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经济发达城市，K市的常住人口就像它的物价一样，在某些时刻会让人感到瞠目结舌，就比如眼前的跨年夜。
现在还没到六点，跨江大桥上居然已经堵得“车满为患”，甚至远远看过去，这堵车的路段还相当之长。
“这也太夸张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看着即将彻底落下的太阳，卫玥想着今天可能人多，却没想到能到这种程度。
“每年元旦都有不少人会来江边。”望着卫玥又惊讶又激动的样子，路愿湫为她解答，“江边的烟花秀和灯光展每年都有，而K市又有不少的学生，尤其是大学生。”
听她这么说，卫玥立刻明白了，毕竟大学生们又有活力又有时间，自然对这类活动趋之若鹜，同时，“跨年”这个行为本身就很有意义。
“这两年人还是多了很多的，至少前些年我们来这边，还没这么离谱。”又一次踩下刹车，司机小姐适时地为她们扩充着聊天内容，“大概是这两年，大家都更知道去感受生活吧。”
卫玥又透过车窗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景象，有年轻的学生、情侣或者一家人没有选择驱车或者是挤地铁，选择了欢声笑语地走路过去。
如今是深冬，可卫玥觉得看那些人的样子，即便冷风吹来，也并不寒冷。
这里的一切明明都是那么的真实啊。
在恍惚之间，卫玥突然回忆起来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段时光，那时候她满脑子只想着怎么赚取生命值，把这里的一切当做是一场全息游戏，每个人都是触发任务的npc，那时候，她对路愿湫是……
卫玥收回视线，想去看看自己身侧的人时，却正好撞进了那片暖色之中。
“你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呢？”路愿湫轻笑着问了声，也看向她那边的窗户外，看到了人来人往的场景，问了声，“该不会……你想像他们那样走过去吧？”
“我也没那么着急啦。”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神情举止都落在了路愿湫眼中，卫玥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更为温暖柔和的情感所包裹，她伸手碰了碰路愿湫的指节，“我是感觉到，这个世界好真实，人和事都是。”
听着这话，路愿湫表面上虽然还是笑着的，可原本轻快的心情却渐渐收拢。
对于“卫玥”的来历，她早有猜测，眼前的人虽然有着卫玥的身体，但灵魂早就换了一个人，这个人从何、又为何而来？
这段时间里，路愿湫也查阅了不少资料，包括各种网络论坛上的传言，结合此前卫玥和江蕴卷所透露的一些信息来看，她猜想，卫玥应该是为了完成一个特定的任务而来到这个世界的。
并且这个任务可能和她自己——“路愿湫”息息相关。
她其实很想知道，如果这个任务完成了，那么现在的卫玥会去到哪里？原来的卫玥还会回来吗？还有卫玥刚刚说的“真实”，难道之前她认为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吗？
“怎么突然这么认为，那难道之前的那些……你觉得是假的？”哪怕心中的思绪已经饶了好几圈，路愿湫仍能挑着眉打趣卫玥。
卫玥听到她好像把“那些”加了重音，前几天她把路愿湫压在床上的画面瞬间从记忆里跳了出来，原本还有些感慨的卫玥脑袋里立刻只剩下了羞涩。
“当然不是！我只是突然感慨一下而已！”顾忌着司机还在前排，卫玥克制了音量。
“这样，我还以为……”
“以、以为什么？”
“没什么。”
这话说得简直暧昧极了，偏偏路愿湫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她所指真的只是过去半年里同卫玥相处的“普通事件”。
但卫玥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促狭，以及她微微抿唇的动作。
因为轻微的压力，路愿湫的唇色更红润了一点，也因此，她下唇上那个细小的、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变得更为清晰起来。
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卫玥没想到那个伤口还在，想到这个伤口产生的缘由，她更确信路愿湫就是坏心眼地暗示着什么！
因着这一遭，卫玥心中那些柔软的感叹着实被打散了，升腾而起的是一股强烈的渴望，她知道这个伤口为何而产生，甚至前几天，她反复触碰过这个伤口。
卫玥的视线也跟着变得灼热，如果不是顾虑着这还是在车上、车前排还坐着她家的司机……她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内心的躁动。
