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相触的瞬间, 贺云承明显地感觉到,钟渝整个人都僵硬了。

  这个吻只是试探,浅尝辄止, 贺云承稍微后退开,视线与钟渝相接。

  钟渝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睁大,眸光闪动着无措与茫然,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贺云承心头一热, 再次吻了过去, 在钟渝避开之前, 手扣住他后颈,微微使力,将人压向自己。

  钟渝被动地承受着,身体僵硬, 甚至连呼吸都忘了。吻逐渐加深, 他愈发招架不住,抬手抵在贺云承胸口,轻轻推了推。

  贺云承放开他, 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亲吻。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凌乱,彼此心照不宣地移开了视线。

  贺云承虚握了下左手,刚才这只手就按在钟渝颈后, 指尖仿佛还留有那皮肤的细腻触感, 沾染了钟渝特有的清爽气息,连带着体温都变得灼人。

  他有些想不通, 自己居然会吻钟渝, 真是鬼迷心窍了。

  贺云承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大步往回走,嗓音毫无异样:“回去吧。”

  而在此时, 俱乐部的小酒馆里,高彦磊正看着满脸不虞的靳子睿,见他又灌下一口酒,好声劝道:“贺云承他那人就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靳子睿眉头一皱,酒杯底“咚”一声磕在吧台上,气愤道:“他今天那球就是冲着我来的,要是再偏一点,我这会儿说不定就在ICU里躺会了!”

  高彦磊心说要不是贺云承留了手,这会儿确实应该去ICU探望你。他觑了眼酒杯,幸好这种玻璃杯底厚,不然靳子睿这么一磕,今儿少说得进趟医院。

  想起靳子睿看钟渝的眼神,他清了清嗓,倾身凑近,声音低了些:“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对贺云承那相好有意思?”

  靳子睿目光闪烁,掩饰地端起酒杯,呐呐地没说出个所以然。

  他言辞闪烁,肯定是有鬼。高彦磊心里有数了,靳子睿看上谁不好?非要去招惹贺云承这么个混世魔王。

  高彦磊叹了口气,拍了拍靳子睿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听哥们儿一句劝,别去打贺云承相好的主意,最好把心思也掐了。”

  靳子睿不服气,嚷嚷道:“贺云承对他又不是真心的!凭什么别人不能喜欢?”

  他喝了酒,又带了情绪,声音就有点大,高彦磊赶紧捂住他的嘴:“嘘,祖宗诶!你小点儿声,是怕别人听不到吗?”

  好在今天是包场,酒馆里没啥人。

  靳子睿撇开他的手,“别动我!”

  高彦磊也不在意,好脾气地问:“那你说说,你看上他啥了?”

  看上钟渝啥了?靳子睿也说不太清,大概就是第一眼的惊艳,正好撞在他心口,说通俗点算是一见钟情。

  人的感情来得就是这么简单,居然对刚见一面的人上头了。

  以至于在知道他是贺云承情人的时候,他竟然有种暴殄天物的惋惜。

  “他好看吧,气质又特别,觉得贺云承配不上。”靳子睿耷拉着眉眼,有些泄气地说:“不想他被玩弄感情。”

  那就是见色起意呗……

  高彦磊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笑容,“我跟贺云承也认识一段时间了,不敢说了解,但也大差不差。”他给自己也倒了杯酒,“你别看他嘴上说玩玩而已,但其实看得可紧,眼睛都巴不得长人家身上,这次只是警告 ,要是你真挖他墙脚,就他那压根不在乎脸面的疯狗德性,他能和你拼命你信不信?”

  说着把杯子往前递了递。

  靳子睿和他碰了下杯,眉头皱得都快打结了:“他要是真喜欢,又怎么会那样对他?”

  “哪样?”高彦磊挑起一边眉毛,“你又没在人家床底下,看到的只是表面,万一人家私下里亲亲热热呢?”

  靳子睿被他这句话刺激到了,情绪又激动起来:“你又知道了?!”

