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专业情人【完结】>第41章 你让他跟你一起喝西北风?

  安奕走进1202的第一感觉,就是空。

  偌大的客厅连张沙发都没有,茶几被搬去靠墙放,地上铺一张三米见方的地毯,再放几个软枕靠垫,就算是休息区。

  “你先坐,地毯不脏。”

  严琛去拿药,安奕抱着猫站在客厅中央,听见严琛哑着嗓子咳嗽了几声。

  他皱皱鼻子,闻到房间内还有泡面的味道,眉心也跟着皱起。

  大少爷果然不懂怎么照顾自己,刚退完烧就吃泡面,还脱衣服去做模特,在家也穿得单薄,难怪感冒迟迟好不了。

  严琛拿来一个伊丽莎白圈和一支滴剂。

  安奕把猫按住,把脖圈套好,橘猫很紧张,“喵呜”叫着,爪子不停原地蹬挠地板。

  等严琛把滴剂涂在伤口,刚说声“好了”,安奕一松手,小猫便噌一下弹射起飞,沿墙边的猫爬架攀上窗帘顶杆。

  安奕的手被猫后爪蹬了一下。

  严琛拧眉:“我看看。”他想牵安奕的手,被对方不动声色地避开。

  “不用。”安奕语气冷淡,站起来。

  严琛视线追随他仰起头,“破了要打针。”

  除了上床骑乘位,安奕从未被严琛仰视过。

  此刻这个男人目不转睛望着他,深邃的眼底像在酝酿一场迟来的雨。

  安奕敛起目光,抬脚朝外走。

  严琛在身后叫他:“安奕。”他恳求道,“别躲我好吗?给我点时间。”他嗓音很哑,尾音还未收,又是一阵干涩的低咳。

  安奕脚步没停,掩在袖口下的手却紧紧攥着,用力到骨节泛白。

  他为自己此时此刻竟还会有心疼的感觉而可悲。

  经过玄关时,他看见鞋柜上摆了支玻璃瓶,插放其中的朱丽叶已经快要开败,干枯的杏粉色花瓣掉在周围,铺了一层。

  安奕扇动几下眼睫,低头快步离开。

  回家后安奕发了会儿呆,谢南沧的视频再次拨打过来。

  “这么晚了,什么事?”

  “……邻居,”安奕没提严琛的名字,“猫咪被他捡走了。”

  谢南沧奇怪道:“那你怎么还是不开心?你想养它么?”

  安奕缓缓摇了摇头,这不关猫的事。他说:“这两天课多有点累,我想先睡了。”

  “好,你先去睡,”谢南沧说,“如果很想养猫,等我回去陪你领养或者买一只,我们一起养它。”

  安奕笑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挂断视频再次放空片刻后,安奕打开租房软件,计划开始下一次的搬家。

  他计划找一天课少的时候去看房子,如果满意的话当天就搬。

  还好严琛收敛很多,不再天天往他面前晃悠,两人就算住所相邻,接下来的几天无论扔垃圾还是进出门,他们都再未碰过面——当然,即便如此安奕还是决定尽快搬走。

  把该扔的、不该扔的全丢掉。

  周末还是人体素描,安奕决定翘掉这节课去找房。

  没想到一出门,就见1202的房门大敞着,他皱皱眉。

  不怕猫跑掉吗?

  安奕走过去,门内的人听到脚步声,抱着猫出来,两人在门口撞个满怀,“喵呜”一声,橘猫的爪子顺势勾住了安奕的卫衣帽绳。

  “上课去吗?”严琛明知故问。

  安奕没回答,伸手把帽绳从小猫爪子里抽回来。小猫以为他在跟自己玩,伸着两只前爪施展猫猫拳法把帽绳重新夺回。

  一人一猫玩起来,严琛静静注视着安奕浓密的眼睫,等了会儿开口:“能帮我照顾小家伙两天吗?”

  安奕掀起眼皮,猝不及防和严琛对上视线,他又垂下眼去,问:“养烦了?”

