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大的金融院是个大院，不论何时来到金融院的教学楼里，都可以看到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尤其是现在的早八下课，许多学生正从教室里出来，有的赶着出教学楼去做自己的事，有的则忙着去下一节课的教室。
总之，此时此刻，教学楼的走廊里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
卫玥觉察到路愿湫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卸下了力道，尝试着挣脱了一下，结果没想到这一点小动作像是刺激到了路愿湫一般，她又更用力地握住了卫玥的手。
这下子场面又僵住了。
“唉，你看，那是不是……卫玥和路愿湫？”
“嗯？还真是，她们俩在干嘛，走廊上拉拉扯扯的？”
“不会是什么大戏吧，天啊最近金融院有这么多瓜吗？”
有人注意到了这边，一些小声的议论飘了过来
卫玥还是那个先没忍住的，她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路愿湫，你先松手！这里还有好多同学，我们堵这儿干什么……”
“如果我松手的话，你是不是打算直接走了？”路愿湫纤长的眉微微蹙着，这样面对面，卫玥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眼中隐隐的痛楚和忧愁。
这双琥珀眸不复往日澄澈，像是被蒙上一层难以挥散开的阴云。
卫玥感觉自己的心中好像升起了些卑劣的欢喜，那些情绪在告诉她：看啊，路愿湫被你的言行这样牵动着情绪，你对她一定还是有着不同的意义吧。
可随即，阴影也紧跟着蔓延了上来。
卫玥压低了眉眼，虽然完全称不上“不耐烦”，但对比之前，这还是她头一次对路愿湫展露出这样的神色：“我不觉得你一晚上就能想清楚这中间的问题，何况我现在也不想谈论这件事，至少现在不想。”
刚说完，卫玥看到路愿湫的眸子颤了下，蒙在她眼中的阴云像是骤然下起了雨一般，让她眸中的水光更亮，也更易碎。
卫玥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感觉心被猛地揪住，想要上前一步将路愿湫拥入怀中、安慰她的念头在这瞬间达到了顶峰。
不、不行，卫玥，你不能这么没有原则。
深吸了几口气，将那些心软的念头抛开后，卫玥咬紧了牙关，准备再说点什么让路愿湫放手。
然而这时，她们周围已经聚集了更多的学生，甚至按照往常应该步履匆忙、等着赶课的同学也放慢了脚步，朝这边投来好奇探究的目光。
卫玥眼尖地注意到甚至有人拿出了手机想要拍照，立刻上前一步将路愿湫拉到了自己身后，眉头紧紧蹙起，盯着那个拿手机的人问道：“你做什么？！”
看着卫玥有些单薄的背影，路愿湫先是愣了愣，觉察到她是在保护自己，那颗惊魂未定、饱受折磨的心总算得到了一点慰藉。
在卫玥没有觉察的时候，她伸出另一只手，用指尖轻轻拉住了卫玥的衣角。
那个拿着手机的人被当众抓住，表情顿时十分尴尬。但不管是卫玥还是路愿湫，在K大都是名声远扬，他自己又冒犯在先，自然不敢再开口辩解，只能悻悻收了手机，快步离去。
虽然跟卫玥是同学的人知道她这个人跟传闻中的嚣张跋扈出入很大，但流言的传播范围之广与影响之深显然是很难短时间扭转的。
许多围观的人见她好像真的动了怒，生怕留下来触她霉头，立刻散开了。
只是人虽然散了，但想拍照的恐怕不止那一个人，如果有人已经拍下来刚才的画面，真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卫玥有些担忧地想着，反正因为原主之前的那些言行，她的风评估计一直不会好到哪儿去，但路愿湫就不一样了。
反应过来自己又在习惯性地为路愿湫着想，卫玥实在对自己的不争气感到无语，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所以说，还是先冷静一下……感觉你现在的状态还不太好。”卫玥认命地叹息，她大概怎么都无法真的对路愿湫狠下心肠，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倒不如还是别太为难自己了。
然而熟稔的语气，却成功摧毁了路愿湫的最后一点矜持，她将卫玥说的“现在可还是在教学楼”彻底忽略，直接从后面抱住了卫玥。
“路愿湫！你做什么……”
卫玥大惊失色，熟悉的淡香与另一个人的体温将她笼罩，她心跳加速的同时，感觉游离出去的灵魂又再度回到了原位，令她安心。
觉察到卫玥在挣扎，路愿湫只能将她又抱紧了一些，额头抵在她的肩上，轻声说着：“你说我想不明白，可我知道，昨晚我彻夜难眠想的是你，今天课上听不进课想的是你，现在也依然在想你……”
