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其乐下楼到了门诊大厅。
护士长走过来问：“怎么样？”
“暂时安抚了，但那对母女穿得太薄了，我去拿两件我的衣服给她们。”
“干吗这么麻烦？去护士站领两套病号服不就行了，这种精神有问题的病人，林医生你别招惹上！上周精神科的陈医生就被患者缠上了，到现在还休假呢，听说那个病患已经在他家楼下蹲守了，报警都没用。”
“这么严重？”
“可不是。”
她拧眉思考了几秒，“护士站的东西都有数的，就不给你添麻烦了，我还得回科里拿东西，顺道。”
“行吧，那你注意点。”
“嗯。”
从门诊走向后面的住院楼。
听护士长的借两套病号服其实挺好的，这样明早把人交给医生，就跟她没关系了。
但！
脑海里只要划过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她脱口而出就给婉拒了。
至于为什么，她其实也不知道。
走出门诊大楼，她身上只有一件毛衣外衫，冻得她瑟瑟发抖。
想到那对母女可能一整天都顶着身上的单薄外衣，她就忍不住加快步伐，最后直接跑向住院楼。
回到科室，拿出自己备用的衣服就走出更衣室。
三个值班护士凑一起说悄悄话，但那眼神就没离开过她。
不是吧，门诊的八卦不会这么快就传到科里了吧？
她没把那对母女带到科里，就是怕有人乱传谣言。
“你们——”
“林医生，你真的有私生女啊？”
她一脸黑线，果然如此！
“没有！我单身贵族，那对母女我根本不认识，可能有精神疾病，等早上精神科的医生上班了，我会带她们过去看看，你们别瞎传。”
“放心，不会的，你是单身，这个我们可认证过的，不过有没有可能你之前的一夜风流的结果？”
她苦笑一声：“我说我没有，你们信吗？”
“信息信。”
三人排名点头，但语气和眼神明显都是不相信。
她也懒得解释了，拿着外套往外走。
回到门诊四楼，打开门，就看到母女俩可怜兮兮地坐在床边，小孩还好，身上还有她的外套，勉强保暖，但那个大的……
长发凌乱，身上只有一件宽松的针织衫和雪纺裤，肌肤白得发光，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天生的。
算了，看在对方冻得瑟瑟发抖，又可能有精神疾病的份上，就原谅她夺走自己的初吻吧。
“容小姐，这是我的外套，但是没洗，不介意先穿上吧。”
把衣服递给容璟，对方却没接，甚至没抬头看她。
这跟刚才的反应截然不同，果然是精神疾病，情绪一会一个样。
把衣服放到容璟身边，她开始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小孩身上，蹲在栩栩跟前，把一瓶热牛奶递给她，“来，抱着把这个喝了。”
“母亲。”
“我不是你母亲。”
小家伙听到她否认，小嘴一扁，眼看就要哭了，她赶紧扭头看向容璟，“快哄哄你女儿。”
“她也是你女儿。”容璟这次有反映了，只是声音有些瘆人。
她没打算跟病人争论这个，换了个话题：“容小姐，过几个小时门诊就上班了，到时候我会让护士带你去挂号。”
容璟低头看着她，眼眸幽暗深邃，“挂什么号？”
精神科。
她没敢说出口。
“林其乐。”
她看向容璟，想看对方叫她要说什么。
容璟把手机屏幕对准她，屏幕上是她和诺诺的合照，冷声质问：“这是谁？”
干女儿啊！
不过这人带着女儿莫名过来找她攀关系，又是夺走她初吻，现在还敢质问她，她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一点脾气都没有，于是干脆故意说：“我女儿啊。”
下一秒，容璟已经站起来，抓住她的衣服，把她按在墙上，眼底的悲伤一扫而空，只剩冷意和杀意。
“你说你是第一次，你说你只有我。”
容璟眼底涌起恨意。
“我什么时候说了？”
她简直比窦娥还冤，她根本不认识这女人啊！
容璟冰冷纤细的手慢慢爬上她脖颈，“我为你放弃了一切，我用自己交换来到你身边的机会，结果我们之间的一切，你都是骗我的。”
那个‘骗’字，她咬得牙齿作响，眼底布满红血丝。
“你跟白娇一样……”
白娇？
这又是谁？
林其乐心中升起一股惧意，“容小姐，你冷静一点。”