  “我要去趟加拿大,下午的飞机。”严琛挠了挠橘猫的下巴,猫咪舒服地眯起眼睛在他胸口蹭了蹭,“它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你每天过来给他加点水,喂个罐头就行。”

  安奕听他的意思是要走很久,蹙眉道:“你这种在家里待不住的人,根本不适合养猫。”

  严琛低下眼,说:“对不起,我尽快回来。”他把家里的备用钥匙递给安奕,“可以帮帮忙吗?”

  小橘猫适时开口叫了两声,像在说“帮帮忙吧”。

  安奕接过钥匙,严琛以在异国想看猫为由想加他现在的联系方式,安奕又冷着脸把钥匙丢回去,“不放心就找别人。”

  严琛忙把钥匙再次放他手中,握着猫爪冲安奕拜了拜,“哥哥别气,我们只放心你,拜托了。”

  安奕还是去上了课,中午回来时隔壁的门已经锁了。

  他估计严琛已经去了机场,用钥匙开门进到1202,果然人没在。

  小橘猫正在睡觉,听见动静跑到他脚边,扒着裤腿往上爬。

  客厅里的家具摆设似乎比上次来又少了一点,空荡荡的不太像是人住的地方。

  严琛买了台自动喂食机放在角落,装了满满一桶猫粮,但小家伙似乎不太爱吃,三步一回头地冲安奕喵喵叫。安奕被它带去内间,小橘停在一面柜子前不动了。

  安奕打开柜门,赫然看见摆了满满一整柜的主食猫罐头,旁边柜子则放着整箱的猫粮和猫砂,角落里还有一个小箱子,里面放着几袋泡面,已经快吃完了。

  “……”

  小橘竖起前爪扒拉罐头箱子。

  安奕揉了揉它的脑袋,叹口气:“才几天就把你养挑食了。”

  主食罐头营养丰富,小橘猫一顿一个,餐后还要再喝点羊奶。不出半月,它就肉眼可见地圆滚起来,像个球。

  安奕不知道严琛有没有给它取名字,擅自叫它“球球”。

  球球的出现宛如一粒石子,在安奕平淡如水的生活里激起一丝涟漪,他觉得快乐,甚至默默祈祷严琛最好不再回来。

  严琛做事全凭一时兴起,当初决定要和自己谈恋爱是这样,现在养猫还是这样,他实在算不上是个合格的铲屎官。安奕暗想,如果月底他还不出现,那球球就归自己所有好了,囤积的猫砂猫粮他可以给严琛折现。

  严琛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失去抚养权。

  他风尘仆仆,下了飞机就联系齐文星,赶紧带身干净衣服出来跟他见面。

  齐文星莫名其妙,到了机场接人,看见严琛一脸憔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没忍住爆了声粗口。

  “哥们儿你去南非挖矿了?!”齐文星瞪大眼睛。

  严琛坐进副驾,向后放倒座椅,疲倦地闭上眼:“少贫,送我去宝格丽酒店,我约了人。”

  “……叫我出来给你当司机啊?”齐文星一边抗议,一边加油打灯,驾车驶入公路。

  “正事。”严琛嗓子疼,惜字如金。

  齐文星频频往他这边看。

  从小到大都衣着光鲜、矜贵自傲的严家小少爷,此刻衣服皱巴巴的,头发长了也不打理,脸颊快瘦得凹进去,下颌线更显锋利。

  “你最近到底在干嘛?”

  齐文星总觉得一段时间没见,严琛似乎变了不少。外表倒在其次,整个人都比以前更静、更沉。

  他问严琛:“家里知道你回厦川了吗?我叫上牧野他们,等会儿给你接个风吧。”

  严琛摇头:“没空,我办完事就回津海。”

  “……”齐文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琛啊,安奕有那么大魅力值得你跟家里闹掰吗?再说了你现在要钱没钱,要车没车的,安奕还能跟你?就算他跟了你,要是你爸不松口,一直掐着你的卡,你让他跟你一块喝西北风?”