但口头占上风的路愿湫并没有感觉到舒心多少，担忧一旦开了头，便很难止住。
她在想，或许卫玥和江蕴卷想要完成的任务，和卫泠所说的是同一件事情，她们都在找一个人，而这个世界混乱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人。
如果将卫泠那边提供的信息告诉她们，是否会加快找出那个人的进程？
路愿湫微微阖眸，她非常不喜欢对未来失去控制的感觉。
从理性来说，她应该尽早将卫泠的那些信息告知卫玥，来找出那个“有问题的人”；可感性却又在拉扯着她，这一切结束之后，身旁这个陪伴她度过巨变阶段的卫玥，又将去往哪里？
她是否还会留在这里？
同时，她也很想问卫玥所说的“真实”到底是指的什么，又为什么会有这种认知？
路愿湫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阴翳，原本的好心情算是被这些忧虑彻底侵占，让她不由得幽幽叹息一声，内心的不安缓慢加深。
等这一段严重堵车的路段总算结束，车子穿过密集的人群和车流来到豪江国际的大门口时，已经是一片夜色，街边霓虹倒映在江面之上，反射出色彩斑斓的粼粼波光。
“姐姐，你可以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接我们吧。”下车后，卫玥先是同司机说着。
司机小姐一面应下来，一面心中暗惊，她之前就觉得自家小姐变了很多，比如前些年经常一上车就破口大骂路小姐，说什么一定不会放过她，结果现在不但隔三差五往路家跑，刚刚在车上，小姐落了下风，居然就这么忍了！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虽然这么揣测雇主的女儿不太好，但司机小姐觉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家小姐没准在酝酿一波大的，毕竟卫玥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她坐在车里抬头看了一眼高楼耸立的豪江国际，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卫玥和路愿湫，心说这两人可别今晚在酒店房间里打起来才好……
“我们是让送饭到房间里，还是说现在外面逛一会儿，在外面吃？”卫玥又看了一下时间，现在已经六点多了，刚才就一段桥的路，居然走了半个多小时。
“走走吧，很久没来江对岸了。”
路愿湫看着夜色与江景，想的却是卫玥对这个世界确实了解得不太多的样子，“真实感”，那如果她对这个世界了解得越深，是不是就越不容易走了呢？
卫玥倒不知道路愿湫会想这么深，但自从在一起后，她们共处的时间都很零散，能在这种充满生机与期待的氛围里一起散步，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可不管她们对此有多少想法，等她们走到了临江路上的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仅仅是站在不远处观望，都可以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临江路本身并没有很宽，因此在它旁边的主路上也有不少人在走动，因着数量实在太多，道路两旁的灯光都被遮挡了不少。
“这个……你之前来这边，人也这么多吗？”卫玥目瞪口呆。
“……你家司机没说错，看来这两年人确实多了不少。”路愿湫同样震惊。
“那我们还是直接去吃饭吧？”卫玥眨眨眼，觉得这个情况就没必要去硬凑热闹了。
路愿湫点点头，这个人流量，去了反而是一种折磨了。
正当她们准备离开时，突然有个细小的声音传了过来：“咦，是路愿湫和……卫玥吗？”
卫玥顺着声音望去，是两个有些面熟的、同样青春靓丽的女生。
站得稍微前面一点的女生更主动一些，她见卫玥和路愿湫都看了过来，主动打招呼道：“你们也是来这边看烟花的吗？”
看起来是认识的人，但尴尬的是卫玥想不起来她们是谁了，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路愿湫率先开口道：“是的，好巧，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同学。”
路愿湫眉眼温和，带着浅笑，气质沉稳淡然，那两个女生显然对她相当有好感，见是她来答复，明显兴致更高涨：“嗯！听说江边跨年的时候会很热闹，所以我们就过来凑热闹了……”
稍微聊了一会儿，站在前面的那个女生吸了口气，似乎准备说什么，但她后面的那个同伴拉了拉她的衣袖，打断说道：“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你们啦，祝你们新年愉快！”
“你们也是。”路愿湫的回复简单得体。
“……新年快乐。”卫玥还在尴尬自己不认识人，但也说了声。