  高彦磊哈哈笑了几声,“话虽然不好听,但我是真心劝你,色字头上一把刀,那大学生看着是个有心性的,说不定贺云承自己都得栽个跟头。”

  靳子睿垂下了眸子,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高彦磊悠闲地剥了颗薄荷糖,漫不经心地嚼着,清凉的薄荷味儿冲淡了酒气。

  靳子睿那纠结的模样落在他眼里,这事儿多半没那么容易了结。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他只是个看戏的,好言难劝想死的鬼,作为朋友,他的义务已经尽到了。

  ——-

  李岩把贺云承和钟渝送到了上次没去成的那家餐厅。

  西餐厅里人很少,环境清幽雅致,放着舒缓悦耳的背景音乐,和学校里那些嘈杂喧闹的小餐馆完全仿佛不在一个世界。

  他们在靠窗的位置落座,从落地窗可以俯瞰大半座城市,此刻万家灯火氤氲连绵,地标建筑变幻着五彩霓虹,高架上车水马龙,车灯汇成一条条流动的星河,热闹非凡。

  钟渝是第一次吃西餐,不过他向来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动作也有条不紊,因此看起来并不拘谨。

  贺云承让他点餐,他谨慎地选了些招牌,反正贺云承又不缺钱。

  “你倒是会点。”贺云承笑着接过菜单,加完菜后递给侍应生:“就这些了。”

  菜还没上,总不能干坐着,贺云承起了个头:“今天的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钟渝说。

  “你那天骂我的时候不是挺能说吗?”贺云承偏着头,要笑不笑地望着他,话音温和又危险:“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再用三个字以内的话来回答我的问题,那你今晚就别想睡了。”

  对于他的精力和体力,钟渝深有体会,说不让他睡,就真的能接连不断地折腾他一晚。

  钟渝抿抿唇,“那你想问什么?”

  “教练教得好不好?骑马的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学马球?”

  贺云承问了一连串。

  钟渝吸了口气,一板一眼地答:“教练挺耐心负责的,很健谈。骑马的话,一开始会紧张,放不开,但是习惯了就还好,至于马球……”他看向贺云承,“如果我说不想学呢?”

  他语气表情都跟上课回答老师问题似的,贺云承轻笑,“劳逸结合知道吗?光读书也不行,迟早变成书呆子。”

  他的意思是不想学也要学,在钟渝预料之中:“好吧。”

  “觉得那边风景怎么样?”贺云承又问。

  钟渝:“很美,尤其是那片湖。”

  他提到了那片湖,贺云承不由想起就在一小时前,在那傍晚的湖边,他竟然情不自禁地吻了钟渝。

  当时的想法他已记不起来,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风景很美,而氛围又刚好。

  但忆起嘴唇相触时的柔软,他舌尖顶了顶上颚,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没那么排斥接吻,如果对象是钟渝,好像也是件挺不错的事。

  “还有……”贺云承顿了顿,以手支颌微微倾身,直视着钟渝的眼睛:“我吻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钟渝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什么感觉?

  一开始是茫然,反应过来后是惊讶,以及不适应,但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厌恶。

  他没谈过恋爱,所有与性相关的经验都来自贺云承,他们每周都会做丨爱,熟悉彼此的身体,但亲吻还是第一次。

  钟渝语气平静,实话实说:“感觉……呼吸不过来。”

  贺云承笑了起来。

  不是他惯常的带着嘲弄的笑,也没有丝毫轻佻意味,就只是简单的、放松的笑。

  “你傻吗?接吻的时候又不是不可以呼吸。”贺云承桃花眼里满是笑意,“以前没跟人亲过?初吻?”

  钟渝木着脸不说话。

  沉默就是默认,贺云承笑得更开心了,眼睛都完成了月牙:“我忘了,你是好好学生,怎么会早恋?”

  钟渝没反驳,对于贺云承这种情史丰富的花花公子,他的确算得上好好学生。

  菜依次上来,两人都饿了,重心转移到菜品上,时不时搭两句话。

  饭后李岩送他们回去,在去哪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

  贺云承:“去我那。”

  李岩刚要答应,就听钟渝说:“能不能去酒店?”

  贺云承蹙眉,“怎么?”

