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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与修所有打好的腹稿全落空了,他拿着手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纠结这一会儿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钟,等到他终于下定决心,回复了一个“嗯”字的时候,聊天软件的系统已经自动将此作为一个崭新对话的开端,他的一个字消息上面顶着时间节点,孤零零在屏幕里,看上去十分可怜。

  樊迟也没有再回应他。

  谈与修又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将这种尴尬完全化解,然后他就听见一阵不算太小声的喧哗,似乎是有什么重量级的嘉宾过来了,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他只是安静地蜷缩在自己的位置上,视线紧盯着桌上的玻璃杯发呆。

  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谈与修是非常浪漫的人。尽管他恐惧与陌生人交谈,恐惧独自一个人待在这样欢声笑语的环境里,可是在此刻,他依然忍不住幻想:自己跪趴在卡座的靠背上,将此刻欢闹的人群、以及骚动的源头尽收眼底——他甚至会幻想这是怎样一副安静好看的模样,会不会有暗黄的灯光打在他侧脸,他会不会成为别人收藏在心里的风景。

  他总是无比渴望,自己能够拥有第三视角,观看自己。

  谈与修将生活里的大部分时间用在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里,以至于他忽略了那阵骚动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几乎要把他耳膜震破的时候,他才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正站着一个庞然大物,穿笨重的玩偶服,头上是滑稽的头套,全场焦点毫无疑问地转到这边了,谈与修受不了这样的瞩目,他结结巴巴地说:“……不好意思……我在等人。”

  “是在等我吗?”头套后传出含笑的嗓音,谈与修一下子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头套被缓缓掀开,露出棱角分明的一张脸来。

  樊迟一路被闷得很热,脸颊泛着潮红,鬓角透出些微的潮湿,但这并不影响他任何心情,他只是用那双天生多情的眼眸润润扫过谈与修的眉眼,然后笑着说:“谈先生,您比我想象得还要好看,真高兴认识您。”

  “樊、樊先生!”谈与修受惊一般地站了起来,“您…您怎么……”

  后半句话他不好意思说,樊迟让他稍等一会儿,还把地点约在这里,不会其实是为了参加这个酒吧的活动吧?

  那这未免也太不尊重人了。

  索性樊迟没给他太多纠结这种事情的时间,很快就解释道:“穿这个是不是很好笑啊……我也不想的,只是某些特殊原因……请您千万不要介意。”

  说罢,他低了低头,好像是想冲谈与修鞠个躬,但无奈玩偶服实在太笨重,于是他不尴不尬地卡在了那里,脸都涨红了,看上去真的十分不好意思:“对不起。”

  像个大男孩。谈与修想。

  他天生没办法对任何道歉选择拒收,哪怕很多事后的道歉并没有用;更何况虽然樊迟的行为看着奇葩,仔细想想倒也无伤大雅,于是他很痛快地选择了原谅:“没有关系的,您要一直穿着这个吗?”

  樊迟盯着他看,然后不自在地咽了口口水:“不是,这个背后有拉链,很好脱掉的。”

  “那需要帮忙吗?”

  “可以吗,那真的太感谢了。”

  樊迟就充满信任地交出了自己的后背,任由谈与修轻轻柔柔地将他拉链拉下来,然后又下意识地拽住他一只袖子,“脱吧。”

  他就像小时候妈妈给脱衣服那样,手臂往里一缩,然后是另外一边。

  臃肿的玩偶服滑落在地,樊迟愣愣的,谈与修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过于热心肠,他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冒犯了。”

  “不,”樊迟眼神亮晶晶的,像只得到了抚摸的大狗,“谈先生,您真的好温柔,我太荣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