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阳……好像比前两天要大一些。”
南岛位于低纬度地区，即便国内其他地方都已经进入隆冬，这里的温度也依然称得上“炎热”，而今天更是艳阳高照，让人仿佛有置身盛夏的感觉。
但这种天气，恰好是浮潜的好时机。
因着是高级滨海别墅，从别墅区的出口反方向走，来到海岸线边，便是独属于亚湾别墅区户主所能享受的宽阔区域。
比起南岛的那些公开的海湾区，这里人则要少得多，而又有着相当然完善的设施。，就像现在有专门的豪华游艇可以直接将她们送往著名的浮潜地点。
走进游艇内，舒爽的冷气吹送过来，总算将这路上的燥热给驱散。
“几年没玩这个了，不知道还数不熟练。”许梦宁打开游艇内的冰箱，拿出一瓶冰镇的饮料喝了一口。
“这游艇上有几个工作人员，她们到时候应该也可以帮忙的。”江蕴卷倒是没有这方面忧愁，已经穿越了几百个小世界，别说浮潜，就是深潜她也照样精通。
“说到这个，”许梦宁突然正了神色，走过来坐下，像是酝酿了一会儿，小声问道，“虽然现在可能说这个有点扫兴……但，昨天路卿语说的那个……？”
“她说的那个什么……突然觉得过去的自己很陌生？你们真的有那种时刻吗？”
“这种说法，我想起了之前看过的电影，难道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是……假的？只有我们几个是真的？”
这倒还真是个有点沉重的话题，当然，许梦宁会发问也是再正常不过。
在场的四个人里，就只有她是最不知情、一头雾水的人。
对好友隐瞒这么多，路愿湫自然是有些许愧疚，她张了张嘴，但是又顾虑卫玥，上次科技展的时候，卫玥只是想要向她透露身份便招致了意外，证明直说是肯定不行的，只能像昨晚的路卿语那样，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等一下……你们怎么突然说到这个！”卫玥两眼一瞪，异常震惊。
“你昨天醉太早了，一些劲爆的消息没听到。”许梦宁哼一声，对于和卫玥抬杠，她依然十分乐意。
对了，昨天晚上是路卿语找路愿湫聊傅青云的事儿，她当时灌了几杯酒之后就大脑乱成浆糊了，后面她们都聊了些什么，实在是想不起来。
“其实也没多少，就是……”
路愿湫充当了解释的角色，把昨天晚上路卿语的话简单复述了一下，卫玥听完后，依然震惊。
路卿语知道这么多？她也是觉醒了自我意识的角色？她说在场的都是，那许梦宁、周令都是？
“是真是假，你的体验最能说明不是吗？”那头，江蕴卷少见地主动开口，替许梦宁解疑，“也许，在你和过去的自己告别时，你就已经过上了‘真实’的人生。”
坐在对面的卫玥眉头一蹙，江蕴卷的话似乎表明她对这件事不但接受良好，甚至……十分熟悉，她比她们知道得更多。
隐隐约约的，卫玥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能性。
她是穿越而来的任务员，这个世界里还有另一个高级任务员，那么即便再多出来一个任务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那么这样来看，江蕴卷和她是在同一条战线的吗？
卫玥想着，看到江蕴卷看了过来，还对她眨了眨眼，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还真的是！
卫玥心中大惊，如果江蕴卷也是任务员的话，那么她看起来比自己知情的东西要多不少，如果能向她询问一些事情的话，就再好不过了，至少比她现在这个一问三不知的系统好！
系统：【……】都在装死了还能中枪啊！
路愿湫默默看着这两个人的小动作，又看向了江蕴卷，对方也是同样俏皮地对她笑了笑，稍加思索，结合之前在学校里江蕴卷的一系列行为，她也有了眉目。
卫玥不是“卫玥”，江蕴卷或许也不是那个“江蕴卷”，她们都是带着某种目的，或者说任务而来的。
“如果按照这样来说的话……我好像是在五年前，我爸把许梦川领进家的时候……”顺着江蕴卷的话，许梦宁回忆道。
她从小被许梦毓这个姐姐保护得很好，这也给了她一种错觉，那就是她家是很幸福的，虽然父母感情不一定很好，可父母都是爱着她和姐姐的。