“不如，一起死吧。”
六个字，那么轻，那么冷。
林其乐突然脊背发寒，她感觉自己真的会被这个女人杀死。
“不，容小姐，你，你真的认错了，我不是你找到那个人，我根本不认识——唔！”脖颈的手收紧了。
她顿时感觉一股窒息。
靠！
这人应该是omega吧，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的omega？
“放……唔……放手。”
容璟凑近她，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我陪你一起，其乐，死了就没人插进我们之间了。”
疯！疯子！
这真的是疯子！
“不，不是……我女儿……我，我单身……”
脸已经涨红了，她想过自己可能会车祸被人撞死，职业暴露病死，老死，被人嫉妒买凶杀死，但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有个女人会因为占有欲要杀死她！
容璟眼神变了变，手下力量松了一点，“你说什么？”
“咳……咳咳，那是我干女儿，我，我是单身。”
再也不敢浪了，就一句话，差点英年早逝啊。
这女人绝对有精神病！
她发誓，再也不刺激这个女人了。
“你没骗我？”
她伸手要她的手机，见容璟不给，只好解释，“她叫囡囡，大名顾诺诺，是我三年前救的女孩，她妈妈为了感激我，让她认我当干妈，就这么简单，我给你看她们一家三口照片。”
容璟迟疑了片刻，把手机给了她。
她颤抖地解锁手机，翻出人家一家三口的照片。
“看吧。”
容璟盯着照片看了一会，脸上的凶狠瞬间消失，又变回了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其乐。”
“容小姐，没事，我不生气，你快穿上衣服好好休息一下，等天亮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之前被这个女人的可怜外表蒙骗了，她再也不会上套了。
等天亮，把母女俩交给精神科，然后跟院里报备一声，就跟她没半毛钱关系了。
“好。”
容璟急忙拿过她的衣服套上，眼里透着欢喜，“其乐，对不起，我刚才冲动了，可你不该骗我，你是我的软肋。”
她扯了扯嘴角，“抱歉，是我刚才疏忽了，你带着你女儿睡一会儿吧。”
容璟眼巴巴地望着她：“那你呢？”
“我——”
她本想说要离开，但看到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紧迫盯人，只好改了口，“医者父母心，既然我带你们来这里了，那我就会负责的。”
她走到沙发前坐下，“你们睡吧，我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会。”
本想看看手机，可容璟的视线太灼热了，她只好撑着脑袋，闭上了眼睛。
这都什么事啊？
她是最近有点寂寞了，想身边有个人，但不是想要这么刺激的啊！
耳边传来窸窣的声音，大概是在换衣服。
不多时，安静了，她以为母女俩睡下了，结果不到一分钟，那股灼热的视线又盯上她了，让她如坐针毡。
就在她忍不住想睁开眼睛问她到底看什么你的时候，那股视线没了。
她偷偷睁开眼睛，就见穿着她衣服的容璟搂着女儿蜷缩在床上睡着了。
也许是不冷了，容璟的脸上慢慢回了一些血色，明明头发还很狼狈，嘴唇还很白，甚至脸上还有泪痕，可那张平静的睡颜，竟然让她看得出了神。
好像还挺漂亮的。
鼻子小巧精致，五官完美，嘴唇虽然发青发白，却很饱满，肌肤雪白，没有一丝瑕疵。
她突然想，这个容璟打扮打扮也许是个美人呢。
不过，她林其乐活了二十六年，就没有过一次桃花，所以绝不可能是她遗忘的旧爱，至于露水情缘，那就更不可能了。
今天真倒霉，先是受了顾婳一家三口温馨画面的刺激，再是做了乱七八糟醒来后啥都不记得的梦，然后差点出车祸，昨晚手术准备休息一会，结果喜当妈了。
还敢嚣张地让她去做亲子鉴定，她真做了，这个容璟不得啪啪打脸！
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也跟着睡着了。
……
七点半，闹钟响了。
