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向惊蛰？
卫玥拿着名片，惊诧地抬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正和秘书小声交流着什么的女人，好一会儿才把她的脸和之前自己在网上搜索出来的照片对上。
“向惊蛰”这个名字对卫玥而言也不算陌生了。
三年前，LY创造推出了一款小游戏，看起来是那种再常见不过的赛车游戏，可与之伴生的是虚拟现实技术的创造性突破，让所谓的沉浸式体验不只是存在于影视作品之中。
LY创造也因此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一夜之间成为炙手可热的新星。
而向惊蛰，据传她是LY创造的创始人之一，作为主程序，VR技术的突破必然和她有关，因此一搜索“LY创造”，出现的就是她的采访视频和文章。
向惊蛰五官大气，谈吐举止优雅内敛，又在科技和游戏这种被认为是“男性天下”的领域里有如此成绩，吸引了不少女粉，卫玥在翻阅一些采访的时候，甚至会在评论区看到不少的虎狼之词。
只是面对众多大公司投来的橄榄枝，LY创造没有立刻接受融资，而是以还要进一步改进技术而陷入沉寂，这期间有不少人都想从这个小公司挖走技术人员，却始终无法撼动最核心的程序团队。
直到前段时间，有一条不知来源的消息传开，是LY创造准备接受融资，来将自己的VR技术投入新的项目制作。
毫无疑问，这次科技展，绝大多数人都是冲着LY创造来的。
因为这件事不但关系到卫家未来的走势，还和路愿湫的境遇挂钩，所以卫玥提前做了相当多的功课，也发现早在三年前，当时的卫泠也接触了向惊蛰，只不过同样被很官方的理由拒绝了。
她苦恼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要怎么样能确保拿下这次和LY创造的合作机会。
而现在，一个意外之喜就摆在了她面前。
“……谢谢。”
在向惊蛰面前沉默了片刻，卫玥张了张嘴，但还是先吐出了这句话：“我叫卫玥，期待明天还能再见到你。”
按理来说，她帮了向惊蛰一个不小的忙，正是和对方牵线搭桥的大好时机。
向惊蛰虽然说是“小毛病”，可现在冬天的晚上，手机没电又在这僻静的树林小道里，谁知道等秘书来要等多久？而且向惊蛰当时的脸色苍白，还真不好说如果拖延时间长了会有什么后果。
可她本来帮助对方，也不是因为“LY创造主程”这个身份的，如果她借题发挥，反而是让这份善意蒙上了一层阴影。
所以到最后，卫玥只是说了个自己的名字，来作为对方交与名片的交换。
在路灯下，向惊蛰的眼神有些隐晦，又带了些审视。
卫玥看不太清楚，她只是听到向惊蛰发出了一节气音，像是在笑，而后道：“明明是你帮了我，为什么要对我说谢谢？小妹妹太客气了。”
“毕竟……姐姐给了名片嘛。”卫玥在称呼上犹豫一瞬，之前查阅资料显示向惊蛰比卫泠只小了几岁，按辈分来说应该是喊“阿姨”的，但向惊蛰一直喊她“妹妹”，就这么喊阿姨肯定也不合适了，于是停顿片刻，还是喊了“姐姐”。
但向惊蛰应该很满意这个称呼，又笑了几声，而后说：“还是很有礼貌的妹妹啊，要不是明天很忙，还想和你多聊聊呢。”
卫玥顺畅地接下话：“时间也不早了，我过会儿也要回去了，姐姐注意休息。”
向惊蛰点点头，和她挥手告别。
走后，“秘书”给向惊蛰扔去一个眼刀：“妹妹？人家才18岁吧，向惊蛰你都多大了还占人家便宜啊，还有，你和她介绍说我是你的秘书？”
“唉，这不是为了合情合理一点嘛……而且怎么不能喊姐姐妹妹了？”向惊蛰此刻全然没有面对外界采访时那副雷厉风行的样子。
“愿湫喊你‘向阿姨’，你却和卫玥姐妹相称？”匆匆出来只批了件外套的女人没好气地说道。
“哎呀，我想她们不会在意这些的……”向惊蛰摆摆手，“说起来，得给愿湫发个消息了，没想到真的会碰上卫玥啊……”
而在分道扬镳后，卫玥也很快拿出手机，给路愿湫发去了消息：
【妈呀，你知道我刚刚碰到谁了吗？】
【向惊蛰！LY创造的那个！虽然没搭上什么话……但是至少也打了个照面了！】
【希望对之后的竞标有帮助吧。】
之前她发出去的消息，路愿湫都还没有回复，现在发的自然也得不到任何回音。
可能是路家那边有事还没解决？卫玥撇撇嘴，漫无目的地想着，毕竟过往她不管发什么，路愿湫最后都会回复。
但是今晚也很幸运啊……或许是一个好兆头，希望今天之后，路愿湫能实现自己想做的那些吧。
她又抬头，看着因为在市区之外而清晰许多的夜空，如此想着。
……
灯火辉煌的餐厅内，路愿湫放在手边的手机连着震动了好几下，她抬眸望去，但因为此时正是“家宴”，看了一眼后，她并没有采取什么动作。
倒是坐在她对面的路鹏也跟着看过来几眼，眼中闪过几分不怀好意，状似不经意般开口道：“姐，这晚饭时间，你的手机怎么一直在响，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路濛认为吃饭的时候是家人难得能聚在一起的时间，因此曾明确说明不希望有人在餐桌上做吃饭与和家人交流之外的事情，除非确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这个老头子有些古板和传统，但一方面考虑到他确实是长辈，另一方面是，虽然他和闻美仪已经将自己的大部分股份转给了路鸿，但两人手里也确实还留了一些，集团里的好几个大股东也都是更信服路濛，因此路鸿对自己的父母十分言听计从。
