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玥这一周过得相当充实。
除了卫泠突然给她布置的商业企划书，金融学院也迎来了期中考试周，当然，大一需要期中考试的专业课并不多，就一门微积分。
卫玥虽然平日里有几分不着调，但对于学业还是有些许的上进心的，K大又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平日里的课堂就从来都不缺内卷的气息，到了考试阶段，图书馆自习室更是爆满。
更何况，K大考试的分数采取的是惨无人道的正态分布，即便是微积分这种一板一眼的数学，也存在着20%的挂科率和20%的优秀率。
不过微积分的期中考试对她而言尚且还不算什么难题，毕竟她原本的专业就是金融，并且之前大一学年的成绩在原来的学校也算是拔尖，只不过，过去的记忆已经彻底模糊，那些知识点和题目仍需要复习和练习。
达咩真正麻烦的是那个商业企划书。卫玥认为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原主来说，面对这件事都是一头雾水的。
毕竟商赛一般都是组队去完成吧，哪有让一个人做的！更何况是她这种新手，在需要面对期中考试的情况下，要在科技展之前完成——离科技展也就两周了。
卫玥不认为自己是那种看一眼理论和数据就能融会贯通的人，不过好在，她有个非常靠谱且贴心的室友。
“你看完那几个基础模型了吗？波特五力那些。”
随着冬日的临近，K市天黑得也越来越早，赶在其他专业下午的课结束前，卫玥和路愿湫从图书馆里出来，走在去食堂的路上。
“差不多了。”卫玥说着，呼出的气息在路灯下格外明显，“不过感觉理论是理论，如果运用进具体的案例和实际，还是有不少差异的。”
“这么快？”路愿湫有些诧异，但还是先回复卫玥的担忧，“商赛里的商业企划书也好，现实里的企划案也好，在有基础的理论知识后，看几份别人写的，就基本上能明白个大概的套路了。”
“等会儿回图书馆我发几份给你。”路愿湫刷了一份汤面。
卫玥跟在她身后，点头如捣蒜。
前期的基础内容，大部分涉及的依然是文字性的知识，更多的是需要卫玥自己的理解，可因为时间紧迫，要她去一一翻阅那些书本，也是有些不切实际。
所以如系统后来评价，那晚在她直白且直接地向路愿湫卖惨后，第二天看到看见对方发来的压缩包，她差点真的跪谢了。
望着卫玥夸张的表情，路愿湫扶了扶额：“商业企划案这种东西……要手把手教的话也有点夸张了，主要还是模型和概念这些，我稍微整理出了一些重点，你先看着吧。”
“嘤，好的呢。”
“……快把你这幅表情收起来。”路愿湫一阵恶寒。
其实要卫玥自己来查资料并整合出来当然也是可以的，只是这必然会消耗相当长的时间，更何况路愿湫虽然说是“稍微整理”，可解压完文件，看着里面分类明确、重点清晰的文档，毫无疑问，她是费了心的。
卫玥顷刻间感觉心间好似被什么东西填满一般，有些涨，又有些酸。
她知道，科技展临近，路愿湫的压力是绝对比她大的。
早在半个月前，路愿湫就经常出入教学楼和图书馆，晚上也睡得比之前晚些，但在这种前提下，对方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甚至仅仅过去一晚，就给她整理出了全部内容。
卫玥又抬眸看了一眼路愿湫，注意到对方眼底的淡淡青黑，在白皙皮肤上格外的明显，在陌生感情涌动间，又升起了些愧疚。
她……是不是有点太不知轻重了，这个时候还去麻烦路愿湫。
路愿湫的视线一直都落在卫玥身上，她看着少女的眼神明亮又暗下，还有对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不难猜出卫玥的想法。
于是她一面抬手将肩前的长发理到肩后，一面淡淡说道：“这些东西可不少，你的时间也没多少，抓紧时间看了理解吧，后面还有的忙呢。”
卫玥感动归感动，也不是会矫情的人。
虽然实际上她比路愿湫还要高一级，但对方很早就开始接触和了解这些，比她更有经验也懂得更多，有对方的帮助，她可以更高效率的完成学习。日后，也可以更好的了解卫家的公司事务，在主线任务里可以有更多主动性。
而她现在能帮到路愿湫的，就是尽量省心一点，能靠自己理解和写出来的东西，就不要再去麻烦路愿湫了。
