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一滞,脑袋在话音刚落下时就像死机了一般无法下达指令,我无措的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他。
“吓到你了?”江喻哑着嗓子,他轻咳了一下,但并没有抬头看我,“憋着太难受了,没忍住。”
刚才扒开的窗户还没关,一阵风顺着吹进来,江喻头发被带起几缕,一段时间不见,我哥的头发变得更长了。
“走吧,太晚了,先回去睡。”他抓起杯子猛地灌了一大口,起身时顺便把窗子带上,客厅的灯也关了。
屋子里变得很暗,他背对着月光,但面对着我。
江喻和我的距离很近,我抬头看他,他也正目光灼灼的盯着我,淡笑着说:“看来你有听话,现在黑也不那么怕了。”
我飞速的眨了几下眼睛,“哥,我,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你先等等,”我抓着他的胳膊,顺着肩膀将他摁在沙发上,“你等我一会儿。”
我太蠢了,太自作主张,居然把他的卧室装扮的那么花里胡哨,今天是他最不想回忆起的一天,我却愚蠢的想要帮他庆祝。
我越想越懊恼,手上撕扯的动作也越来越快,急的出了一头汗,正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些杂物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我错愕的看着站在门口的江喻,嘴像抹了油一样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哥,你怎么,我不是说等等....”
我哥换了一身睡衣,额前的头发还湿着,他推开门时毛巾正擦拭过眼睛,移开时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当看清我手上还没处理掉的银色气球时,他愣住了。
“对不起,哥,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急,甚至眼眶的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我胡乱的把手上的气球塞进塑料袋,想要欲盖弥彰的塞进桌子底下。
江喻大跨步的走在我面前,伸手拦下了我的动作,呼吸间还夹杂着酒气,热热的摩过我的耳朵:“怕什么。”
他自顾自的扯开拿出来看,我阻止不了,只得死死的盯着他的脸,手指蜷起又松开。
意外的,江喻没有生气,也没有失落或是伤心,只是仔细的看着这些气球和彩带,半晌问我:“准备多久了?”
“临时回来弄的,”我小声说,“没弄多少。”
他点点头,把东西都收回塑料袋,站起来时揉了一把我的头发,“谢谢小远。”
我惊愕的看他,“哥,你不怪我...”
“这有什么,你这么害怕,是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潜意识里认为这样是不对的,我怕他不高兴。
我摇摇头,没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他顺势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半趴在上面假寐。
江喻语气很稳,但呼吸是乱的,我本以为他没喝醉,但现在他好像有些上头了,事情记得混乱,说话也颠三倒四的不分语序,我一边耐心的回答他,一边观察他的状态。
“去年的今天,那个时候你也喝了酒,但手里拿了生日蛋糕。”
“去年?”江喻闭着眼睛皱眉,含糊的吐出两个字就没了下音。
就当我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我哥又说话了:“嗯,是,想起来了,捡了个弟弟...”
“你还有什么?”
我看着他的眼睫毛轻轻抖了一下,我也跟着惊了惊,下意识的把手伸向盒子,但中途被我哥截走了。
他打开后便一直背对着我,僵直的身体没什么动静,我有些担心的想凑近看看,但他很快的合上了盒子,发出“啪”的一声,然后又重新缩了回去。
....现在应该是真上头了。
“哥?”我轻轻摇了摇他,“去床上睡吧,这里不难受吗?”
“谢谢,”江喻微哑着说,“我很久没过过生日了。”
“上一次,那个蛋糕是我自己买的,以为能重体会一次我妈在时候,但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他停了停,“我已经忘了,马上就要忘了....”
我屏着呼吸,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他。
“你是她送来的吧,”我哥的嘴角忽然提起一丝弧度,“我满18岁了,她是看我太孤单,给我一个弟弟。”
“谢谢,我重新体会到了,”江喻慢慢睁开眼睛,仍然笑着,“谢谢。”
下一秒,我努力卡在眼眶里的泪应声落下,渐渐地像小蟹般爬了满脸。我哥看着我,神情呆滞的反应了几秒,然后笑了。
他伸手用力地刮了刮我的眼睛,“怎么又哭了?”
