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玥有些讶异，却又不是很意外。
从之前的种种信息来看，那个高级任务员的到来比她们想象得更早，而与之相对的，剧情变动与偏移也可能会更早。
让她好奇的是，路愿湫怎么知道这些的。
在卫玥探究的目光中，路愿湫总算下了决心，要将此前卫泠向她透露的讯息说出来：“你还记得科技展的时候，我和卫阿姨不想让你参与过多的事吗？”
“当然。”卫玥点点头，那次也是她和路愿湫之间关系的转折点，她也回忆起来，那时候路愿湫确实并未将隐瞒的原因说清。
“是卫阿姨她……她担心你被‘那些人’盯上。”
“‘那些人’？”卫玥心跳快了几分，关于卫泠的记忆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和你之前想的一样，卫阿姨怀疑青霜阿姨的死并不是意外，她当时花费了很久去调查，却总是有重重阻力，即便查出了车子的刹车被人动过手脚、那时候卫家也算是K市排得上名号的家族，却依然无济于事。”
“更可怕的是，自那以后，很快卫阿姨就发现自己周围的人，像是突然被‘归零’了一样，像是在否认她和青霜阿姨的过去，一直在要求她结婚生子。”
那是一个非常恐怖的环境，卫泠原本熟悉的一切都被打破。
她骤然失去了爱人，并且因为将矛头直指周青山，和周家的关系也闹得很僵，周老太太对周青山这个便宜儿子并没多少在意，但却强硬地要求留下之前由卫泠和周青霜共同养育的周悦。
而仅仅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不说，卫泠的父母亲人、好友，在一夜之间都换了个人一般，对她口诛笔伐、逼迫她结婚生子。
只有周老太太对卫泠表露出了些许怜悯，只是她到底是个生意人，最终只同意卫泠带走周青霜的骨灰和遗物，还禁止她之后再提及和周青霜的这段情。
路愿湫的讲述很平淡，当初卫泠也是这样轻描淡写说出十九年前的往事的。
可卫玥却听得心惊胆战，还有无限的压抑，甚至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路愿湫所说的“归零”，极有可能就是高级任务员调整任务后的效果，一如之前的蓝山归、K大校内的学生。
在那样混乱、兵荒马乱的时刻，卫泠没有得到丝毫的喘息，周围人的人全部变成了执行命令的“纸片人”，而她却还要苦苦支撑。
卫玥喉咙发涩：“所以，她拿到了周青霜的骨灰却竖的是一块无字碑，一是为了保护她死后的墓地不被旁人破坏，二也是为了遵循周老太太的要求；而生下‘卫玥’……”
“我想卫阿姨选择生下卫玥，并不完全是一种‘屈服’。”
路愿湫握住卫玥有些发颤的手，虽然她们在谈论的是原主，可此时此刻，在这个身体里的是她，卫玥依然有些许微妙的感受。
“当时她的父母要求她结婚，但她并不接受，选择的是单身生育，并且……她用的是青霜阿姨的卵子。”路愿湫的声音在黑暗中放得格外的轻，“比起‘妥协’，她更像是在给自己找一个情感寄托。”
周青霜的……？
卫玥的呼吸突然停滞了一瞬，这不就意味着，这幅身体和周悦，是血缘上的姐妹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的心里有一个想法在飞速上升，却又被生生压了下去。
那应该是……不可能的，她和路愿湫说过，别的她都可以不在意，但不能接受被隐瞒。
更何况是这种原则性的事情。
可即便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关于卫泠的故事，听到最后依然让她有些不适：“寄托……所以，她才会那么在乎卫玥，在乎到可以为了她，去忽视几本的是非曲直。”
卫玥这说的是原主之前对路愿湫的刁难，卫泠选择了尽数忽视，即便她知道这是不正确的。
听出了卫玥此时情绪有些消极，路愿湫安慰着说：“除此之外，她可能还不希望‘卫玥’的存在引起异样。”
卫泠也是从那时发现，周围的人开始变得陌生，她想到周青霜的事故，是否就是因为她们表露出了“不同”，才会惹火上身？
“卫阿姨说，她因为很害怕卫玥出事，所以一直都很小心地照顾她，也很少让她出去社交，直到5岁的时候……在一起比较大的宴会上，她见到了我和蓝山归，性格大变。”
卫玥静静听着路愿湫的讲述，想到那个节点，大概是原主接触到了男女主，被“启动”了剧情，从而变成了原著里嚣张跋扈的恶毒女配身份。
而卫泠看着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变成那样，虽然心伤难以，却又害怕自己的干预，会引来此前的那份未知势力，因此选择了旁观这一切。
因为对她来说，重要的是“卫玥”这个人的存在。
“所以，她也早就知道我不是5岁以后的卫玥，对吗？”卫玥轻声问着。
“……嗯。”这是路愿湫无可否认的事实。
卫玥的心沉了下去，所以她之前的疑惑与猜测也没有错，与原主尚且不熟悉的路愿湫都能立刻觉察出来她的不对劲，那么对原主倍加关怀的卫泠只能更早。
只是，她选择了无视，因为只要“卫玥”还在就行了，不管这个身体的灵魂是谁。
路愿湫其实刚听到的时候，也觉得讶异——对于卫泠的态度。
她对原来的卫玥并没有多少感情，更多的时候，对方在她眼里更像个跳梁小丑；而如今的卫玥，路愿湫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的不同，并投入新的感情。
可对卫泠来说，好像不管卫玥变成什么样，只要她还顶着卫玥的身体，卫泠就能全然地接受，将她当做自己最重要的女儿来看。
从这个角度来说……即便卫泠是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她又像在执行“爱女儿”这个命令的机械。
