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见川一开始还能腾出心思去考虑怎么应对江女士，后来工作堆积，加上早就答应了江北国际纹身展的邀请，忙得脚不沾地，脑子里除了图纸就再也想不起其他的东西。
江见川走的是将国内传统文化与国外先锋刺青艺术相结合的创新路子。
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那能搞出的花样实在太多了，但真正能翻出花还打出名头的人不多，江见川就是其中一个。
因此在江北办纹身展，第一个要请的肯定是江见川，年轻且势头盛。
像这种大型展览，有很多人花高价也要挤进去占个展区，因为站在这里，就代表在刺青界有一定的话语权，回去之后身价能翻倍涨。
而江见川这种被主办方亲自邀请的，是拿去撑台面的，展区不仅地理位置好，还免费。
江见川盘腿坐在沙发里，一边享受着吴歧路的水果投喂，一边扒拉着平板选要发给主办方的作品。
其中他最满意的几幅，已经让潇潇给客户打电话去了，看有没有时间来做他展区的模特。
“还没选好吗？我看着都挺艺术的。”
吴歧路虽然从小到大算不上什么好孩子，但他对刺青一直是敬而远之。
在他印象中，纹身就是港片古惑仔身上的过肩龙和满背虎之类的，反正以他的艺术境界是欣赏不来的。
但是江见川画的图却让他彻底改变了这一刻板印象，平板上模特裸背上刺的是敦煌飞天。
色彩鲜艳，笔触大胆，有很多纹身师自己的小巧思，就算是他这样的外行人，也会觉得好美。
“基本上已经选好了，再过一遍。”
吴歧路掐着他的脸颊夺走他嘴里的半颗草莓，“江老师没打算收个徒什么的？”
“以前缺钱的时候去给人讲过课，太耗心力，我还是喜欢自己作图。”
江见川无奈的看他，“果盘里有，你老抢我嘴里的干嘛？”
“要你管呢，我乐意。”吴歧路轻声哼哼着，“我就喜欢这样吃。”
江见川笑着用手背蹭了蹭吴歧路的下巴，“成，随你，你不觉得埋汰就好。”
“你哪我没亲过？怎么可能会觉得埋汰？”吴歧路凑过去笑吟吟地想亲他，江见川的手机响了。
是江玉芝的电话，这小半个月间她除了给江见川打电话的次数频繁了些之外，就再也没其他的动作。
搞得江见川一度怀疑是自己多想了，也许他妈妈压根就没发觉他喜欢男人这件事。
因为江女士一直是风风火火直爽的性子，今天能问的话绝不拖到明天，所以江见川早早就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但是她除了嘱托他要好好吃饭多穿衣服外，一句关于他情感方面的话都没讲，江见川那根绷紧的弦松懈不少。
“喂，妈，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江见川捂住吴歧路的嘴，生怕他出声。
“也没什么事，就是忽然想跟你打个电话，可能是妈老了，总是想起你小时候。”
掌心处传来湿润的触感，江见川手一缩，横了吴歧路一眼，从沙发上起身往阳台去。
“您是不是想我了？我最近工作太忙了，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过去陪您。”
手机那边传来江玉芝的笑声，但听起来有些勉强，“不用挂念我，工作要紧，妈这边有那么多老姐妹陪着，不要担心。”
“嗯，您要健健康康的，吃好喝好，您儿子有的是钱，可劲花就成。”江见川笑着说。
“你这孩子，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江玉芝轻声叹了口气，“你长大了，妈曾经以为我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江见川抠了抠阳台上的白纱帘，“妈，您怎么了？”
“没事，就是刚才看你小时候的照片，有点感慨而已，天也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江见川“嗯”了声，在电话挂断之前，江玉芝忽然问，“川儿，最近小区里有很多医生过来科普知识，妈听了一耳朵，就是这个有很多基因是会遗传的，就是说什么孩子其实是父母的镜子之类的。”
江见川将纱窗攥紧了，喉间紧了紧，刚想开口。
江玉芝却恢复了平时的语气，“哎呀，妈就是读书少了，听个科普都听不明白，行了，你赶紧睡吧，挂了哈。”
他甚至没有说“晚安”的机会，电话就被挂断了。
如果说之前他还在纠结江玉芝到底知道多少，那么现在基本上可以判断，她猜到了，但是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那个王姨估计是没看到他跟吴歧路亲嘴，只是看到了他从吴歧路的车上下去，顺便跟江玉芝提了一嘴。
这在一般人看来是没什么问题的，那个王姨估计就是好奇他为什么大早上在外面晃荡。
但是江玉芝经历过，她对这方面很敏感，只要联想到江见川对相亲的抵触，就基本上可以得出结论。
但她不敢问，不敢得到答案。
吴歧路看着江见川握着手机的手垂在腿侧，却迟迟没有回来，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走上前将小毯子披在江见川身上，环住了江见川的腰，用自己的脸贴了贴江见川的脸，“脸都凉了，是阿姨知道了吗？”
江见川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应该是猜到了，但是没有确切的答案，又不敢问我，只能胡思乱想。”
吴歧路垂下眼睫，“对不起，那天我不应该去找你的。”
“说什么呢？”江见川偏头亲亲他的脸颊，轻声说，“跟我谈恋爱才是委屈你了，跟做贼似的，我们交往，约会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你真好。”
吴歧路额头抵在江见川的肩膀上，他男朋友太会为别人着想，太会换位思考，所以永远内耗自己。
他不想伤害江女士，也不想伤害吴歧路，挤在中间，伤害的只有自己。
吴歧路握着他的手腕，让他摊开掌心，果然，又破了一层皮。
他抬起江见川的手，亲吻他的掌心，“傻不傻，不疼吗？”
江见川是真的陷入了愁思，他无措道，“怎么办？路路，虽然我说顺其自然，可我真的找不到完美两全的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