对话结束后，两个女生飞快离开了现场，其中一人有点不满说：“你刚才拦着我干嘛，就算问问她们吃没吃、要不要一起吃也没事吧？”
“唉，人家两个人一块儿出来，你干嘛非要去凑那个热闹啊！”
“这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同学啊？”
那女生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就差直说“你不懂”了，她点开手机内的BBS登录，翻出了几个月前的帖子：“唉，当时一堆人说她们关系不好，现在来看，在那些不好的风评之下，是再好不过的感情了！你干嘛去打扰人家啊？”
好友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话好像很有道理，可就一起吃个饭怎么就变成打扰了呢？
看着那两个消失的身影，卫玥这才凑到路愿湫身边问了声：“嘶……她们两个也是K大的？”
“不但是K大的，还是你的同班同学。”路愿湫也没想到卫玥能到这个地步，都一学期了连同学的脸都没记住，“而且，我们还一起排练过话剧。”
“啊？”卫玥大惊失色，“还有这事？”
随后她又反思，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认知只有“任务”，支线任务靠路愿湫，主线任务靠路愿湫和她周围的人，因此她也没有什么社交的打算，其他人在她看来并不重要。
“唉……我下学期一定好好认人。”她叹息一声，只觉得今天这场面实在尴尬，要不是路愿湫在，她恐怕还要落实原主“目中无人”的名头了。
“之前班上一起上课、开班会，甚至是排练话剧，你都不认人吗？”路愿湫有些意外。
卫玥不好意思地将耳畔的一缕长发绕到耳后：“确实没太注意其他人，毕竟……当时的我大概觉得，也没有认识其他人的必要。”
“这个、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
“你觉得这里的一切并不真实，对吗？”
出乎卫玥意料的，路愿湫回答了一个跟她所想差不多的答案。
然后，她看到了路愿湫眼眸中晦涩的情绪，和此时四周欢欣快乐的氛围截然相反的、带着强烈不安的情绪。
“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有可能是虚假的，所以也不用和除了任务以外的‘人’建立联系……是这样吗？”路愿湫低声说着的话，却让卫玥更加震惊。
她还没有和路愿湫进一步说明自己的来历，路愿湫却已经想到了任务那一步了？
“等一下，路愿湫、我……”
卫玥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有觉得她是虚假的，可等真要说出来的时候，她却意识到，一开始她确实是将路愿湫当成了一个类似于特殊npc的角色，跟着她可以获得双倍奖励，所以才想尽各种办法缠在她身边。
这样的意识与行为，证明那时的她确实没有将路愿湫当做一个全然的“人”来看待。
卫玥哑了声，有一瞬的沉默，可凭着对她性子的了解，路愿湫知晓这是她的默认。
心中的那份不安与焦虑被陡然地放大和加强了。
她看到卫玥的神色变得紧张起来，似乎很想要解释什么，但路愿湫知道，这之中必然会涉及到那些不能提及的“规则”，稍有不慎，卫玥就会像上次在科技展的时候那样。
于是，路愿湫吸了口气，又打断了她的话：“抱歉，我刚刚说的话太过了。”
“怎么会是你的问题！是我……”
卫玥能感觉到现在的路愿湫状态很不对，她走上前，尝试着将路愿湫搂进怀里，眼前的人没有抵触的样子，可因为隔着厚厚的衣服，这个拥抱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我们、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我把这些事情好好和你说，行吗？”卫玥或许会有犹豫或者口是心非的时候，但每当路愿湫表露出难过的神色时，那些纠结便会顷刻间烟消云散。
“不用了，这些事情都已经是过去了对吗？”对于“规则”，路愿湫依然是强硬的回避，“我只是刚刚有点钻牛角尖，你不需要来解释什么。”
周围人来人往，这实在不是个好的交流的地方，卫玥只能叹气：“好，那我们先去吃饭吧，都七点了，再拖下去的话，都可以直接去点夜宵了。”
虽然她在开玩笑，但萦绕在她们二人间的氛围明显变得多了几分沉重，这个玩笑自然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考虑到如今江边有这么多人，估计附近的餐厅同样是人满为患，卫玥和路愿湫决定直接在酒店内点餐，作为知名的豪奢酒店，豪江国际内的餐品同样精致美味。
只是吃饭的时候，卫玥老是心不在焉。
她时不时就会偷偷看一眼路愿湫，但对方好像真的不在担忧这些事一般，看起来分外平和，甚至再又一次抓住卫玥打量的眼神后，好笑道：“你不看着饭菜，老是看我做什么？”
“……我看我女朋友不行吗！”卫玥哼哼两声，又找回了点熟悉的感觉。
“哦——秀色可餐是吗？”