过去许父也确实会在她面前做出一副慈父的样子，比如限额极高的信用卡，每月充足的零花钱，她在幼年、少年时期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认为豪爽慷慨的父亲比整天充斥着哀怨、悲伤等负面情绪、闭门不出的母亲要好得多。
但当五年前，父亲将私生子堂而皇之地带回家，并宣称要将许梦川和许梦毓列为同等的继承人，为了许梦川不断贬低、打压许梦毓，对母亲变本加厉的恶劣态度时，她才知道自己简直错得离谱，她所谓的“父亲的爱”是多么可笑。
他所谓的“爱”不过是心情好的时候所施舍的零星钱财，而更多的财富与精心培养的心血，悉数给了他的“好大儿”。
一直以来受苦的都是她的母亲和姐姐，可她们却从不曾在许梦宁面前透露这些腌臜事。
当时的许梦宁恨透了许父的虚伪与无情，也恨自己的愚蠢天真，许父想拉着她继续扮演父慈子孝的好场面，并说只要她安分守己，也会给她留些许财产，否则，日后她将像她的姐姐、母亲一样，一无所有。
可许梦宁绝对不会如他所愿。
“可以说在那之前，我都一直很听他的话吧……认为他是我的榜样，但自那之后，我只觉得过去的自己真可笑。”许梦宁叹了口气。
“嗯……我大概是在大一前的那个暑假吧。”江蕴卷沉吟片刻，说明了一个时间。
这让对面的卫玥进一步确信了，江蕴卷和她应该都是任务员的存在，大一前的那个暑假，是原著剧情开始、路愿湫从昏迷中苏醒的时间：“我差不多也是暑假，出了趟车祸之后……”
“哦——我就说，你怎么还‘女大十八变’了，原来是这个原因！”许梦宁一拍腿，一直让她困惑的“卫玥性情大变”的谜题终于得到了解答。
卫玥：“……”许梦宁对原主真的是相当有意见啊，现在都还有“历史遗恨”。
接下来就还剩路愿湫了，卫玥心中对她的答案非常好奇，作为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她觉醒自我意识的时间和事件，应该是个十分关键的节点。
可路愿湫沉思了好一阵之后，面对三双充满好奇的眼睛，无奈叹息一声：“很抱歉，我没什么很深刻的印象。”
“没印象？”江蕴卷眉梢一挑，感觉有点难以置信，她迅速回想了一下原著里的女主是什么性格，“就是……愿湫，你以前是什么性格的？”
“和现在没什么两样……如果一定要比较的话，以前可能性格会更锋利一些。”
这下不但江蕴卷愣了，卫玥脑海里的系统也一下子冲了出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从许梦宁的描述可以推测出来，当角色开始反思自己所处的境况，想要挣脱并成功挣脱后，她们才会觉醒自我意识。
但路愿湫说她没有印象，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脱离了剧情的束缚，可一个小孩子，又怎么做到去思考“我是谁”、“我为什么会这样”这种问题？即使路愿湫很聪明，那也是在常人的智商范畴！
“如果这样来推论的话，可以得出两个结论。”卫玥在脑海中同系统交流，并将思路记载下来，“一个是，或许在很多年前，就有引导路愿湫走出剧情束缚的人；另一个是，明明路愿湫那么早就有了自我意识，但剧情依然没有太大变化，那么那个高级任务员，应该可以确认，在那个时候，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存在！”
不在这群同龄人中，而是在年纪更长的一辈人中。
“唉，你们两个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差。”许梦宁突然说了声，指了指卫玥和江蕴卷。
卫玥回过神来，发现路愿湫正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是……我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可能！”卫玥赶忙道，不知道路愿湫怎么会这么想，“怎么会是你的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个……”
是那个高级任务员！把这个小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不说，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调整世界线，想要抹去路愿湫已经拥有的自我意识，这跟杀死她有什么区别！
