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承拂开钟渝额上汗湿的头发, 低头在他眉心吻了一下,吻完后和他额头相抵,低声问:“舒服吗?”

  钟渝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 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

  贺云承轻笑,意犹未尽地又吻住钟渝嫣红微肿的唇瓣,辗转缠绵,直到心满意足才翻身下来, 侧躺到旁边, 将钟渝拥进怀里。

  “困吗?”

  “还好。”

  “那我们聊会儿天?”

  “聊什么?”

  贺云承想了想, 问:“你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

  他指的是两人短暂分开的这一周,钟渝的生活非常规律,几乎家、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为即将到来的考试周做准备。

  “复习, 考试。”钟渝话音微顿, “还有吃饭,睡觉。”

  “没有想我吗?”贺云承吻了吻钟渝后颈,话音里带着笑意:“我可是很想你的。”

  又是这种暧昧的问题……

  颈后是湿热的吻, 麻麻痒痒的感觉沿着脊柱而下,钟渝心跳微乱,几乎是逃避般地闭上眼睛, 想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可贺云承又追问了一次。

  “想我吗?”

  其实有很多种处理方式,可以装睡, 一直保持沉默, 贺云承应该就不会再问, 也可以说复习很忙,没空去想其他事……但在今天这样的日子, 钟渝莫名不想让贺云承不开心,于是在沉默了将近半分钟后,很轻地应了句“嗯”。

  贺云承手臂稍微用力,把钟渝转了过去,和自己面对着面。他唇角翘起来,显而易见地开心,“那你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钟渝配合地问:“在做什么?”

  “我想想……”贺云承佯作思考了一会儿,简略地说:“陪我妈看秀,去看我外祖父母,和我妹妹去滑雪。”

  钟渝轻轻挑了下眉,“你还有个妹妹吗?”

  “嗯。”贺云承点头,“我给你看她的照片。”说着伸手在枕头附近摸来摸去,可摸了半天都没摸着,便只好坐起身来,掀开枕头找。

  还是没有。

  “看到我的手机了吗?”贺云承问。

  “没。”钟渝提醒,“会不会掉床下了?”

  两人一起支起身体往床边看,钟渝看到他和贺云承的浴袍凌乱地扔在地毯上,其间还混杂着一些成团的纸巾和用过的套,显示着就在刚才,他们之间经历了怎样激烈的一场亲密……顿时就有点脸热。

  “我看到了。”

  贺云承说完,面不改色地光着身子下了床,从浴袍底下捞起手机,又爬上床躺到钟渝身边。

  他把手机解锁,翻到相册给钟渝看。

  钟渝望向他转过来的屏幕,照片里的女孩子金发绿眸,白皙脸颊上有几点无伤大雅的小雀斑,让她看起来尤其可爱,大概也就十来岁左右。此时她正抱着条黑白相间的小狗,对着镜头的方向努嘴做了个亲吻的表情,十分活泼灵动。

  “她是不是很可爱?”贺云承眸底满是温柔的笑意,看得出来他很疼爱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的确是非常可爱的小女孩,应该不会有人不喜欢她,钟渝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嗯,很可爱。”

  “她叫Nicole,不过我们更喜欢叫她Niki。”贺云承笑着说,“她是我母亲和我继父的女儿,我亲眼看着她出生长大。”

  “她多大了?”钟渝问。

  贺云承:“十岁。”

  和自己猜的差不多,那应该就是贺云承去美国之后才出生的,两人一起长大,并且相对来说母亲那方的血缘会更亲近,所以兄妹俩关系一定很好。

  贺云舟虽然也和贺云承有一半的血缘关系,但两人很少接触,加上与父亲不亲近,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兄弟之情可言。

  “她刚出生的时候只有那么点大。”贺云承用手比了个大小,有些怀念地道:“软绵绵的,我都不敢抱她,可一转眼就长成漂亮的小姑娘了,真的很神奇。”

  钟渝心念微动:“你很喜欢小孩吗?”