“哥,”我一个没忍住,往前扑了一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一边啜泣一边说,“我才要,谢谢,你。”
江喻没说话,半晌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嘴里喃喃着:“18了啊,真快。都成年了。”
我之后常常想,如果他没喝酒,他大概率是不会告诉我的,他越来越成熟,任何事情都习惯了自己去解决,甚至是习惯憋在肚子里任他发烂发臭,纵使它散发开来。他的成熟让很多年后,面临那一切足以坍塌的事情的时候,让他只凭借自己单薄的肩膀默默扛了起来。
随着时间流逝,学业变得越来越繁忙,期末考试即将来临,连赵子磊也不常跑去操场了。我们几个三点一线的过,紧盯着日历表越来越少的日期。
那天之后,我哥告诉我瑞华也开始了期末模式,他回来的时间变得不固定了。期末之后就是新一轮的携接补习,说有事电话联系,他偶尔也会抽时间来看我。
很直接的说,就是他大概率不会回家,也不会留宿了,见面只会是在学校,或者是什么别的能找到我的地方。
我很难过,但一想到只要我考上瑞华就不用整天盼着他回家,又变的浑身都是劲头。
我一心一意的扑在学习上,直到顺利的度过了考试,看到自己扶摇直上的成绩,打电话了告诉了江喻。
“别太累了,”他简短的祝贺了我,即将挂断的时候补充道:“假期时间不长,多休息。”
“好,”明知道他看不见,但我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哥,你也是。”
假期很短,赵子磊临时凑起一个局,说要带着我出去打场球放松放松。
“走了走了,”他在电话里的声音透着兴奋,“前面有球场,喊上严哥一起出去打一场野球,上次打球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啊。”
听他说过段时间队里就要开始组织冬训,他和严屹的假期更短,之后见面更是得看安排。
“这回开学之后我就不能按时和你下课回家了,”他带着我找到一处球场,立在架子旁边拍边和我聊天打发时间等严屹,“哎,你一个人能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我疑惑的看着他,“我又不是小孩子。”
“感觉很不安全啊,那么晚,”他说,“之前你哥还和我说怕你回家不安全,要我每天跟你上下学呢。”
我接球的动作一顿,有些僵硬的转头看他:“我哥和你说的?”
“对啊,”他点点头,“挺早之前了吧,应该就是在周度那事儿之后,你哥也是担心你,说的还蛮客气的。”
赵子磊不甚在意的抬手投篮,等球进去之后笑着说:“我和他说你是我小弟,保护你应该的。结果被班长说我油腻。”
我愣在原地看他,缓缓吐出几个字:“班长也在啊...”
“对啊,正好她姐也在旁边,你们俩一个个的,弄得我个独生子女快嫉妒死了。”
我站在一边慢慢消化他说的话,手上拍球的动作随着我思绪发散一直重复着,直到被他拍了一下肩膀才如梦初醒。
“发什么呆呢,走了,严哥来了。”
严屹在不远处停车,我们四处打量了一下找到了一些同样刚来的人,很迅速的开启了一场野球。
严屹冲我眼神示意着打了个招呼,按照分配很快开始进入了状态。
期末考试来临之前,再加上缝缝补补平安福袋的那段时间,我已经很久没打球了,赵子磊熟悉的打法让我好像打通了筋脉般连连进球。
对面是一些不认识的人,但同样也有彼此熟悉的,眼看着比分和我们逐渐拉开,有人喊了停。
严屹不太舒服的皱起眉:“够黑的,这场合都下手。”
赵子磊也同样的露出不爽的表情,看着严哥:“撞你了?”
“嗯,”严屹点点头,“打完换一处。”
野球我很少打,基本上都是些认识的朋友,但赵子磊熟悉,他说这片的人严哥很熟,基本上都是些好相处的,很少有缺心眼儿的人凑进来,打不过就下黑手。
下半场大家都很收敛,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肢体接触和争吵,严屹示意我放放水。
对方的分数也拉回的很快,大概是放水太过明显,正当我准备假装传球给赵子磊的时候,眼前猛地闪过一个黑影,下一秒肩膀被他狠狠一撞,我措不及防的向前仰,同时被往前扑来的人带着惯性猛的一磕,牙齿挂着外套拉链重重栽倒了。
操,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脑袋一阵天旋地转,牙齿里的血腥味很快随之散发开来,我迷迷糊糊的想要往起爬,但实在使不上力气。
“纪远!”赵子磊和严屹朝着我跑过来,“能行吗?先起来试试看?”
“没事...”我捂着嘴坐起来,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
“没事儿吧?”眼前闪过一个人影,我没能看清,“还好吗?抱歉....”
“没事...”
“这点儿伤算什么啊,打球少不了磕磕碰碰的吧,”另一个声音插进来,“我还以为多厉害,打球还穿外套臭装逼,结果是....”
笑声由他带头,很快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结果里面穿的是蕾丝边儿小卫衣啊,不是我说你个娘炮,哈哈哈哈,娘炮还来打什么球啊,你是来这儿找打炮....”
“老子去你妈的!”赵子磊的脾气被点炸了,他猛地松开扶着我的手,冲着眼前的人一拳砸了上去,“你他妈不想要这张嘴我今儿给你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