要直接剖露自己的心思与情感对路愿湫而言，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也知道这件事是她的问题，卫玥的态度已经很克制和信任她了，她应该如卫玥所提议的那样，分开一段时间，去想清楚卫玥和周悦之间的关系。
可仅仅是昨晚一晚，卫玥不在她身边，她便感觉连世界都寂静了一般。
这不同于过去她们各自回家的分离，那时候，路愿湫清楚地知道卫玥是会一直陪伴着她的。如果有思念，一条消息，或者直接约出来见面都是十分简单的事情。
然而昨晚，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和理智统统被击垮，只能让她深深陷入“卫玥会离开”的这个可能之中。
明明说了会一直在她身边的，一直以来卫玥也是这么做的，路愿湫不能接受、也不允许卫玥的离开，哪怕仅仅是一个“可能”。
无关乎皮囊，这样强烈地渴望着她，被她牵引着全部的心神情绪，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自己对眼前人的感情吗？
卫玥看到路愿湫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虽然将她紧紧抱着，却又在微微发抖，心中犹豫再三，还是伸手覆了上去，如她所想的一般，路愿湫的手又变得很凉。
“卫玥……”路愿湫因着卫玥的动作，声音里都夹杂了明显的欣喜。
可卫玥依然没有转过身正视她，只是任由路愿湫抱着，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出去另外找个地方。”
教学楼里人还是太多了，更何况也不该在这种地方讨论感情问题。
路愿湫闻言，知道卫玥不会立刻就走，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一直微微粗着的眉总算舒展了开来，她又放柔了声音：“那你想去哪儿？要去之前经常去的那家店吗……”
“不了，找个没什么人的安静地方就行，我等会儿还有事。”卫玥却还是摇了摇头，说出的话让路愿湫的心再度坠落深渊。
“你们说好了吗，要走了？”
一直候在门口的江蕴卷适时走了出来，看着她们两个，揉了揉自己背着包的肩膀：“卫玥，今天你和路愿湫在一块儿的话，那我先走了？”
虽然K大的进出管理严格，但如果那个高级任务员有心，是绝对拦不住他的。
卫玥暂时还推测不出这个任务员的动机，而他的行事如今似乎都是和路愿湫有关的。
随着复苏计划的失败以及主线任务的近一步推进，卫玥想，那个高级任务员一直以来准备的事，大概也即将失败，那么这种紧要关头，作为气运之子的路愿湫的安危，便是重中之重了。
除了暗中准备保镖外，她自己也基本没从路愿湫身边离开过，为的就是不让路愿湫落单。
即便是昨天发生了意外，卫玥之后也没忘去拜托有着更强大系统的江蕴卷。
“不了，我把一些话说完就走，这几天可能还是要麻烦……你了。”卫玥说着，有些不太自在，“我会尽快调整的，之后最好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安全。”
“行，那我就在教学楼门口等你们。”江蕴卷从善如流点点头，又叹息一声看了看路愿湫，看到她只是全然注视着卫玥。
怎么看都不是把卫玥当替身的样子，肯定对她本身是动了真感情的，就看她们是怎么沟通的了……
而卫玥，在今天见到路愿湫这幅样子，除了心疼之外，更多的是冷静了下来。
在找到校内一条僻静小道后，她开门见山地说道：“路愿湫，如果不弄清周悦这件事的话，我肯定没办法坦然地和你继续在一起……”
路愿湫姣好的面庞上再度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卫玥，我从没把你当做过她的替身……甚至之前中学时期，我也不觉得那个卫玥和周悦有什么像的地方。”
“我也必须承认，在开学遇到你之后，不知道是因为接触得多了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有些时候你的眉眼确实会让我……想起周悦。”路愿湫说到这里没有停顿，生怕卫玥误会，立刻补充后面，“但只有最初开学的那段时间，到后面我根本没有过这种想法了！”
“卫玥，即便你现在、你现在就变成另一个样子，我想我……喜欢的依然还会是你。”
路愿湫不知道要怎么将这些说清楚，明明在那些家族聚会上，她能侃侃而谈，可眼下向卫玥剖析自己的心境却是如此的难以用言语捕捉。
她只知道，她对卫玥的喜欢，与这具皮囊毫无关系，如果是原来的那个卫玥，她根本看都不会多看对方一眼。
望着路愿湫哀戚的模样，卫玥的眼中也染上了几分痛苦，想要拥她入怀的念想更为猛烈。
可她知道，接下来的问话，才是这件事的根源问题。
“那路愿湫，你觉得我和周悦像吗？我是说……性格和言行方式。”
卫玥将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同时，终于抬眸，直直看向了路愿湫。
这一回，她面对面，看清了路愿湫眼中的迷茫、疑惑与最终的震惊。