  “唔……”贺云承认真地思考片刻,“一般。”

  话落他不知想到什么,忽而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坏笑,手抚上钟渝平坦的腹部,凑到钟渝的耳边,压低声音暧昧道:“但如果是你生的,那我一定很喜欢。”

  钟渝:“…………”

  他一把推开贺云承的手,眉心紧蹙忍无可忍地骂了句——

  “滚蛋!”

  这是贺云承第一次听见钟渝说粗话,还真有种别样的风味,他愉快地笑了几声,见钟渝真不理他了,又凑过去温言细语地哄:“我只是开个玩笑,别生气了。”

  钟渝闭上眼睛,懒得搭理他。

  “我错了,真的。”

  “……”

  贺云承消停了一会儿,又一骨碌爬起来:“差点忘了,我给你带了个新年礼物。”

  他动作太大,钟渝不得不睁开眼睛,就见他又下了床,从地上随手捡起件浴袍披在身上,开门出了房间。大概过了五六分钟,他拿着个小盒子回来,从里面取出了一块腕表。

  钟渝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手腕被拉了过去,腕间传来金属微凉的触感,贺云承把那腕表戴到了他手上,轻柔地给他扣好了皮质腕带。

  “喜欢吗?”

  贺云承笑意盈盈地问,眼里盛满期待。他很早就觉得钟渝的手腕很好看,就应该配一块不错的表。

  钟渝垂下眸子,沉默地看着那块表。

  墨绿色表盘,边缘带黑色渐变,表壳是铂金的,6点钟方向还嵌了颗小钻石,表带是方形鳞纹鳄鱼皮,非常精致漂亮,也适合钟渝这个年龄段。

  但即便钟渝对表没有研究,也能看出这块表一定价值不菲,贺云承出手不是一般的大方,其他人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他眼都不眨地就能花出去。

  钟渝解开了表扣,把表从腕间摘了下来,递还给贺云承。

  贺云承不明所以,笑容逐渐消散:“怎么了?”

  钟渝没什么情绪地说:“太贵重了,也不合适。”

  “怎么个不合适法?”

  “我只是个学生。”

  钟渝的意思是他是学生,所以不适合戴这样的表?

  贺云承心想他上学的时候,还戴过比这更贵的,但他和钟渝确实不太一样,毕竟他从小就这样,已经习惯了,而钟渝身边大都是普通家庭的同学,会有顾虑也很正常。

  “那你可以在家里戴。”贺云承说,“或者其他地方也行。”

  钟渝摇头,态度很坚定:“可是我不需要,也不想要。”

  贺云承皱起眉:“为什么?”

  “贺云承。”钟渝缓缓吸了口气,“以后不用再送我这样的礼物,没有必要。”他不会觉得开心,只会觉得负担,不想越欠越多,并且深刻认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多么遥不可及。

  贺云承没说话,只是缄默地注视着他,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说:“睡觉吧。”

  终究还是让他不开心了,钟渝无奈地想。

  落地灯熄灭,他在黑暗里阖上眸子,许久才有了些睡意。

  似乎没睡多久,他被骤响的闹铃惊醒。

  第一时间关掉闹钟,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忽然感觉手腕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伸手一摸,果然是那块手表。

  贺云承在他睡着的时候,又给他戴上了?