  “离我学校太远了。”钟渝解释,“我明早有课。”

  贺云承反应过来,确实远。

  “行吧。”贺云承勉强妥协,“去之前的酒店。”

  贺云承在那酒店包了个固定的套房,他们基本上每次都在那里,熟门熟路了。

  时间还算早,他们洗完澡后,贺云承在一旁看电影,钟渝则在看贺云舟发给他的题,问他解法对不对。

  贺云承见他一直低头发消息,凑过来看了眼,一堆数字与字母组成的公式,他就没上心学过,早就抛到太平洋了。

  他百无聊赖地翻着电影列表,没一个想看的,干脆把遥控器丢开,抱着钟渝的腰,把人扔到了床上。

  钟渝猝不及防,下意识想坐起身,就被他压了回去。

  贺云承手撑在他身体两边,不发一语地俯视着他。

  两人的呼吸节奏都有些急促,意外地同了频,贺云承注视着他染上水汽的眸子,视线往下,落在他红润柔软的唇瓣上。

  他再一次鬼迷心窍,低头吻了下去。

  钟渝的身体又变得僵硬,只是呆愣地任他亲吻。

  贺云承不管不顾地吮吻那柔软的唇,舌尖撬开他齿关,尽情地攫取他的呼吸。

  随着吻加深,他越发觉得不够,手拂上钟渝脸颊,哑声道:“回应我。”

  钟渝大脑昏沉迟钝,被动地回应起来。

  热意旖旎,快呼吸不过来了,他伸手抵住贺云承肩膀,想要推开。但贺云承不像下午那样放过他,而是握住他的手,贴在了自己胸前。

  睡袍很薄,贺云承心脏有力地跳动着,一下下撞击他掌心,钟渝不适应地挣了挣,随即贺云承握着他手往下……

  贺云承这次超乎寻常地耐心,完全不同以往,有那么一瞬间,钟渝大脑里全然空白,陌生的感官电流般窜过脊背,他毫无防备,以至于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久久没有回神。

  他眼里蒙了水雾,呆怔地望着贺云承……

  贺云承注意到他的眼神,俯身过来吻他,语声暧昧含笑:“怎么了?”

  钟渝说不出话,只是急促地呼吸。

  贺云承眸色深邃,掀起又一场风雨……

  情丨欲过后是浓重的困意,钟渝睁不开眼睛,隐约听到贺云承在他耳边说话。

  “……房子……搬出来……”

  钟渝迷迷糊糊地应了声,便进入了沉眠。

  翌日,贺云承醒来的时候,钟渝已经回去上课了。

  钟渝起得早,这几个月来都是他们都是这样的,贺云承本已习惯了,但不知为何,看着床的另一侧,竟然会觉得有些空荡荡。

  他坐在床上回味了好久,以前光顾着横冲直撞,爽是爽了,但总感觉差点意思。看来还是要用点技巧,毕竟是两个人的事,让伴侣也体验到快乐,成就感简直加倍。

  他这一耽搁,上班就迟到了。

  小贺总迟到是家常便饭,公司里的人都习惯了,反正他是太子爷,又不会被开除。

  太子爷挨骂也是家常便饭,贺云承刚到公司没多久,就被叫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贺敬海满脸严肃地打量着他,贺云承倒是穿了正装,但是没系领带,衬衣扣子巴不得开到肚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你昨天跟靳家的儿子闹矛盾了?听说你还想打人家?”贺敬海面无表情地问。

  贺云承歪歪斜斜地靠着他办公桌,眉梢轻轻往上一扬:“听谁说的?”

  靳子睿那怂货总不能告状吧?又不是小学生了,而且昨天在场的人那么多,难免有个别嘴把不住门的。

  贺敬海皱起眉心:“你不管我听谁说的,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贺云承向来敢作敢当,当场就认了:“对,怎么着?”

  他这副无所谓的模样总能惹得人火冒三丈,贺敬海觉得自己有一天迟早要被这逆子气死,忍着火气道:“怎么着?要是你把他打出个好歹,你打算怎么着?你是能赔钱还是能赔命?!”

  “我心里有数。”贺云承坐到了办公桌角上,抽了支钢笔转着玩:“犯不着让他缺胳膊少腿。”

  “你心里有鬼!”贺敬海站起身,一巴掌拍到桌面上,呵斥道:“我说过不管你的私生活,但不是让你去和别人争风吃醋,你不要脸我还要!靳家那边我打好招呼了,过两天一起吃饭,你给我好好地道歉!站没站相衣服也不穿好,少把你那身匪气带到公司里来!”

  “让我跟他道歉?”贺云承嗤道,从桌上下来,迈步往外走:“除非明儿太阳打西边出来。”

  贺敬海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你这个混账!”

