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女士待了一周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打道回府。
这里没人陪她跳广场舞，没人陪她打麻将，买菜只能去超市，没有可以讨价还价的菜市场，每次坐电梯她都害怕会掉下去，搞得人郁郁寡欢。
幸好有两只小猫陪着，但习惯了早晨出门遛弯，中午打麻将，晚上和老姐们跳广场舞的江女士实在是憋坏了，给儿子把冰箱填满后，就自己坐公交回家了。
江见川接到电话的时候，江玉芝已经到家了，整得他还有点无奈：“妈，您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多少提前给我打个招呼。”
手机那边传来“哗啦啦”的麻将声，“我去我儿子家还得提前报备？你是皇上啊？挂了挂了，别耽误我打麻将。”
也没等江见川再说话，那边已经挂断了。
江见川放下手机，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基本上已经康复了，只是工作时间太久会发酸，应该过不了几天就能好利索。
完成手上的小图后，江见川看了眼时间，也到饭点了，但是吴歧路还没什么动静，他就穿上外套打算去吴歧路公司找他。
两人的关系在公司已经成为没有摆到明面的秘密，大家心知肚明，但没人敢被背后议论。
江见川微笑着跟前台小姑娘打了招呼，就拿着吴歧路给他的总裁电梯专用卡刷上了电梯。
吴歧路早早跟他说好进办公室不用敲门，江见川手握上门把手，还没转呢，就听到吴歧路发火的声音。
“你怎么审核的？就差这么零点几，你知道会给公司带来多大的损失吗？！少他妈往下属身上扯，活全他们干了我雇你吃干饭吗？”
“砰——”应该是文件砸到地上的声音。
江见川还是第一次听到吴歧路发那么大的火，默默松开了手，踌躇了下，转身想先去隔壁等会。
门却开了，项目经理抱着零散的文件匆匆出门，一副苦瓜脸，看到他叫了声：“江先生。”
“你好。”江见川尴尬地点点头。
项目经理脚步慌张地离开，江见川下意识目送了下他的背影，办公室内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扯进去。
江见川摸摸怀里的脑袋：“生气啦？这么大火。”
“哼，他们都欺负我。”
吴歧路委委屈屈地蹭蹭他的颈窝，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心里的烦躁得到了平息。
江见川倚在门上，低头亲亲他的耳朵：“别生气啦，给你说个开心的，我妈回家了。”
这话说出来后，江见川有些心酸，果然是娶了媳夫儿忘了娘。
吴歧路听到这个猛地抬起头，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带着兴奋：“真的吗？那今天睡我家！”
江见川笑笑，没拒绝也没同意，“先去吃饭吧，我都饿了。”
于是，中午还在加班的同事有幸见到了跟在江见川后面撒娇耍赖的老板，有几个押她们路总是1的姑娘心有点碎。
江见川被吴歧路磨了整个午饭和午休的时间，最后只好点点头，同意了。
吴歧路开心地眼睛都能溢出笑，哪能知道他川哥心里已经四分五裂，他同意的哪里是睡个觉？
怎么可能是单纯睡个觉呢？江见川同意的是让出80%的上位权，剩下的20%他还想争一争。
因为手腕还带点伤，所以江见川给自己安排的工作并不多，但他下午完工后磨磨唧唧地赖在工作室不想走。
给自己做了一个小时心理建设后，他才穿上外套出门，走了两步发现手机忘拿了，又拿了半个小时手机。
潇潇手托着脸看他：“川哥，你今天不对劲呀，有事？”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江见川把手机揣兜里，生怕这个有5Ggay信号的姑娘看透他，抬脚就往外走。
兜里的手机响起了熟悉的铃声，是江女士。
江见川疑惑地点下接听：“妈，怎么这个点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手机那端是从未有过的沉默，江见川心一沉，着急道：“怎么了？”
江玉芝叹了一口气，“儿子，李家那边找到我了。”
江见川一怔，李家，他生物意义上的父亲家。
“他们找你做什么？拉黑就好了。”
小时候的江见川还会偶尔想念父亲，但长大后明事理了，就把这个男人从脑海中彻底赶了出去。
如果有可能，江见川宁愿世界上没有自己，也不想江女士受那么多的罪。
“唉，川儿，是你奶奶，她快不行了，李家那边希望你能回去了下她的心愿。”江玉芝曾经恨不得李家死绝，但是看着这么乖巧帅气优秀的儿子，她那些恨便消散了些。
江见川喉间紧了紧：“我不回去，我只有您一个亲人。”
“我一开始也是这样说的，但是你姑说，她每天看着你小时候的照片以泪洗面，眼睛都要熬瞎了，虽然你那死爹不是个东西，但你奶还是很疼爱你的。”
江见川站在工作室外，吹过一阵寒风钻进他的脖子里，很凉很冷。
当初他的抚养权这事闹得挺大的，他奶奶为了这事没少为难江玉芝，好的时候自然很好，真的牵扯到自己的利益了，人都是自私的。
已经21年了，江见川脑海中奶奶的模样早已经模糊，但他记得爷爷特意为他做的秋千，记得奶奶总是像是会变魔术一样从怀里拿出各种吃的。
江见川搓了搓手指，如果他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对妈妈的背叛？
江玉芝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别想那么多，我肯定是不会回去的，川儿，人生短短，老人家临死的心愿，你回吧，虽然她做婆婆不咋地，但是做奶奶是把你捧在手心里的，你爷爷走的时候也是念叨着你，这次……唉，就当积德了。”
江见川嗓子有些哑，“妈……”
“哎哟，我儿子最心疼妈妈了，妈知道你在想什么，妈真的早就不在乎了，回去让他们看看我儿子有多优秀，让那些说我自私养不活你不配当妈的人看看，我把儿子养的有多好。”
江玉芝说话的时候乐乐呵呵的，但是江见川知道她不可能不在乎。
受过的苦忘不了，只是在回忆里一遍又一遍的磋磨中磨平了棱角，看起来不痛了，但它堵在那，永远过不去。
“妈，我再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