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察言观色，沉吟着道：“若好好养着，当是无妨的。”
其实他本该看不出萧无宸的情绪，但或许是萧无宸表现的实在太明显，听到鬼医的话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鬼医瞒了萧无宸一些事。
这样喝上十年药材，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味药。
既然是药，发挥了效用之后又怎么还能完好无损呢？
如果不出意外，穆江白是能活下来不假。
但他已经失去了根骨，又是被直接剖出来的，具体能活多久谁也不知道。
不过看着萧无宸的样子，对他的回答还算是满意。
鬼医想了想，也不觉得一个药人有什么特别的，死了就死了。
于是他毫无心理负担的撒了个小谎：“若您想要，老夫可保他与常人无异，只是不能练武了而已。”
萧无宸点头道：“这样最好，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告诉我，我要穆江白好好活着。”
穆江白不能练武也没什么，本来他将穆江白带回来也并没有教过他什么东西。
穆江白之所以能成长到现在的程度全靠他自己。
萧无宸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但直到现在，在面临着穆江白可能会死去的局面时，他才突然意识到，也许穆江白对他来说也并不是可有可无的。
甚至，他希望穆江白能好好活着，一直陪在他身边。
这些天江昭月都不在山庄，但他不但不承认，他一次都没有想起江昭月来。
他恍然发现，想起穆江白的时候比江昭月要多的多。
萧无宸心中转瞬即逝过一个念头，他不敢深想，好像只要仔细想一想那念头就会将他拖进深渊。
他可能，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爱江昭月。
只是江昭月的父亲，老庄主对他有恩，他又和江昭月一起长大。
江昭月没有根骨，他就想帮他，仅此而已。
萧无宸抬眸，墙面上的机关还能看清楚对面的静思室，地上的血渍已经干涸。
新鲜的和陈旧的交缠在一起，早就已经分不清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变化的呢？萧无宸兀自沉思，好像就是从他把穆江白关进这里开始。
萧无宸叹了口气，突然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问完他自嘲的笑了一声，鬼医一辈子和毒剂汤药打交道，哪里知道这个。
却没想到，鬼医讨好的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萧无宸，笑着道：
“老夫虽不知道何为喜欢，这世上却没有老夫做不到的事。
此乃痴情蛊，无色无味，无声无息，只要下了这蛊，再服下母蛊，就能得到一片痴心。”
萧无宸眼眸沉了沉，手中的小瓷瓶好像这一瞬间变得莫名沉重起来。
“你既不懂情爱，如何知道这蛊管用？”
鬼医一双阴翳的眼睛看不出情绪：“情爱是比毒剂更骇人的东西，庄主，您该知道老夫的本事。”
萧无宸嗤笑：“无稽之谈。”
他还不屑于对人使用这样的手段，就算是觉得自己喜欢江昭月的时候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
况且对穆江白，萧无宸也并不觉得他需要这个。
他本想直接把手里的瓷瓶丢掉，但想了想，还是塞进了袖子里。
鬼医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如何选，见他动作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萧无宸抬脚离开，嘱咐道：“务必将我教给你的事情处理妥当，记住，我要他好好活着。”
鬼医点头，等萧无宸离开一会儿之后也拿起自己的药箱。
他心情不错的哼着小曲，一瘸一拐的朝外走。
十年了，只要他帮萧无宸做好这件事，就能得到足够下半辈子花销的银子。
有了斜月山庄的庇护，他也不用以后再在江湖上躲躲藏藏了。
鬼医高兴的哼笑了两声，顺着长长的台阶走出去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僵住了。
等等，萧无宸说的，需要让他用上痴情蛊的，还有那所谓喜欢的人，不会是……那个药人吧？
鬼医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
如果这是真的，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不过仔细一想，他又觉得不太可能，若是真喜欢，又怎么会把人培养成药人呢？
鬼医晃了晃头把自己脑海中荒谬的想法晃出去，抬脚走出了这栋暗无天日的建筑。
萧无宸从静思室出来之后明显轻松了许多。
有些事他还没有完全想明白，好在也不急于一时。
到问道会的时候，时间刚好，演武场上人声鼎沸，看到萧无宸来了发出一阵高亢的欢呼声。
少年人们分门派各自待在早就安排好的位置上，而各门派的宗主坐在高台之上，淡笑着看向广场上的青葱少年们。
萧无宸的位置在最中央，他一贯面无表情，即使听到众人的欢呼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这一次，他却不动声色的朝着穆江白所在的位置看去。
作为斜月山庄的少庄主，穆江白站的比一般弟子们要靠前，站在喜悦山庄队伍的最前面。
穆江白微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眼下有着显而易见的青黑，难得没有关注萧无宸。
萧无宸几不可查的皱了下眉。
他没注意的地方，坐在稍微靠后一些位置上的柯妙彤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柯妙彤眯了下眼，想到自己的计划，愉快的笑了一声。
萧无宸一无所觉，收回视线，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扬声道：
“诸位同门，今日问道会同勉。”
萧无宸一向话少，能听到他亲口说话已经让江湖中不少仰慕他的少年们激动了。
问道会正式开始。
穆江白昨晚没有睡好，他做了个噩梦，醒了之后就莫名其妙的有些心慌。
他已经记不清梦里梦见的是什么了，只记得萧无宸冷漠的眼神。
穆江白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一定是想的太多了。
问道会开始，各门派的弟子们已经开始相继表演，穆江白的顺序靠后，他索性想找个地方歇一会儿。
一直恍惚着，他也没注意什么时候夏陵西走到了他身边。
夏陵西担忧的看着他：“小白，你怎么了？”
穆江白摇了摇头：“有什么事吗？”
夏陵西抿了下唇，试探着问道：“小白，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斜月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