  贺云承头也没回:“我赶着去处理贺总您交代的任务,走了。”

  贺敬海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并不是性格暴躁的人,但这个儿子就是生来讨债的,一遇上他,脾气就控制不住。偏偏贺云承对什么都满不在乎,油盐不进,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揉了揉眉心,叫来秘书。

  “去查一下贺云承包的那个学生。”

  他是真的不想管贺云承的私生活,怕自己糟心,所以只知道他保养了个大学生,具体是谁,哪个学校的都不清楚。这次贺云承和靳家那小儿子争风吃醋,也是为了那个学生。

  他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资料很快就送了过来,贺敬海看着简历里的那张一寸证件照,眉峰逐渐拧起。

  是云舟的那个家教老师,之前还一起吃过饭。

  当初贺云承那么热心地送人回去,果然是有鬼。

  他把资料丢回桌面,面上辨不出情绪:“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快四个月。”秘书说,“这学生家里出了状况,云承帮他还了钱,两人就在一起了。”

  贺敬海缓缓颔首。

  “不过他成绩不错,目前是他们专业第一。”秘书斟酌着,“云承好像挺上心的,您看……”

  贺敬海沉吟片刻,说:“我知道了。”如果贺云承真的上心,倒是给了他一个可以拿捏的把柄……

  “靳家那边安排好了吗?到时候我带云承过去。”

  “都安排好了。”

  ——-

  这天下课后,钟渝登上了论坛,打算看看有没有新动态。

  刚登录,右下角弹出一条私信。

  他点进去,对话框里发信人是那个熟悉的ID——

  春和景明s_:[握手]你好,我看你的IP也是京城,是在这边上学还是工作?

  自从上次在那个中式传统建筑的讨论帖里认识后,他们偶尔在其他帖子遇见就会简单打个招呼,春和景明知识面很广,说话耐心细致有条不紊,总体来说是个很健谈热心的人。

  钟渝犹豫了下,回复:上学。

  春和景明正好也在线,没多久就回复了消息:大学?

  钟渝:嗯。

  春和景明s_:你是对中式传统建筑感兴趣?

  钟渝:我建筑系。

  对方给他发了个笑脸表情,说他也是学建筑的。

  春和景明s_:我之前有个研究专题就是中式建筑,不介意的话你给我个邮箱,我把当时找的资料发你一份。

  这人不光是热心,还愿意给陌生人分享资料,简直是活菩萨。

  钟渝从善如流地把邮箱发过去,附了个感谢的表情。

  春和景明s_:不用谢,小事。

  随即他又问:方便透露是那所学校的吗?说不定我们还是校友。

  钟渝垂眸,食指拨弄了下鼠标,还是回:T大。

  春和景明s_:我也是T大!你大几了?

  钟渝:大一。

  春和景明s_:[大笑]看来我还是你的直系学长,可惜我现在不在学校,不然还能一起吃个饭。

  钟渝有点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但人家免费赠送资料,拿人手短,便回:以后有机会的话,请你吃饭。

  春和景明s_:哪能让学弟请[大笑]介意加个微信吗?我拉你进个群,里面都是咱建筑院的,你有问题的话可以直接在群里问。

  钟渝这次犹豫的时间有点长,并不是排斥社交,但也确实不擅长,所以经常独来独往。

  他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点了点,回复:好。

  春和景明发了个微信号过来:你加我。

  加上微信,对方的头像是张座古典华丽的建筑,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包,是一只猫在wink。

  钟渝简单地回了个“你好”。

  紧接着对方发了个邀请进群的链接过来,群名叫……夕阳红旅行社?

  钟渝拇指悬在上方,迟迟没点下去。

  总不能是电信诈骗,钟渝还是点进了链接,加入群聊。

  群里人还挺多,总共森*晚*整*理二十二个人,他刚进去,就有个卡通头像的人说话。

  Yan:新来的?老规矩。

  钟渝头上冒出个问号,老规矩指的是发照片?

  SONG:这是学弟。

  Yan:行啊宋明璟,你又去哪儿勾搭来的学弟?

  钟渝了然,原来春和景明叫宋明璟。

  群里其他人也跟着起哄,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SONG:什么勾搭?我是光明正大地邀请过来的,你们可别把人家吓跑了。

  他越是这样说,对方就越要调戏钟渝。

  Yan:学弟,发张照片给学姐看看[勾手指]

  金多虾:学长也要看[勾手指]

  果然。

  钟渝沉默,随即发了张网图过去——一张故意P丑的男生照片。

  这是张著名的梗图,大家有时候会在班群里玩梗,装作新人自我介绍,说图里的人是自己。

  Yan:噗……

  Yan:幽默。

  Yan:好了不逗你了,欢迎加入,有什么问题可以在群里说,别客气。

  钟渝:谢谢。

  出了群聊,他发现通讯录那又多了个红点,有人加他。

  他以为是群里的人,结果不是。

  验证消息那里写着“我是靳子睿,我们见过的,还记得吗?”

