西,只要激活了魔气……”
“她就能活下来。”
汹涌的魔气灌入,妙星玄的脉搏一下强劲了起来。
“咚!”
魔血敲击着血管,也敲击着司南的心脏!
司南的目光一下就亮了起来,抬手捏诀:“木灵之气!”
她将自己的灵力灌入妙星玄体内,不多时,妙星玄的长睫微颤,隐隐有醒转的迹象。
司南盯着她的眼,一颗心揪得紧紧的。
很快,妙星玄睁开了眼,满目茫然地看向司南:“师父……”
司南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将手压在妙星玄的额头上,抹去她的伤疤:“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师父。”
司南松开手,声音里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与你的性命相比,这世上根本没有这样重要的东西。”
旁边的妙行川听到这里,实在是听不下去。
她转过头,看向司南,眼神很微妙:“那你是为了什么进入这个大殿的。”
还什么与你的性命相比,这世上根本没有这样重要的东西。
呸,什么油嘴滑舌的东西!
————————
她三人在人家剑宗大殿,又是师徒情深,又是母女情分演了一场,这群大乘修士看得很过眼瘾。
明月楼楼主轻咳一声,言道:“君宗主,那妙星玄的记忆画面你也看了,是君一真不是?”
还未等君子芳开口,剑宗太上长老言道:“这君一真,太不像话了!亏得我们剑宗上下如此相信他,想不到他竟真的做下这弥天大祸!”
“可恶!”
“当真是可恶!”
其他宗门还没说什么,剑宗自己人先骂起来,纷纷撇清关系。
证据确凿,剑宗再也拉不下脸来抵赖了。
该清算的清算,该补偿的补偿。
万器宗的宗主星北斗此时也道:“那其他宗门被骗过去失去灵力的弟子,是不是应该赔偿灵石啊?”
证据都摆在那里,事实无法辩驳,君子芳沉吟片刻,道:“赔。”
慕容洛落井下石:“那就按照每一名弟子一百万上品灵石赔吧。”
君子芳咬牙:“好。”
慕容洛又想了想:“那我徒儿的追杀令……”
君子芳言道:“收回。”
“我剑宗会昭告天下君一真的罪行,并全宗上下为道盟免费除魔三年,以我为首,向天下谢罪。”
“好!”
众人击掌:“君宗主大义!”
安排好其他的,君子芳看向司南:“星驰,此番误会你,你想我道盟做什么赔偿。”
司南跪坐在地上,抱着还虚弱的妙星玄,淡淡道:“我不需要赔偿。”
“我不介意什么误会,你可以问问我徒弟要什么。”
君子芳垂眸,看向妙星玄有几分欣赏:“那么你呢,妙星玄,你要什么?”
妙星玄摇摇头,言道:“我要的我师父会给我,其他人的我什么也不要。”
君子芳颔首:“司南,你倒是教了个好徒弟。“
“是啊……”
“是啊……”
众人附和,还有几分艳羡。
他们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乘修士,距离仙道一步之遥。
越是位高权重,越是看淡生离死别,越发没有浓烈的情感。
爱恨情仇,离她们太远。
师徒之情,不过是教导缘分。孝顺的弟子不少,可为了师父的清白,一言不合,不顾生死自搜魂魄的弟子,那么多年里,就只有一个妙星玄。
这就是星驰的魅力。
老一辈有生死之交,下一辈有为她而死之人。
说起来,谁不羡慕呢。
司南笑笑,抬手摸了摸妙星玄的头。
妙星玄刚醒,神识非常虚弱,脑子稀里糊涂的。被她摸了头,下意识就往她怀里靠。
一旁的妙行川看了,微微蹙眉。
这时慕容洛开口:“你们都问司南,怎么,也不问问我那个被无辜复活,又被杀了全家的可怜徒儿?”
“我的徒儿,苦主行川,你想剑宗赔你什么?”
君子芳没问,慕容洛问了出来。
妙行川直言不讳道:“我想进一次剑宗的镇妖塔。”
她话音落下,众人很是迷惑。
就连司南这时也仰头看向她。
君子芳不解:“镇妖塔,乃是我剑宗镇妖万魔之地,你为何要进去?”
妙行川不想过多解释,但还是说了:“昔年我与朱厌交恶,既然活过来一次,我自然要进去杀了他。”
“这……”
君子芳沉默了,好半晌才道:“若你要杀其他妖兽,我可以调出来让你报仇。可朱厌乃是大乘期妖兽,被关在下面最底层的牢笼封印。”
“底层都是大魔,异常恐怖,只能进,不能出,很是危险。”
“朱厌已进锁塔,已经了结尘世因果,与其涉险进入其中,你不如就放了它。”
他苦口婆心,妙行川却只有一句话:“别说那么多,你就说,能不能进?”