卫玥顿时停住了筷子，她是有这个意思没错……但是路愿湫怎么自己直接说出来了！
“你、你之前不是说吃饭的时候少说话嘛！吃饭！”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那股压抑的氛围好像被打散，让卫玥原本还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只是她知道，既然路愿湫主动开口说，那么她必然还是在意的。
温暖的水流淋在身上，浴室升腾起了雾气，卫玥的思绪却是一片清明。
现在路愿湫已经能猜到她肩负着某个任务，那么通过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真实性”的描述，她也迟早能反应过来这其中具体的含义。
但是卫玥也知道，如果得知自己所处的世界、甚至自己都只是一部小说诞生而来的话，路愿湫必然会面临巨大的情绪波动。
毕竟没人能接受最初的自己只不过是个虚构的人物，即便卫玥现在根本不认为那本原著和这个世界有什么真实的联系。
与其到时候让路愿湫骤然面对如此冲击，倒不如自己想办法慢慢引导与暗示。
洗完澡的卫玥穿着浴袍走出浴室，心中还在琢磨着以后要怎么说，看着路愿湫正坐在落地窗旁边的靠椅上望着窗外，柔声说道：“路愿湫，我洗好了，你去吧。”
“嗯。”路愿湫点点头，拿了自己的衣物走进浴室。
能被卫泠推荐的酒店，必然有它的过人之处。这件套房正对江景，又有巨大的拓展落地窗，可以将近乎180度的宽阔景色收入眼中。
此时窗外灯火通明，漆黑的夜幕也因着这些灯光而变得有几分明亮，对岸那些大楼也有些跟着亮起了光，看起来着实是热闹非凡的景象。
要是没有那个插曲就好了。
卫玥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了窗户上，想着刚去路家接出路愿湫的时候，她们是那么的欢欣鼓舞，现在虽然依然高兴，但兴致却没最开始那么高昂了。
横在她们中间有不少的问题，稍有不慎便会触及到，但这些问题大多有小世界规则的限制，这让她必须谨慎对待。
当然，首先是要一直明确且直接地安抚路愿湫，关于“真实”与“虚假”，除了最开始的那半个月，之后她再也没动过“这是个假人”的念头了。
至少对路愿湫是这样！
然后再一点点向她透露这个世界的真相，比如蓝山归之前的反常表现什么的。
卫玥越想越出神，她的视线落在窗外江上的一艘小船上，丝毫没有注意身后有人靠近。
直到带着热气与水汽、另一个人熟悉的气息传来时，她才通过玻璃的反光，看到了从背后抱住她的路愿湫。
“你洗完啦？”卫玥顺从地接受她的拥抱，欢快地问了声。
“嗯，你在看什么？”
路愿湫低柔而清泠的声音在卫玥耳畔响起，可能是刚洗完澡，她呼出的气息温度有点高，卫玥缩了缩肩膀：“就……随便看看，这里景色挺好的。”
她说的很随意，以为这就是一场闲聊，可很快，卫玥发觉路愿湫环着她的力道有些加重，两个人的身体贴合得愈发紧密。
她们都才刚洗完澡，只穿了一件浴袍的……
卫玥猛然意识到这点，脸顿时变得通红一片，比起在街上的那个、隔着厚重衣服的拥抱，此时她能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为清晰地感知到身后人的曲线。
“路、路愿湫，怎么了嘛……你也想来看江景？”
卫玥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干渴，就连嗓子也不由得颤了颤，她竭力地克制自己的呼吸节奏。
“卫玥。”她听到路愿湫呼唤着自己的名字，牵引着她转过身去，“看着我。”
卫玥毫无抵抗力，也没有抵抗的想法。
她抬眸，看见的是路愿湫面上尚且带着些许被热气熏出的薄红，她本就温婉精致的五官此时好似多了一层娇柔，那时常裹着淡漠的眼眸里此时只有浓烈的情意与痴缠，那么直接地向着卫玥袭来，令她心神震荡。
“路……”
卫玥呢喃着开口，想再问一句“怎么了”，但路愿湫并没有给她机会。
她扶住卫玥的脸，近乎急切地吻了上去，比过往几次都要更主动、更激烈。
燥热的氛围被瞬间点燃，卫玥很快就占据了主动的地位，路愿湫也由最初的搂住她的腰，转变为了扶在她的肩上。
室内暖气足够，又都只披着一件轻薄的浴袍，在触碰与挤压之间，她们的肌肤难免直接地触碰在了一起，那是一样的灼热的感触。
卫玥吻得愈发投入，而路愿湫在承受的同时，也在有意地引着她倒向了房间中央的那张大床。
“路愿湫，你到底要做什么？”
在头晕目眩与意乱情迷中，卫玥艰难地抽出了一丝理智，她的眼角已经染上了绯色，带着急促的喘息，向身下的人哑着声音询问。
“……真实。”
路愿湫的呼吸比卫玥更急，她傲人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浴袍在方才的纠缠中被揉乱，一片春.光难掩，而那浅色眼眸中也早就蒙上了一层水光，她抬手轻抚着卫玥的眉眼：
“我想让你感受更为清楚的、绝对存在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