  靳子睿?钟渝有印象,是和贺云承一起打球的人。

  他们那群人神通广大,能找到他微信并不难,但是为什么要加他?

  钟渝抿唇,选择了无视。

  眼睛对着屏幕太久,干涩又疲倦,他闭上眼休息了会儿,手机又是一震。

  这次是李岩,问他明天下午有没有时间。

  明天下午钟渝只有两节大课,刚好能腾出时间。

  他回:什么事?

  李岩:贺总让我帮你找了几个房子,想请你过去看看,选一套喜欢的。

  房子?钟渝一怔,忽然想起,那天贺云承好像是说过,让他从学校搬出去。

  虽然往返于酒店学校很麻烦,但若是搬出宿舍,上下课、去食堂图书馆都不太方便……

  他沉默的时间有些长,李岩揣摩他的心思,劝道:放心,都离学校很近,不会太麻烦。而且住宿舍的话,人比较多,肯定是没有在外面自由舒服的。

  钟渝:好。

  李岩发了几套租赁信息给他,房子确实都在学校附近,最近的就在学校旁边,也让钟渝也见识到了T大周围的房价有多么离谱。

  一套普通的老小区二居室,月租竟然近万?!

  李岩:你先看下条件,我们明天再去实地看。

  第二天,钟渝到了约定的地方,李岩和中介站在一起,见到他来,向他招手示意。

  “我们先去看第一套吧。”李岩说。

  钟渝点点头:“好。”

  中介满面笑意,伸手做了个请,热情地开始介绍:“这个小区比较新,电梯房,环境和安保都是很不错的……”

  三人来到小区门口,在保安那登记进门。

  小区绿化做得还可以,房子在23楼,是个百来平的三居室,宽敞明亮,装修得也很雅致。

  中介卖力地推销:“这套房子是第一次出租,业主当初是装来自家住的,用的都是好材料……”

  李岩:“怎么样?”

  “再看看吧。”钟渝不是很喜欢。

  他们又来到第二套房的小区,是个上了些年头的老小区,小区外的大铁门锈迹斑斑,有个穿着保安服的大爷靠在保安亭里打盹,脑袋一点一点。旁边栓了条大黄狗,原本趴在地上假寐,见他们靠近,便警惕地坐起,竖着耳朵盯着他们。

  “大爷?”中介喊第一声,没反应,“大爷!”他加大音量。

  老大爷吓得一抖,赶忙睁开眼睛,略显浑浊的眼珠像个磨花了的玻璃球,脾气也不太好:“嘛呢?”

  “我们来看房。”中介说,“麻烦您开下门。”

  大爷打量着他们,没怎么磨蹭就把他们放了进去。

  一进小区,郁郁葱葱的树木遮天蔽日,洒下一片林荫,茂密的灌木丛里卧了只三花猫,见到来人也不害怕,两只前爪匍匐前伸,背拱起,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从他们面前悠悠地跑过。

  “这个小区虽然比较老,但是离学校最近的,周围很多超市,隔一条街的地方还有个农贸市场,买菜这些都方便。”中介介绍道,手指了个方向:“坐车也方便,从那个门出去,右转五分钟就有地铁。”

  他们来到楼下,沿着饱经沧桑的阶梯拾级而上,钟渝看着墙上层层叠叠的小广告,莫名觉得熟悉亲切。

  跟他家的那个小区差不多。

  他们爬上了七楼,最顶层,中介拿钥匙开门。

  “这房子有个其他地儿没有的好处,自带大露台,在上面种种花草,养养宠物都没问题。”

  门打开了,钟渝走进客厅,目光巡视了一圈。

  “两室一厅一卫。”中介说,“露台在这边。”

  钟渝跟着他转了转,目测七十来平,装修和家具也比较过时,但朝向好,采光不错,打扫得也很干净。

  不过他最喜欢的,是那个露台。

  露台很宽敞,可以放一些花盆或其他,从露台看出去,正对着一条老街,街边种着梧桐树,树旁是各色各样的小店铺。

  杂货铺、水果店、理发店……各式招牌参差起落,路上人来人往,生活气息十分浓厚。

  “就这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