“卫玥！”
江蕴卷突然喊了一声，阻止了卫玥脱口而出的话，她能猜到卫玥想提及那个内鬼，但关于任务员的事是小世界中绝对禁止明说的。
卫玥也是顿时才想起来，她只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能明说，却忘了之前主神提及的是“任务员”这个主体，高级任务员也同样是任务员啊！
“你们好，浮潜的地点到了。”
恰好这时，有工作人员敲了敲舱门，提醒她们已经到了目的地。
“算了，如果有什么的话，我们今天回去再说吧，毕竟都出来一趟了。”路愿湫先是把这个话题结束，然后略微蹙着眉看向卫玥。
她不知道江蕴卷为什么喊住卫玥，但能猜个大概方向，恐怕是卫玥刚才又要说一些“禁止”的事情了，科技展那天在套房里发生的事在她眼前闪过，当时的心情也浮上心头。
“下次别说那么急了。”叹息一声，也顾不得现在是在什么场合、她们如今的关系有多不可言说，路愿湫眼中的忧愁与后怕显而易见。
“抱歉……”卫玥也同样想起了那天科技展的事，知道这件事对于路愿湫而言，有多大的阴影。
眼见着气氛消沉下去，话题毕竟是因她而起，许梦宁赶紧起来打哈哈：“唉，回去说就回去说嘛，暂时先别想这些了，今天天气这么好，应该可以看清这片海底的景色了。”
今天阳光明媚，又无风无浪，确实是个适合下水的好天气，尤其这里是南岛的著名浮潜点，水下景色可谓瑰丽，因为可见度高、水质清澈，多彩鲜艳的珊瑚、灵动飘舞的鱼群都可以在眼前清晰展现。
卫玥水性相当好，这并不是她吹嘘，自下水后，她便仿佛如鱼得水一般，灵活自在地探索着这片区域，但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围绕在路愿湫附近。
贴身的泳衣勾勒出了她曼妙的身姿，比起卫玥的灵活，路愿湫的动作则要舒缓优雅得多，她双腿一摆动，就滑到了路愿湫面前，如同那些小鱼儿一般围绕着她转起来。
在色彩斑驳、光影摇曳的水下，卫玥亲昵地同她嬉戏着，因着水流的波动，两人如瀑般的长发仿佛交融在了一起。
然后，卫玥看到路愿湫的呼吸管上突然冒出了大量的气泡，她心中一惊，赶紧冲上去搂着路愿湫浮出了海面，靠在游艇上稍作休息。
“怎么了？呛到了吗？”卫玥都来不及拿下自己的泳镜，急切问道。
“咳……就是，不小心……”
路愿湫急促呼吸着，被打湿的头发有几缕黏在了她的面庞上，她冲着卫玥勾起了一个浅笑，柔和之中又多了一丝脆弱的味道，看得卫玥心跳如雷鼓。
尤其她们现在都穿着贴身的泳衣，对彼此身体的感触颇为明显，没有被呛到的卫玥也乱了呼吸。
“愿湫！我刚刚看到你好像呛了一下，没事吧？”许梦宁跟着跃出了水面，“我记得你之前水性也挺好的啊，这片区域你之前也来潜水过，是太久没来了吗？”
“……大概是生疏了吧。”路愿湫停顿一瞬，回复着。
搂着她的卫玥突然感觉到了另一阵急促的心跳，不是她的，是来自于……路愿湫的。
虽然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但卫玥的重点还是在路愿湫的安全上，她认真说：“如果你不太记得的话……那、那我跟着你吧，至少能看着点。”
路愿湫看了她一会儿，又笑着应了下来：“好。”
“宁宁，那我们先下去了。”路愿湫又同许梦宁暂别。
游了一会儿的许梦宁感觉到些许疲惫，也就直接上了游艇，没一会儿，江蕴卷也浮出了水面，看到了坐在甲板上晒日光浴，但明显神色是在思索着的她。
“怎么了？”她们现在也能算是熟悉了，江蕴卷主动搭话道。
许梦宁正色道：“我在想……愿湫之前的水性可是和周悦不相上下的，我第一次浮潜还是她带着我玩儿的呢，怎么就突然生疏了呢？”
因着刚才那一遭，卫玥之前本来就凑在路愿湫身旁，现在更是离得近，生怕她有一点闪失。
这一块儿是浅海区，但再往前一些，就是一个巨大的断崖，因此她们没有继续向前，而是就在四处进行观赏与拍摄。
有一条灿黄的热带鱼“嗖”地从她们眼前冲走，卫玥抓拍到了它停顿的那一瞬间，向路愿湫扬了扬相机，即便在水下、隔着泳镜，她也能看到对方微微弯起的双眸。
原本是再平静不过的时刻，可兀地，卫玥感觉水流的波动变得明显起来，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在影响她的平衡。