看着路愿湫略带疲惫的脸，卫玥下定决心，开始了起早贪黑的日子。
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勤奋刻苦，还是说真的存在某种天赋，那些术语、模型和概念，卫玥看过两三遍，便仿佛已经刻在了脑海里一般。
就像路愿湫生日宴那天的突然浮现在她记忆中的舞步。
虽然有些奇怪，可如今时间紧张，卫玥也来不及多想，不过半个星期就看完了全部的文档，也因此，即便是路愿湫都十分讶异她的速度。
“如果你保持这个进度的话，不说科技展之前，或许这周你就可以写一份初稿了。”不过虽然惊讶，路愿湫认为卫玥也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夸大其词。
“嗯……但愿吧，也不知道我妈为什么突然这么急。”卫玥也是点了一碗牛肉面，她扒拉了一下面条，带着几分不解。
在周靖别墅的那一天过去后，卫玥十有八九能确认，路愿湫绝对知道她本人和原主的区别，但对方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卫玥也肯定不能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
这种情况下，卫玥也实在摸不清路愿湫的态度，只知道她是很好地接纳了自己，那她也不会主动去打破现在两人已经称得上是“亲近”的关系，自然是之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了。
所以，她也没什么顾虑，直接向路愿湫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听到卫玥的话，路愿湫吃饭的动作顿了顿，她沉默片刻，状似不经意般问道：“最近你和卫阿姨聊天，她有和你说什么特别的吗？”
“我也注意过。”卫玥微微拧眉，“我之前还在想我家是不是突然遭遇什么危机，要破产了之类的，但我妈……就很淡定啊，要不是那个聊天记录真的存在，我都要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那你有问她为什么突然让你做这些吗？”路愿湫的神色变得有几分严肃。
“问了，但说法和之前聊天说的差不多，说是科技展快到了，想让我去锻炼一下。”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沉。
这个理由其实完全合理且应当，毕竟卫家是大家族，背后的卫氏财力雄厚，作为卫泠唯一的孩子，卫玥当然是越早参与公司事务越好。
可这话出自卫泠口中，就是当真的反常。
继承人的培养，通常是从小就开始的，即便晚点，也讲究一个循序渐进。
卫泠之前表现的就是一副，哪怕卫玥要把卫家玩完了她也不在乎的样子，现在不但突然开始管教了，甚至跳过了“启蒙”阶段，直接开始“鸡娃”了。
卫玥现在倒是有两个想法。
一个是，剧情线提前了，虽然卫泠每天和她的电话中丝毫没有表现出异样，但卫家现在正面临着某个巨大危机，卫泠担心日后无法照顾她，所以想让自己尽快有独立的能力。
然而能让卫泠如此紧张的危机，那应该并不亚于她主线任务的终极对象——卫家破产，可直到现在，系统都毫无提示，说明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小。
而另一个，也是卫玥不愿去想的。
这个世界的人物，性格突然产生不合理的变化，也有可能是受到剧情线调整的影响。
这个猜想一冒出，卫玥就感觉心一沉，她之前还觉得，自己周围的人好像都没怎么受到那个高级任务员的影响，例如江蕴卷、许梦宁、周令她们。
而卫泠，卫玥也是如此认为，毕竟她之前还让自己叫路愿湫去卫家过夜呀。
那天，她们还聊的很开心的样子。
卫玥很难说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来到这个世界，除了路愿湫，卫泠这个“母亲”就是她最亲近和信任的人，她也想过，如果长时间没有找出那个高级任务员，或许自己周围的人也会被慢慢侵蚀，但首当其冲的也不会是卫泠。