卫玥舔了舔唇，又垂下了眼：“所以，其实关键的不是皮囊，而是一些行为特征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问题根本就无解，卫玥不可能将自己的性格改得天翻地覆，而路愿湫也很难说清楚这之中到底有没有周悦的影响。
那她之后，是要将这个问题硬生生忽视掉，还是就此和路愿湫别过？
两个念头在脑海中想起，卫玥竟然觉得还是后一个更让她难受。
正当卫玥想说点什么，来缓解寂静的氛围时，路愿湫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眼中带了些犹疑和探索：“卫玥，这个问题……现在的我很难回答。但是，我可以也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能讲讲，你之前的事吗？在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前。”
这个问题让卫玥也很疑惑，不知道路愿湫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这个大概没什么讲的，我刚来的时候还记得一些，但到现在，只记得自己曾经是个大二的学生，但之前坐车意外从公路冲到了山涧里，之后就到这儿了。”
“你不记得了？”
路愿湫眉梢一挑，卫玥看到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你为什么好奇这个？”卫玥不知道话题怎么从周悦这件事，跳到她穿越之前的经历。
路愿湫用指尖点了点下巴，最后还是谨慎道：“我想关于周悦这件事……确实还需要时间去梳理，卫玥，拜托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说完，她声音又低了几分，用指尖蹭了蹭卫玥的掌心，让卫玥注意到从刚才开始，她都没想到要甩开路愿湫。
“一点点就好，我会很快弄明白的……还有，可不可以让我给你发消息？也不要不回复我……”
卫玥几乎没见过路愿湫如此低垂眉眼，看起来分外乖巧顺从的模样，本就不怎么争气的心现在更是软成了一片。
说拒绝的话舍不得，答应的话又太没骨气了，最后，卫玥只能没好气说了声：“看情况再说吧。”
可即便如此嘴硬，她却还要先迈着步子，将路愿湫一路带到了再教学楼门口候着的江蕴卷那儿。
等她们到的时候，看到江蕴卷正抱着手机，在那儿笑得花枝乱颤。
见到走过来的卫玥和路愿湫，她笑得更夸张了，半天都直不起腰。
卫玥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哎哟喂，你们可算来了……快、快看BBS，好热闹啊，好多神贴！”江蕴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忘催促她们看BBS。
卫玥那种不妙地感觉更强烈了，她习惯性地去看身旁的路愿湫，和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看到路愿湫微微弯了弯眉眼，卫玥只能脸发烫地移开视线。
但等打开BBS之后，她脸上的温度却是直线上升，连带着眼前都有些发黑了。
BBS的帖子前面是好几个百楼，而标题一个比一个离谱。
有投票贴：【如果你在教学楼里无意看见两个抱在一起的人，你觉得她们的关系是？】
有讨论贴：【大一金融院那两位到底有没有人能讲清楚关系的啊？】
还有让人眼前一黑的hot贴：【震惊！死对头变情人文学照进现实！】
卫玥手指发抖地点进了这个贴，看到主楼言简意赅地写着：“刚刚不小心路过金融院，看见开学时候因为军训摔一起霸屏BBS的两位同学不但拉拉扯扯，最后还抱到一起去了，曾经传闻中的死对头，如今早就搞到一起去了！”
2L：楼主这个“搞到一起”用得就很灵性。
5L：细说拉拉扯扯，不过如果是金融院那两位的话，她们关系看起来确实很好啊，从上学期到这学期，都形影不离的。
6L：之前还有人去江滩碰到她们俩一起看跨年烟花和灯光秀呢！
本来楼到这里还很正常，也很平淡，直到后面一楼出现了一个措辞极为毒辣的校友。
15L：回复5楼，我当时在现场，看到是W同学先跑出来，之后L同学又追了出来，拉着她，神情凄切语气委屈我见犹怜，一定要让W同学留下来，但W同学丝毫不为所动，一直要L同学放手。
16L：？
17L：？？
……
36L：所以……L同学还是主动的那个？？
45L：我不信，15L绝对是编的，但凡见过L的都知道她是个什么处事风格，就算她和W真有关系，那也是W主动才对！
85L：我来直接上照片！
85L发的照片恰好就是她们当时刚僵持的时候拍的，照片里的卫玥眉头微蹙，像是十分抗拒，而路愿湫柔美五官上是显而易见的脆弱，似乎欲言又止，但即便如此，她仍仅仅拉着卫玥。
后面的评论是满屏的“卧槽”，还有一楼写着：死对头变情人文学也可以，但怎么L会是主动的那个啊！她看起来好爱啊！W你看她这样你忍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