她睁开眼睛，恰好对上容璟那双幽深的美眸，赶紧坐起来，“抱歉，吵醒你了。”
容璟坐起来，“没事，我平常也这时候起来。”
容璟跟昨晚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似门诊的激动，也不似要杀她时候的狠辣，此刻的容璟有些高冷，但整个人正常多了。
她突然有些紧张，站起来，“我去给你和小孩买早餐，吃过早餐，门诊就开了，你带着孩子好好做个检查，从外地来这里，不容易，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我们医院能帮都会帮的。”
说罢，她就匆匆出了门。
一直走进电梯，她才揉了揉眉心，“我是医生，她是病患，我干吗要紧张？”
好像是一种下意识的紧张，似乎不是恐惧，但一时间又形容不上来，好像是条件反射，就像遇到偶像。
偶，偶像？
噗！
她一个医生对疑患精神病的病人有偶像紧张？
果然，一晚上没睡好，她脑子也不好使了。
带回早餐，她终于要回了自己的手机。
吃过早餐。
她带着容璟和孩子挂号，给小孩挂了儿科，给容璟挂了精神科，然后把票交给护士，又拿出一千块递给护士，“我得回家去了，这个交给那对母女，千万别让她们找到我。”
“明白，林医生。”
最后看了一眼在不远处乖乖等着的母女，她有些不忍，但还是毅然转身离开了。
医院这种可怜人太多了。
她帮不过来的。
伸手摸了嘴唇，那冰凉却很柔软的触感，让她脚下一重，忙拿开手，拍拍脑袋，“医生要面对的突发状况比这可多多了，这点都应付不了，以后怎么办？”
容璟抱着女儿跟在护士后面，当看到精神科的标牌时，她停下脚步。
“林其乐给我挂的？”
“这位小姐，请进吧。”
她抿了抿唇，“我没精神病。”
护士翻了个白眼，来这里的人都说自己没精神病。
容璟知道护士不信，眼眸冷淡，“我要找林其乐，请问她在哪个科室？心外科吗？”
“当然不是！”
护士心底已经，这个疯子不会是林医生的脑残粉吧？打听得这么详细？
“这位小姐，你还是进去让医生看看吧，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事。”
容璟抱着女儿往外走。
“喂？你去哪里？”
任由护士在后面喊，她充耳不闻，抱着女儿走到门诊门口，看着茫茫白雪，“栩栩，你母亲不记得我们了，怎么办？”
“为什么不记得了？”
她苦笑着解释：“她被巫婆施了魔法。”
栩栩抱着她的脖子，噘起嘴巴，“亲亲可以打败魔法。”
她失笑，她给女儿讲述的童话书里，公主被巫婆施了魔法，最后是王子的亲吻拯救了公主。
“嗯，妈妈不会放弃的，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在一起。”
她付出一切才来到这里，怎么可能会放弃？
昨晚只是刚来，有些激动罢了。
栩栩歪头，小手在口袋摸索，不一会，她拿起了一串钥匙，“妈妈，钥匙！”
“钥匙？”
她接过钥匙，再看看女儿身上裹的衣服，眼前一亮，这是其乐家的钥匙？
……
一晚上没睡好的林其乐在科室跟交班的医生交接完刚做完手术的病人的情况，又跟着开了一个早会，走出办公室，她不停打哈欠。
“林医生，你怎么还不回家？”
“刚忙完，现在回。”
收拾好东西，她离开科室，来到停车场。
下意识去找钥匙，结果在口袋摸了半天，车钥匙连着家家钥匙，全都没了。
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这身，根本不是昨晚着急来做手术穿的衣服。
“糟了！”
她转身，快步走向门诊大厅。
进了大厅，她先偷偷张望了一圈，没看到那对母女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走进大厅里。
找到刚才委托的护士。
“那对母女？她们走了，根本没有看诊，对了，这钱还给你，林医生，我忙得脚不沾地，还想着下班后还你呢。”
护士把钱塞到她手里，就跑去干别的了。
她拿着钱，一脸茫然：“跑了……那我家钥匙怎么办？！”
最后没办法，她只能打车回家，在车上还预约了一个开锁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