她和卫泠保持距离，因为她不认为卫泠是自己的母亲，卫泠对她的关爱也是因为“她是原主”，可她也亲近卫泠，因为卫泠是她从黑暗中苏醒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如今“她的母亲”。
“卫玥。”
路愿湫的声音在嘈杂的食堂里，也清晰地传进了卫玥的耳朵里，她回过神，看到路愿湫温润的琥珀眸，好像带着柔光，立刻就安抚了她躁动不安的心。
她听到眼前人轻声说道：“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要不要直接问问卫阿姨？我想如果你问的话，她不会不回答的。”
对于卫泠，路愿湫同样复杂，最终只能评价对方是一个有些任性的长辈。
因为宠爱卫玥，可以无视对错，哪怕卫玥肆意妄为，对自己百般刁难，卫泠这个看似温和可亲的家长也可以装作从未看见过；可也是因为卫玥，卫泠这个长辈，会来主动找她，态度卑微，只求能在这混乱的世界里为卫玥求得一线生机。
不过暂且不说卫泠和她可以说是另一件事上的唯一盟友，路愿湫也不想继续看着卫玥那副易碎悲伤的神情。
她是害怕面对“母亲”的异样吗？
通过之前和卫泠的私下沟通，路愿湫对于卫泠的行为已经有了一个猜想，只是她不能对卫玥直言，因此只能委婉安慰。
“……嗯。”卫玥沉默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而后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我觉得……或许我该和她见一面，电话里我妈不一定会和我说实话。”
“这个周六？”路愿湫顺着她话，提议道。
“可以。”卫玥立刻赞同，并拿出手机给卫泠发消息，希望能和对方周六在学校的咖啡厅里见见。
在忐忑不安中，卫泠那边倒是很快给了一个回复：【好啊，你有什么很想吃的零食吗？妈妈那天给你带过去。】
依然是熟悉的语句，让卫玥又觉得，或许那个猜想也是错的呢，没准卫泠只是真的一时兴起，而她又正巧答应了下来呢？
【没有，不用了，妈妈你周六过来就行了。】卫玥缓缓打下这句话，发了过去。
看着卫玥有些空落落的神色，路愿湫的食欲也不剩多少，她想着这怎么说也算是卫泠和卫玥母女间的私事，她没什么好去掺和的。
只是卫玥耷拉着的眉眼，看着她总是感觉心中有几分不舒坦。
“那天要不……”
“周六你可以……”
又一次的，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路愿湫有些惊讶，还有点她自己都难以觉察的期待：“怎么了？”
卫玥本来就是鼓起了勇气，她觉得自己这段时间都够麻烦路愿湫了，现在要说的话更是有点无理取闹，可路愿湫的眼睛太好看了，她从未见过如此明亮而又温暖的眼眸，被她这么全神贯注地看着，她有再多的不安都会被抚平。
“就是……不是科技展也快了嘛，好多新消息也放出来了，正好这次我妈过来，你们要不也再见见，更细致地商讨一下？”卫玥舔了舔唇，把自己打好的腹稿说出来。
她这个理由，应该很没什么问题吧？
见卫玥又恢复了点生机，用带着点试探的小眼神看过来的时候，路愿湫轻笑了下：“行啊，我也有这个打算。”
然后她就看到少女原本紧绷着的肩膀舒缓下来，同时还小心地松了口气。
说来也真是奇怪，在从卫泠那里听到一些堪称是天方夜谭的内容后，她应该变得更多疑才对，尤其是“卫玥”这种来路不明，一看就很有问题的人。
路愿湫回忆大学开学以来和“卫玥”相处的点点滴滴，猜测对方可能是借尸还魂，又或者出于某个原因来到了卫玥的身体内。
或许对方对这个世界有几分了解，又或许对方也是来调查这个世界的疑惑之处。
总之她连对方的真实姓名、来历和目的都一无所知，可却会为了这个人一次又一次地心软，去陪着她。
在心中叹息一声，路愿湫对感情依旧保持着消极的态度，不愿去面对和处理。
她拿出手机，对着聊天框对面的人打下几行字：
【向阿姨，周末我可能没时间过去了，有急事的话电话联系。】
【但是目前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科技展一切如常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