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陵西颤抖着声音点头:“好,我带你走。”
穆江白说完这句话就重新陷入了昏迷。
他现在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被摔碎了的瓷器,需要很小心才能保证不会整个碎掉。
然而想要恢复到从前无暇的样子,那是绝不可能的了。
大夫小心的将穆江白身后的伤口包扎好,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
穆江白现在没有真气,也就只能靠着身体慢慢恢复才行。
夏陵西几乎无从下手,顿了半晌,才小心的用斗篷将穆江白裹起来。
他把人从床上抱起来,脸色一片冷然。
萧无宸脚步眼神闪了闪,在地上生了根的脚步才开始轻动了一下。
他挡在了夏陵西面前。
夏陵西抬眼看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愤恨和怒意:
“你难道没有听见刚才小白的话吗?”
“他说,他想离开你。”
夏陵西和穆江白差不多大,少年意气,英姿勃发。
所以恨意和怒意都不加掩饰,从不知惧怕为何物。
只这短短一句话,就让萧无宸的脊梁似乎都弯了一下。
他嗓音很轻,却像祈求:“他只是生气了。”
“你把他放下,我让鬼医过来。”
这世上没有比鬼医医术更精湛的人了,只有他能治好穆江白。
他答应过,穆江白一定会没事的,能陪着他,长命百岁。
萧无宸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抓住了夏陵西的胳膊:
“你把他放下,我去叫鬼医来。”
夏陵西神情讽刺:“你才刚让那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挖了小白的根骨,现在还要让他过来刺小白的心吗?”
萧无宸倏然顿住了。
他的思绪混乱,从听见穆江白并没有喝药,而是生生被挖了根骨之后。
他就疯了。
面对这个平时不怎么看的上的小辈,他现在的语气也称得上是卑微:
“那你等一等,等一等我去叫别的大夫来。”
“你不许,不许带他走。”
夏陵西瞥他一眼,淡声道:“不必了。”
“我会带他回凌霄派,既然庄主大人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别再纠缠。”
“如此惺惺作态,便是小白知道了,也只会觉得恶心。”
萧无宸心神巨震,身形晃了晃。
“不是,不是这样的……”
夏陵西却没有和他多纠缠的心思,直接越过了他抱着人走出了大门。
外面他带来的车驾等在门口,夏陵西和凌霄派掌门说了一声,直接带着人离开了斜月山庄。
出了斜月山庄恢弘气派的牌匾,夏陵西仰头看了一眼。
这样脏的地方,以后小白干干净净,也不必再回来了。
凌霄派掌门本等在客院,听到儿子让下人带来的消息吓了一跳。
一边在心中咒骂臭小子乱来,一边匆忙赶到了萧无宸的院子里。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请罪道:“庄主,犬子无状,待在下回去,一定好好约束。
把……少庄主原原本本的送回来。”
穆江白奄奄一息,江昭月的院子里却大夫往来不绝。
再加上鬼医并不曾故意遮掩,只要稍微留心,都能知道斜月山庄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
平心而论,夏掌门也觉得萧无宸这事做的不怎么厚道。
然而这武林中讲的从来不是一个“理”字。
为了保住凌霄派,也为了保住自己那个傻儿子,夏掌门还是不得不收起自己对穆江白那点无用的怜悯。
他低垂着头,是绝对臣服的态度。
然而萧无宸却半晌没有说话。
他心中忐忑,不知道萧无宸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按照道理来说,一个已经被用过了的“药”,大约萧无宸也并不会很在意。
但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萧无宸压抑的喑哑声音:“让你儿子,照顾好他。”
“等……我会去接他回来。”
等什么时候他没有说清,夏掌门也识趣的没有再问。
他没有再等到萧无宸的下一句话,才缓缓退出了房间。
萧无宸麻木的走了两步坐在床上,鼻端是浓重的血腥气。
不远处的窗下那盆兰花估计是很久没有人打理了,长叶有些卷曲枯萎。
萧无宸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他叫来了照顾穆江白的下人,详细询问了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
换骨的事隐藏的很好,穆江白不应该会提前知道。
除非,这是有人故意告诉他的。
萧无宸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从黄昏到日暮,再到新的暖阳重新覆盖这片冷清的宫室。
柯妙彤推开了门。
萧无宸坐在床上,眼神动了一下。
如果可以的话,他唯独不希望这件事是柯妙彤做的。
他缓缓抬头,看向一脸娇笑的柯妙彤。
她好像还是和很多年初次见到他一样,眼中纯然的欣赏。
面前这个男人英俊,尊贵,武功超群,只是爱着的人从来不是她。
是那个许多年前可怜的小乞丐,又已经不是了。
她讽刺的笑,直接开口道:
“萧师兄,是我告诉穆江白,你要把他的根骨还给江昭月的。”
萧无宸下颌紧绷,真气汹涌,瞬息间穿透了柯妙彤的肩膀。
血顺着柯妙彤的肩膀流下,很快将她整条胳膊都染成了血红色。
柯妙彤眼中的最后一点希冀彻底消失。
她自嘲笑了笑:“师兄怪我,是吗?”
萧无宸怒到了极致,但柯妙彤有恩于他,他不能杀她。
“你何时变得如此残忍?”
柯妙彤染着蔻丹的手指死死扣紧了肩膀上的伤口。
痛意让她不自觉颤抖,她却觉得兴奋。
因为这是萧无宸给她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被面前的人牵动情绪。
为了他哭,也为了他笑。
“我残忍?难道不是萧师兄残忍?”
柯妙彤眼神癫狂:“你知道吗萧无宸,穆江白原本是不相信的。”
“就算我已经把书放在他面前了,他也不相信。”
“你是他最爱重信赖的师父,他不相信你养了他这么多年只是为了他的根骨。”
“所以他自己想了个好主意,他想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而你,你本来有机会的,有机会让他一直这样爱你。”
“可是你啊,最残忍的明明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