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了定心神,还是走到了高杉的身边,双膝猛地磕在草地上,我嘶声道:“对不起,如果当时我去找你了,她也不会……”
高杉似乎有了些动静,他缓慢的抬起头,紫色的乱发上还占有血迹。那张俊朗的面容渐渐对向我,在看到他模样时我还是被吓着了。斑驳血迹凝集在他好看的脸上,平时神采飞扬的绿色瞳孔变得有些空洞,那里面像是什么都没有,虚无的让人发寒。发红的眼眶犹如恶鬼,让我感觉随时会有血从眼眶里流出来。
“她的死,是我无能。呵呵,你有什么错?”
高杉忽然就笑了起来,嘴角夸张的咧开,空洞的眼睛霎时瞪的很大。我被他的反应弄的有些发悚,全身的毫毛似乎都要竖起一般,凉意从脊椎一路攀爬至大脑皮层。
“晋助!不要这样!”我有些火大的吼了出声,努力克制住想要揍他的冲动。
“那要我怎么样?她本该活着的。或许,跟着辰马,桂,银时,甚至是你,她都能活着。呵呵呵,莫哭,你说可笑么。我曾暗自下定了决心要守护住的东西,竟是这般的脆弱。不,归根结底都是我太弱了啊。老师的事也是因为自己太弱,才没有救下老师啊。”
高杉的精神有些恍惚,他的脸上是怪异的笑容,像是悔恨又像是兴奋。不管是哪一种,我都看不下去了,尤其还说出这种话。
“是!春子本该活着!但是这里的人谁不应该活着!你说啊!跟了你,是春子自己的选择,上了战场谁能保证一定活下来?她喜欢的是足智多谋英勇善战的高杉晋助,不是一个疯子!你个混蛋给我清醒点!老师的死也不是你的错!可笑什么?你觉得什么可笑?春子的死可笑?还是现在理智不清的自己可笑?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这里的士兵哪一个不脆弱!是人就都有脆弱的时候!”
高杉被我吼的愣住了,吼完这番话我自己也是惊愕不已,什么时候我有资格去教训高杉了?真是的,我在干什么?
高杉没了话,缄默不语,至始至终都拥着春子的尸体,将她小心的揽在怀中。
“对不起晋助,我只是想说,想哭就哭好了,别憋着,那样很难受。”带着发颤的声音,我这么说着,然后就站起身,背对着高杉。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你还有我们,还有大家。银时、假发、辰马,我们都在等你。”
或许,我能做到的,就是这种程度了吧。
加入紧张的救助工作中后,我去看了一眼银时救出的小孩子,那小家伙已经窝在大衣中睡着了。摸了摸她的额头,常温,看来只是受到了惊吓,身体上还是没什么大事的。叹口气,我将大衣给她掖严实了,便才离开。
我唯一庆幸的是医疗队里的医疗器材和药材都还算齐全,并没有出现短缺什么的。只是,高杉的药怕是要重新配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开始不安起来,总感觉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了。我真讨厌自己这种不好的直觉,就像乌鸦一样。
还是抓紧时间把高杉的药给配制出来,这是我目前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抱着需要的药材我钻进了临时搭起的帐篷里,原以为帐篷里没有人,却在看到打盹的银时后愣住了。他的手中还拿着绷带,是要给自己包扎么?我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然后在银时的身边蹲了下来,是哪里受伤了?果然还是太累了,居然给自己包扎到一半就睡着了。
我也真是的,居然没注意到他受伤了。
叹口气,我将药材放在了一边。轻轻的从银时手上拿过绷带,仔细的检查了下他的身体,烛光明明灭灭的晃着,让我有点看不清。将蜡烛放进了一点,我这才看清。有一道较为严重的割伤,皮肉粘连着往外翻,还渗着丝丝血,皮肤的肌理早就被破坏,创口看着有点瘆人。
深吸一口气稳定下自己的情绪,我开始处理他的伤口。
折腾了好一会,将绷带缠好,我用匕首割断多余的绷带然后系上结。找来一件厚衣服披在银时的身上,我就抱着药离开了,在这里配药会吵到他的。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配药是出奇的顺利,不懂的地方问了医疗里的前辈,这真的是事半功倍。
天渐渐的泛起了鱼肚白的亮灰色,从这里已经看不到城里的大火了,弥漫的烟雾不再盘踞于城的上空,稍微消散了点。
真是讽刺,今天居然是难得的晴天。
冬季里很难得的大晴天,就连风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我将配制好的药分类用纸包好,然后放进了医疗包中。也许是出于女人的小心,我将这医疗包交给了桂来保管,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他还可以给高杉挡挡。反正,大家都不会死的,除了我。
我呸,怎么一副我要挂了的觉悟啊!
“小莫,你去休息下。看你,眼睛下面都黑的了。”桂将医疗包安置好,回头就来数落我了。
我抓了抓头发,才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洗澡洗头了,头发都油的可以炒菜了。我无奈道:“假发,我想洗澡啊,比起睡觉。”
“不是假发,是桂。武士要不拘小节,大家都没有澡洗,现在是非常时期。而且,河水很冷,会发烧的。”桂严肃的看着我,将原因都一一罗列了出来。
虽然很不想把此刻稍微轻松的气氛破坏,但心里还是很担心高杉,所以我又说了:“晋助,晋助怎么办。”
“我正想告诉你呢。小莫,晋助已经将春子安葬了。”
听到桂这么说,我的第一个反应竟是惋惜,然后种种不明的情绪一股脑的上涌。
“晋助将春子葬在哪了?”
桂带着我来到林子里的一处旷地,来的时候银时和辰马已经在了,但是最应该在的人却不在。
阳光能够照射到的地方,是一处新番的土地,那里埋葬着高杉悸动过的心。
连墓碑也不会有,这样的情形就像倒退到了几年前那样,我们站在松阳的墓前。
阳光很暖和,但我如何也感觉不到温暖。阵阵的寒意止不住的让自己发抖。
“春子是个好姑娘,刚来这里的时候,她帮了我们很多。”辰马微笑着,淡淡的说开了。
我没有出声,慢慢走到了银时的身旁,他一脸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胸腔里又痛起来,嗓子发痒,我赶紧用手捂住嘴巴,忍着想要咳嗽的冲动。看来肋骨的伤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背过身摊开手,我有些傻眼的看着手掌中鲜红的液体。
“怎么了。”
肩膀冷不丁的被银时拍了下,我吓得一哆嗦,立即放下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面对银时。
“没什么,一切都会好的。”我摇摇头,像是在给银时说,又像是在给自己的安慰。
春子,安心走好吧。他会活的好好的。
从树林深处回到聚集地,我都没有跟他们说话,或者该说谁都没有说话。无话可说吧。
手上的血在衣角上蹭掉了,手掌只是有点红色的印记,我很庆幸没有被银时撞见,不然就麻烦了。一定会被教训的,还是狠狠的那种。
“谢了。”
低哑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我略微诧异的侧头看向银时。他只是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仿佛刚才并没有说话一般。谢我?谢我什么?我有点反应不过来,好好的思忖了下,我才恍然大悟,昨晚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他一定是醒了的,不然怎么知道是谁弄的。
“喂,当时醒了怎么不吭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