她意识到不对劲，想要带路愿湫回到游艇上，可那股吸力陡然增大，让她瞬间失去了平衡，在混乱之中，卫玥甚至来不及抓住路愿湫，便被四散的水流冲开。
浅海区极少出现、并且会远离人类的巨大鱼群席卷而来，带起了海底的泥沙，能见度急转直下，只能看见灰蒙蒙的一片。
“唉，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风浪！”
在游艇上的许梦宁和江蕴卷也感觉到了剧烈的波动，游艇上的工作人员跑了出来，匆忙道：“天气好像突然变差了，你们的朋友呢？快让她们上船来！”
江蕴卷神色大变，她扑到船头向下看去，已经全然不见卫玥和路愿湫的踪影！而原本称得上清澈的水面，像是突然被什么搅动了一般，全然看不清水面之下的情况！
【宿主，警报！小世界的稳定度已经降至最低点了！】
在水中的卫玥尽可能地向上游去，来摆脱那股吸力的牵引，当她终于冒出水面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时，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已经距离游艇相当之远。
这个距离……
卫玥心中大惊，她环顾四周，找寻路愿湫的身影，她是已经上了游艇，还是……
深吸一口气后，卫玥再度潜入水中，飞舞的泥沙、四散的鱼群，极大地阻碍了她的视线，同时还有那股吸引力，一直存在，她必须尽快确认路愿湫的安全，否则可能会被拖入更深的地方。
第一次潜入水下的时候她没有什么收获，接着又浮出水面换气，再次潜入，如此反复，卫玥也越来越焦急，她在心中呼唤系统：
“系统！你能定位路愿湫的位置吗？”
【我受到了一定的干扰……但是可以定出一个方位，在你的西南边！】
卫玥立刻顺着那个方位游去，那里正是鱼群聚集的地方，而在绕过鱼群之后，果然见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
路愿湫显然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个地方比刚才卫玥浮出的地点还要远，所带有的那种莫名的吸引力也更强。她想要浮上水面去换气，可那样需要更大的体能，而光是抵抗这股吸力，便已经十分消耗体力。
她们之前还没来得及上去换气，便遭遇了意外，即便路愿湫的水性再好，此时憋气也已经到了极限，就连呼吸管都拿下来了。
卫玥没有犹豫，迅速朝着路愿湫游去，在来到她面前后，取下了自己的呼吸管。
这次她吻上去的力道控制得很好，可能因为在水下，又可能因为刚才的危机，路愿湫的唇凉极了，却又是异常的柔软。
卫玥的舌尖动了动，打开了路愿湫的唇齿，将些许气息渡了过去。
这明明是万分危急的时刻，这也不该称之为一个“吻”，但卫玥原本惊恐万分的心骤然宁静下来。
她本想给更多，可路愿湫很快就制止了她，即便是传过来的一点氧气，也已经足够了。她向卫玥示意，两人一起向着海面浮去。
“啊！她们在那儿！”
一直在游艇上观察的许梦宁和江蕴卷立刻注意到了水面上的动静，本就焦急万分、担心担责的工作人员立刻将游艇朝那边开去，可必须与她们保持一段距离，否则卫玥和路愿湫有被吸到螺旋桨下的可能。
但剩下的这段距离对两人来说也不再是什么难事，只是一波接一波的海浪，需要耗费更多的体力。
“卫玥！愿湫！快，手给我！”
面对伸出的手，卫玥先让已经脱力的路愿湫被拉了上去，她们两个刚才是接力，一个带着另一个这样游回来的，此时体力都几乎消耗殆尽。
“卫玥……”
路愿湫的意识已经相当模糊，身上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可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卫玥，即便她此刻快要睁不开眼。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巨大的浪花打了过来，游艇剧烈晃动了一下，她的世界跟着天翻地覆，接着，卫玥的身影也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