唯一“离经叛道”的地方大概就是执意要娶傅青云，为此当时他确实和路濛闹得不可开交，只不过最后却落得一地鸡毛。
路鹏这话，听起来是一句无心的问话，实际就是在向路濛“告状”，说这人吃饭的时候不安心，还一直在和人发消息呢。
果不其然，本来就有些沉默的餐桌上，随着路濛筷子的停顿，陷入了片刻彻底的宁静。
“愿湫，怎么了吗？”
路濛已经年近80，但身体依然坚朗，历经商场厮杀的锐利双眼直直地看向路愿湫。
“爷爷，是我的问题，忘了将手机调静音。”路愿湫低垂着眉眼，温顺地说道。
“嗯……你在学校时间长了，我和你奶奶也刚回来，家宴也没过去多了，但即便如此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忘。”路濛缓缓说着，但并没有动怒，“我不希望有下次。”
“好的，爷爷。”路愿湫依然恭敬，举止神情都毫无破绽。
“好啦，你也知道孩子们难得聚在一起，别这么严肃，快吃吧，待会儿还要去展馆那边呢。”闻美仪也赶快接话转移话题。
这件事就被这么轻飘飘带过了，但路鹏脸上依然有隐隐的得意。
他当然也不指望这么点小事就让爷爷奶奶厌弃路愿湫，只是能看到对方低眉顺眼的样子，就让他感觉到一阵畅快。
再优秀出彩又怎么样？在路家没人给她撑腰，就只有这幅憋屈的样子。
只是在这餐桌上坐着的，除了路鹏，基本都是狐狸成精的级别，路鹏那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嘚瑟，全落在了其他人眼中。
即便是最不想让家庭落入纷争的闻美仪都在心中直摇头，觉得路鹏这样难当大任，不管是能力、心气，都和路愿湫差的不是一点两点。
她和路濛早在一年前就开始了环球旅游，顺便进行国外项目的考察谈判。
在听说路愿湫醒后，他们本以为路鸿会放弃让路鹏作为继承人的想法，毕竟路鹏前面十几年都在外面“野着”，完全不能和自小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路愿湫相比。
只是没想到路鸿似乎根本没有放弃路鹏的心思，甚至行为越来越离谱，要给路愿湫联姻、给刚成年的路鹏转让小部分股份，甚至开始让他进入公司调动人手……这些事情传到了他们耳朵里，让这趟老年旅行再难继续。
但是说现实点的话，闻美仪和路濛回来也不是给路愿湫讨公道的，他们更多的是来“观察”，并且提一些意见的。
路鸿才是他们的亲生骨肉，而路愿湫，到底是隔了一层的，并且老两口打一开始就对傅青云不满意，连带着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对路愿湫也看不顺眼。
直到路愿湫展现出过人的天赋，看起来能让路氏有更好的发展，闻美仪和路濛才渐渐改变了看法。
如果路鸿坚持一定要让路鹏来当继承人，而路鹏也没有那么不堪重任的话，他们当然也不会反对。
只是路鹏这表现……
心胸过于狭隘，又锱铢必较，必然无法成大器。
这是在场几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只不过有的人冷眼旁观，有的人无视且不想细究，而有的人，在等一场反击。
发消息的……应该是卫玥吧？不及时回消息的话不知道她会不会着急。
路愿湫看着碗里的米饭，思绪却已经飘远。
……
“玥玥，你说真的吗，你遇到了那个向惊蛰？”
回到包间里，卫玥简单给卫泠描述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连卫泠都带了点激动。
“嗯……这是她的名片。”卫玥将小卡片递给卫泠。
再确认无误之后，卫泠长呼一口气，感叹道：“虽然她明面上没说，但到底是人情社会，LY创造这么些年都没有核心成员变动，也证明她们人品可靠，向惊蛰会记着你这份情的。”
“玥玥……”卫泠又呢喃了一声，用带着厚重感情的眼神望向卫玥，“你真的成长得很快，或许马上，你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那确实是很复杂的眼神，卫玥能看出其中的慈爱，还有感慨，更深的，好似还有一丝感伤。
在企划案这件事之后，卫玥虽然觉得卫泠可能有什么问题，可要她对卫泠起隔阂，又不太能做得到，好在在她面前，卫泠也没有丝毫的异样，两人依然是如往常一般相处。
只是，如此沉重的眼神，让卫玥也不由得感到一丝震颤。
慈爱和感慨还能理解，那么……感伤又是为什么？
只是还没等她继续和卫泠聊下去，她放在床上的手机就震动了两下，立刻分散走了卫玥的注意力。
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是路愿湫回复的消息：
【这么凑巧？】
【我现在在来的路上，已经到展馆这边的门口了，你住的也是御景国际吗？】
卫玥眼睛立刻一亮，飞速回复道；【对！你到了吗，我们要不见一下？我给你详细说说今晚的事。】
等候片刻，那边再来消息：【行，我办好入住和你说。】
车上，路愿湫一边回复，一边挂着耳机，还在听向惊蛰发给她的语音，绘声绘色地描述方才和卫玥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