  钟渝无声地叹了口气,摸索着将手表取下来,放在床头柜上,随即起床穿衣服。

  他得回学校了。

  *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早上钟渝醒来,那块表都在他手腕上戴着。每次他都会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贺云承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但等他晚上睡着,贺云承又会给他戴上,如此循环。

  贺云承非常执着,似乎一定要他收下不可。

  “贺云承……”钟渝想说我们谈谈,可后面的话被打断了。

  “你不想要,我知道。”贺云承先发制人,喉结滚动了下:“我很少认真地想送人东西,这块表是Niki陪我一起选的,她知道是要送给你,选的时候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他顿了顿,继续说:“东西送出去了,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钟渝抿唇,在这件事上,他和贺云承一直在拉扯对峙,并且谁都不愿意让步。

  他们不光是家世地位的差距,就连性格上也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一旦互相杠起来,就一定要有一个人妥协。

  钟渝做了个深呼吸,“好……”

  危机解除,他们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一起住在那套二居室里,每周做一两次爱,偶尔钟渝空闲下来,还会一起做顿饭。

  再说公司那边,贺云承顶着压力开了几个害群之马,首要矛盾解决了,最重要的是要解决根本问题。

  得益于家里那几位企业家长辈的教导,贺云承有了大致的想法,景宏最大的问题是管理混乱,各个部门间协调性差,部门内部还勾心斗角。这样一来,无论遇到什么问题,大家就会互相推诿,把事情越弄越遭。

  跟公司高层开了好几次会,调整了下之前的管理章程与考核方式——去掉不合理的部分,建立奖惩制度,该松的松,该紧的紧,尽量人性化的同时,森*晚*整*理又不会太松散。

  驾驭人心也是门复杂的学问,贺云承沉下心看了不少书,又去请教长辈,总结下来,无非就是情怀和利益。

  公司创立之初,核心班底十分厉害,加上背靠大集团,公司迅速发展壮大,一度差点上市。但后来从集团总部调来了个高管,仗着有后台在公司大搞官僚主义,内斗的结果是核心人员走的走、散的散,重要团队所剩无几,其他人也无心工作,就渐渐没落至今。

  贺云承想办法把最初的核心班底挖了回来,毕竟是公司创始人员,多少都有点情怀。公司财务紧张,他就自掏腰包发员工福利——用情怀和利益将人笼络住,接下来就该画大饼了。

  不会画大饼的总裁不是好老板,但画大饼也不是开空头支票,要有技巧地画,要画得又大又圆,但又不至于太遥远,让大家能看到希望,从而振奋起来,为公司创造价值。

  大家对这位空降来的太子爷从最开始的不服,到佩服他的魄力,毕竟被开的那几人在集团董事会多少都有些关系,不然也不至于让他们兴风作浪那么久。现在则是好奇太子爷的能力,想知道他能带大家走多远。

  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景宏建筑终于逐渐走上正轨,年前还接到了个还算不错的项目。

  目前为止最艰难的阶段已经过去了,但他也不敢松懈,几乎每天都在加班。

  对此贺敬海也挺惊讶,他原本以为这个大儿子已经废了,让他去景宏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还真让他干出了点名堂。

  转眼年关将至,再过一个多星期就要过年了。

  贺云承在跑步机上,边跑边问:“留下来一起过年吗?”最近太忙,健身都懈怠了,他可不想自己的八块腹肌化零为整,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立马就开始锻炼。

  钟渝摇了下头,“要回去。”

  “回去做什么?”贺云承不解,“你家里又没其他人。”

  刚说完他就反应了过来,坏了,嘴快了。

  钟渝父母都不在,这不是揭人伤疤?

  好在钟渝似乎并不介意,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我舅舅给我打了很多次电话,让我去他那过年。”

  “哦……”贺云承稍微放下心,又问:“那什么时候回来?”

  钟渝把手上的杂志翻过一页,垂着的睫毛轻颤了下:“看情况吧。”

  贺云承把跑步机速度又调快一档,心里乱七八糟地塞了一堆事,公司里的,家里的……不知不觉越跑越快,忽而感觉呼吸困难。他反应很快地按下关机按钮,跑步机履带逐渐减速,他小心地从跑步机上下来,手脚痉挛麻痹,几乎站立不稳,只能扶着跑步机原地坐下。

  钟渝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抬眸看去,贺云承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像是喘不上气来。

  心脏一缩,他把杂志扔到一边,大步上前:“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