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腰的草丛里,是举着枪跑过来的天人,他们践踏着草地,兴奋地过来狩猎了。他们知道,打中了。

  我知道我不能再发呆了,这种情况我必须做出选择!要么先救银时,要么先杀了敌人。

  对,先取出子弹!先止血!先救他!

  “银…银时,坚持住,我马上给你做紧急包扎!不会…不会有事的!”

  一开口声音都变调了,难听的声音夹杂着颤抖的语调,我悲哀的发现我居然连手都在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颤动,哆嗦着将医疗包打开。我胡言乱语着说了些什么想让银时安心,事实上我只是在安慰无能的自己。

  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像是踏在心弦上一般,带着死亡的节奏感。

  药棉!对,药棉!还有镊子,碘酒!对了,还,还有纱布!还,还有什么!冷静点莫哭!赶紧想,没事的不是吗!银时不会有事的,不是还有我在吗!冷静点!

  突然,一只凉薄的手覆在了我的手背上,我颤抖地下垂下头看向银时,瞳孔里倒映出他强作镇定的脸庞。

  明明,说过要保护你们的。

  “不会死的。”

  “你给我闭嘴!两发子弹你以为是什么!一处在后腰一处在肩膀啊!”

  “没时间…了…先杀敌…”

  我错愕的看着银时忍着疼痛,咬牙站了起来,手中的刀杵在地上作支撑。原本的白战袍被渗出的血给浸染了,他刚才躺下的地上也是血迹。

  “你说过不会死的!”

  我大声的吼了一句,然后拔出刀就疯了一样的冲上去,迎击敌人,银时焦急的呼喊也被我抛在了脑后。

  子弹擦着刀刃划过,我纵身腾起,一刀斜劈,血光暴射,天人便身首异处。杀了一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围攻上来,他们乐此不彼的进行着偷袭和强攻。

  银时不可以有事,绝对不可以有事,所以,我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完这些杂碎。

  我仿佛能透过天人瞪大地惊恐的眼里,看见自己狰狞如恶鬼的模样,满脸的血和伤痕。

  雪又下大了——

  银时受了枪伤都还能继续战斗,我这点小伤根本不碍事。

  被大锤砸断了右胸腔里的肋骨,喉头翻涌上一股甜腻的味道,我一张口腥甜的血就淌了下来。气血翻腾都止不住我的杀意,银时就在我不远的地方砍杀着,白色的身影是那么晃眼,映衬着飞雪和鲜血,那是属于白夜叉的风姿。

  “跑啊!”

  我不知道银时到底是怎么有力量喊出话的,明明中了两枪的啊。

  “好!你跑!去找假发来支援!”我一高声喊出话,胸腔就撕扯似的阵痛,一大口血沫喷了出来,溅在了天人的脸上。

  又是子弹袭来,暴射而来的子弹被我堪堪躲过。我俯冲上前,手掌一翻,刀尖上挑,一个迅猛的突刺将天人贯穿。

  风声骤起,雪花纷纷扬扬的飞舞,本该是如此纯净的颜色,现在却是最难看的了。

  四面八方涌来的天人,将我的视野占的满满的,脑子里除了杀杀杀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连银时的话也听不清了。

  他说了什么?

  不重要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不断有血从新伤口旧伤口里流出来,粘稠的、难闻的、湿热的——

  不能原谅的,是伤了他的杂碎们。

  我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加入攘夷军并非有多崇高的志愿,也不是为了松阳的遗愿。

  只是——

  只是,单纯的想要追随坂田银时罢了。

  再多的借口也掩藏不了的事实,我只是离不开他。

  对他产生了从未有过的依赖感,想要,一直,一直跟他一起。

  只是——

  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我的心愿,就是跟着你。

  不管是否能找到原本的身体,女人也好,男人也罢。

  如果可以,做一辈子的挚友吧。

  草地上,被雪覆盖了的,没被雪覆盖了的地方都不多不少的沾了血。这是一场小规模的战争,我差点连累银时丧了命——

  最后一个天人倒下后,银时也跟着倒了下去。他头上纯白的额带在风雪里猎猎飞舞,随着他倒下的身体,划出圆滑的弧度。我惊慌失措的跨步跑过去,用尽全力的伸出双手想要接住他。

  沉重的身体倒进怀中,我稳稳地从后面拥住了银时。不敢太用力,怕弄到了他的伤口。小心的安放在草地上。扔掉了手上的刀,我将从天人身上剥下的衣服铺在了地上,然后将银时挪了上去,拍掉他身上的雪,我把找到的医药包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手还在轻微的颤抖,我努力地平息了下自己混乱的思绪和情绪。接着我找到了火柴和小瓶酒精,将天人的衣物缠绕在刀身上泼上酒精,然后点燃。用火烤过镊子和小刀后,我剪开了银时枪伤处的衣服。

  一个深深的血窟窿,血因为低温而冻住了,伤口最近的皮肉被弹药弄的焦黑,再远点的皮肉是青紫的。

  银时紧皱着眉毛,也不知道是清醒的还是昏厥了。

  小刀在手中晃动,我深呼吸一口气,不会有事的。

  冷静点,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