  严琛抬手捂住眼,“不会。”

  “什么不会?”齐文星手指敲敲方向盘,“你从小哪里吃过苦,你当这是下凡体验生活呢嘛。开玩笑。”

  严琛滚了滚喉结,没再说话。

  齐文星在宝格丽先给他开了间套房,严琛速速洗了个澡,换上齐文星给他带来的西装三件套,整个人终于又找回几分从前的挺拔英俊。

  过去半个多月,他先去了多伦多,再飞佛罗伦萨、巴黎、柏林,几乎走了大半个欧洲,再由巴塞罗那转机回了厦川。

  每到一处城市,严琛递帖拜访完当地的博物馆和银行负责人,便立即赶往下一处。紧赶慢赶,总算把行程压缩到尽可能短,赶在安奕考试三天前回国。

  趁时间有富余,他便在厦川停留两天,先来见齐文星和艺海文创的执行官封厉。

  “你想开……Artbank?”齐文星翻看严琛扔给他的一沓外文资料,“艺术银行?”

  “嗯。”严琛喝了杯水,嗓子清爽不少,“艺术品利润空间高,但流通性差,投资门槛高难度大,但Artbank能有效连接艺术品市场和信托、基金、保险还有理财等业务。这次我考察了欧洲十三家Artbank,弄清了他们的运作方式,国内虽然也有几家,但集中在两座超一线沿海城市,地域限制性强,不温不火。”

  他言简意赅,野心勃勃。

  “我想扩大。”

  齐家在粤港开着拍卖行,齐文星算是明白严琛叫他出来的意思。

  严琛把视线投向圆桌后头发花白的长者,“封叔叔,我知道您热爱传统文化,是个收藏高玩,您应该比晚辈更深知艺术品市场投资的潜力和前景。”

  封厉年近六十,一身中山装穿得斯文质朴,他笑容和蔼地点点头:“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但国外和国内的情况不能一概而论,完全照搬的话很有可能会栽个大跟头。”

  “这个您放心,我会尽快拟一份可行性研究报告,”严琛拿起酒杯,“今天请叔叔和文星过来,无非是小辈想沾一点私交人情,还请叔叔到时候能帮小辈美言几句,这杯我敬您。”

  封厉热衷收藏,年轻时经常全国各地到处跑搞藏品,结识不少艺术界人士,且与各地文化部门都关系不错,至今还会受邀参加一些慈善募捐性质的展会或拍卖。严琛想投资艺术银行,封厉是他必须争取的对象。

  “好说,我和你爸爸当了这么多年的瓷友,你的事我肯定上心。”封厉笑呵呵地抿了口酒,挑眉道:“唔,这酒味道真正。”

  严琛陪他又喝几杯。

  晚宴结束后,把人送上车,严琛疾步走进洗手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齐文星边给他拍背顺气,边叹:“这么拼干嘛,你来真的啊。”

  严琛洗把脸,额发沾了水,垂落在眼睛。他双手撑在流理台上,从镜子里看向齐文星:“真的。”

  齐文星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心惊,半晌,他摇了摇头:“严琛,没想到你他妈居然是个情种。”

  他抱臂靠在墙上,嗤笑道:“我看你做这个什么Artbank就是假公济私,为了一个人头脑发热想融资几千万砸进去,你可真行。”

  严琛转身看向齐文星,“我是有私心,但我同样真心想做好这件事。”

  “……”齐文星被他黑沉的眼睛注视着,哽了半天再说不出奚落的话。

  严琛回到楼上套房,胃里仍翻江倒海得难受。

  晚饭他没吃多少,这会儿趴在洗手台上再吐不出什么,他晕得厉害,靠墙缓缓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缓神。

  他很想安奕,想念他修长温柔的手,想念他满含爱意的眼,想念他柔软绯色的唇。

  严琛钝痛的脑袋轻轻磕了磕墙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纸,小心翼翼展开。

  纸上16岁的严琛,拥有淡漠的脸色、乖张的眼神,以及十年后安奕深埋进笔触里的怀念。

  这张素描是严琛从垃圾桶捡起来的。

  纸张没有污渍,却有无数难以抚平的皱痕。

  严琛怔忡许久,低头埋进臂弯。

  空荡的房间很久很久没再发出任何声响。

  作者有话说:

  严琛你翻垃圾桶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