君子芳委婉相劝:“我可以让你进,但你进了,就出不来了。”
“让我进,是你剑宗的事。至于能不能出来,是我的本事。”
妙行川站在大殿中央,目光笃定:“我既然敢下去杀人,就有出来的办法。”
君子芳沉吟一番,言道:“好,那就让你进镇妖塔。”
君子芳话音落下,坐在地上的司南言道:“等一下……”
君子芳与妙行川一同看向她,却听她言道:“行川要进镇妖塔的话,那我也进去。”
妙行川错愕了一瞬,好一会才道:“我是有事才进去,你也进去做什么?”
司南望着她,眼神笃定:“跟你进去。”
妙行川深吸一口气,指着妙星玄道:“那她呢?”
妙星玄弱弱地开口:“我跟师父一起进去。”
她声如细蚊,却能把妙行川噎死。
妙行川额角突突突地跳:“你疯啦!你刚刚都快死了,你还跟着你师父胡闹。”
“你真是不怕死的啊!”
妙星玄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师父不好,她一把抱住司南,仰头看着妙行川,眼神倔强:“我不怕,师父也不会让我死的。”
“更不会把我丢在野地里被狼喂,关船舱里被女妖吃!”
“你……!”
要说戳肺管子,妙星玄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些都是妙行川做过的事,妙行川醒过来之后,偶尔也觉得自己荒谬。
她冷静片刻,权当自己没生过孩子。
这不是她生的……这不是她生的……
谁爱生谁生,谁生一个气一个……
这死孩子和她没关系。
她缓和片刻,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看着司南道:“那就随你。”
“你们师徒一起死里边,死透了,我都不埋!”
“不埋!”
妙行川转身离去,风姿飘逸地往外走,边走边道:“君宗主,劳烦您宗门弟子让一让,不要挡着我去镇妖塔的路。”
君子芳当即下令:“众弟子听令,护送妙行川道友前往镇妖塔。”
“是!”
剑宗弟子立即左右开道,护送妙行川飞向镇妖塔。
司南看着妙行川离开的背影,左手单手抱住了妙星玄:“师父只有一只手能用,你要背还是要抱?”
妙星玄笑吟吟地望着她:“背吧,这样不会伤到师父的另一只手。”
“师父背我,我帮师父背上弦月。”
司南弯唇一笑:“好。”
她起身,将妙星玄背起来,朝门外走去。
司南一路飞驰,跟上了妙行川。
就在她三人落在镇妖塔前,前来援救妙行川的大军也浩浩荡荡地飞到了镇妖塔上空。
“师姐!”
以楼逝之为首的青年修士飞在镇妖塔边缘的上空,朝她们汹涌而来。
妙行川与司南齐齐扭头,朝她们看去。
却见楼逝之带着司妙圣等人,朝她们飞来。
“行川师姐……”
“行川……”
“行川……”
“行川……”
约莫三百五十七名修士落在镇妖塔前,围向妙行川。
楼逝之一把扑了过去,眼含热泪道:“天杀的君一真,总算做了件好事,将你复活了。”
“呜呜呜呜呜……师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站在她旁边的司妙圣连忙替她把脉:“魔气有所损耗,但是灵力充盈,无甚大碍。”
楼逝之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妙行川莞尔,与她言道:“我无事,倒是你们,怎么都来了?”
陈星背着刀挤入人群,笑着与她道:“我们听说剑宗追杀你,本来想找到你之后,一起上剑宗辩驳的。”
“谁知你自己杀上剑宗了,我们就一起商议,飞了过来。”
陈星说着,看向她身后的星驰,带着苦笑:“没想到,还是晚了星驰一步。”
“是啊是啊……”
众人唏嘘,楼逝之擦着眼泪问:“剑宗怎么说,要压你进镇妖塔吗?”
“天杀的剑宗,欺负你人单势薄,我们这就杀进去评评理。”
楼逝之说着握着鬼笛,又要折身去打剑宗。
妙行川连忙拉住她,无奈叹道:“无妨,星驰和……”
妙行川顿了顿,才道:“和星玄,已经证明了我的清白,道盟收回了我的追杀令。”
楼逝之双目一亮:“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师姐随我回妙音阁吧。”
妙行川摇摇头,松开她的手,看向镇妖塔:“我不能随你回妙音阁,我要进镇妖塔。”
众人不解:“为什么?”
妙行川望着镇妖塔,微微蹙眉:“或许,里面有我一个想要知道的答案。”
楼逝之等人面面相觑,没一会,司妙圣开口,很是坚定道:“既如此,我们就随你一起进镇妖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