卫玥动了动身子，将脑袋埋进了路愿湫的颈窝，嗅着她身上浅淡的香气，让茫然而又有些无措的心渐渐静了下来。
路愿湫轻抚着她，即便卫玥没有开口，她也多少能想到卫玥此刻的心情：“卫玥，虽然这些听起来有些奇怪，但卫阿姨总是希望你好的。她之前私下里找到我，希望能和我单独解决周家的事，就是不想你被牵扯太多……”
“我知道。”卫玥闷闷的声音响起，“我只是，有点难接受……”
她一开始希望和卫泠保持距离，就是不想和小世界的人牵扯过多，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卫泠是真的把她当女儿来看待的，她也不可避免的，逐渐把卫泠当做了亲人。
现在告诉她，不管谁来，卫泠大概都这态度，卫玥感觉自己还需要点时间去接受。
“那就先不想这个了，想想那个任务员吧？”路愿湫轻声哄着，“你说不知道他的动机，那青霜阿姨这件事，能给你提供点线索吗？”
卫玥列出了自三十年前到现在，三件与人命相关的事件。
首先是周青霜，因为车祸坠海身亡；然后就是一年前，路愿湫溺水，周悦为了救她而死；再就是2个月前，她们去南岛，结果发生了意外事件，卫玥自己差点被卷入深海。
它们看起来都和水有关，但更重要的是……
卫玥脑海中灵光闪现，周青霜和路愿湫都是拥有自我意识的人，而她，那个高级任务员也可能将她认成是觉醒了自我意识后的“卫玥”。
接下来要确认的就是周悦的状态。
只是眼下，一想到“周悦”的名字，卫玥便有些排斥，不单是因为对方占着“路愿湫初恋”的名头，还因为卫泠对她的态度，给她带来了阴影。
但到底正事要紧，卫玥吸了口气，还是问道：“路愿湫，对于周悦……你觉得她，也是拥有自我意识的吗？”
再度从卫玥的口中听到周悦的名字，路愿湫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听现任提到初恋……这种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这个问题的话，我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因为在我看来……她一直都是那个样子。”路愿湫斟酌着措辞，说完这句，又接着道，“就像我对宁宁的印象，她的变化是在16岁的时候，那时候我只觉得是家庭给她带来的变化，并不觉得奇怪。如果不是那天游艇上她说出来，我可能都不一定想得到。”
“嗯……没事，她也不重要。”卫玥嘟囔一声，快速越过了周悦。
虽然路愿湫说不能肯定，但这是十有八九的事了。都待在路愿湫身边那么久了，如果这样都不能拥有自我意识，周悦未免也太逊了！
卫玥又偷偷摸摸在心里补充了几句。
“你是觉得，受害者……都是拥有自我意识的人？”路愿湫也不在意她那点嘀咕，笑了声，顺着她的思路说下去。
“是的。你看，从周青霜，到你，再到我和你，虽然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那个人应该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将我认成觉醒了的角色也很有可能。”
这个倒是不错，只是如今来看，拥有自我意识的角色绝对不在少数，光是她们周围，就还有路卿语、周令、许梦宁……为什么又盯着她们动手？
路愿湫作为气运之子，又是女主角，一旦她出现意外，这个小世界就会直接崩塌，那个任务员怎么敢这么做？
每次问题稍有进展，又很快会被新的难题所困住。
兜兜转转，卫玥想着或许还要考虑系统给她的主线任务。
“路愿湫，我想，在这一系列谜团中，你的母亲也是很重要的钥匙。”提及傅青云，卫玥的声音也放轻柔了许多，她知道这是路愿湫的心结之一。
卫玥也和路愿湫讲了关于任务的事，因此知道她在找傅青云的线索。
“希望如此吧。”她声音幽幽，对于傅青云的事，依然心绪复杂，“路家之后断了资金链，再去找路鸿的话，他或许对那些遗物会松口，到时候去找路卿语，或许能知道得更多。”
“嗯。”卫玥应了声，又轻轻吻了吻路愿湫的唇。
这个吻既是对路愿湫的安抚，又是她自己情绪的宣泄。
这一天实在太跌宕起伏，所带来的信息又太多，到现在卫玥甚至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有些酸痛。
她和路愿湫算是彻底开诚布公，可在对这个世界的事了解得越深后，她却觉得更加悲愤，因为那个高级任务员，多少人的人生被改变。
明明她们已经跳出了所谓的“命运”，却又被他生生拉进了更混乱的深渊。
并且，卫玥对自己也产生了一瞬间的怀疑。
她是她自己，她也一直在做自己，然而卫泠却不曾把她当做完全的“人”，而只是名为“卫玥”的符号；还有路愿湫和周悦……
想到这里，卫玥感觉头痛得更明显，她吻得用力了些，撬开路愿湫的唇齿，带有明显的侵略性。
“唔……卫玥？”
路愿湫有些意外，唤了一声，但还是承下了她的索取。
“路愿湫，你是、是喜欢我，对吧？”卫玥感觉自己的脑袋乱乱的，只能向路愿湫寻求解脱，“我是……是……”
“当然是你。”路愿湫无比肯定且果断地回复着，她明显感知到了卫玥此时的混乱，也近乎于强烈地用自己的感情回应着，“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那个卫玥。”
卫玥急促的喘息几声，翻身将路愿湫压在了身下，急切地覆了上去。
她其实想问、想问的是……
在意乱情迷地深吻中，路愿湫难耐地发出一声低喘，烧断了卫玥的理智与思想，她感觉到烦闷与慌乱，但至少此时此刻，路愿湫在她身边。
她是第一个走到她身边的人的，是牵起她的人，所以……她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