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丘言觉得丢人丢到家了,几乎下决心要在卫生间里蹲到地老天荒。但他之前急匆匆跑进来,连手机都落在了外面,干熬着也实在不是长久之计。于是等待好半天之后,梁丘言才垂头丧气地把门打开一条缝,目光正撞上查理曼那张臭脸。
这小东西竟然知道跑来这里蹲点了?!
“喵!”
查理曼并着爪子,严肃地审视着这个和铲屎官合谋篡位的嫌疑人。
梁丘言自然是听不懂什么动物语言,只能看出这只缅因气得厉害,而且对易解心怀怨怼,否则它现在应该正窝在后者的怀里独享盛宠。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梁丘言脸上开始红一阵白一阵。
“我说查理曼,”他敞开门,蹲在猫儿面前认真道:“你到底跟我赌什么气呢?不小心丢下你的是你主人,不是我。易解那家伙做的不靠谱的事还少么?就因为这点事气成这样,那我岂不是要七窍流血、当场暴毙了?”
他自己也觉得和一只猫说这些有点可笑,但现在除了查理曼,梁丘言也找不到其他能够倾诉的对象。就当是自言自语吧。
“你主人是挺聪明,抬手就编了一个惊天骗局,把我当傻逼似的玩弄,”梁丘言抬眼看了看,确认附近没人,又道:
“按照我以前的脾气,我得当场把他杀了才解气。但是你猜怎么着,我不仅为他挨了一枪,现在还答应跟到他家里来了!”
梁丘言略有些烦躁地挠着头发:“易解这人简直他妈的邪门!你说,他是不是活了好几千年的妖精变的?为什么没人能制住他呢?!”
也不知道是查理曼通人性,还是为梁丘言痛心疾首的表情所动容,它竟然逐渐收敛了敌意,转而换了一个更随性的侧卧姿势,一双眼睛仍然盯着梁丘言。
“喵呜~?”
梁丘言长叹一声:“唉,和你说了也是白说。这趟行程结束之后,我可要赶快跑路了,谁知道他......”
查理曼忽然被一双手抱了起来。
梁丘言猛地抬起头,才察觉易解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小易,你......”
完蛋,他不会听到刚才那段自白了吧?梁丘言险些脚下一滑。他难道一直都在旁边偷听,而查理曼只是一个幌子?!
“言哥,到中午了,饿了吧?”易解却似乎完全忽略了对方的慌乱,一面安抚着怀里胡乱扭动的猫儿,柔声道:“杨阿姨已经把午饭做好了。”
“哦,”梁丘言怔愣地回应着,慌忙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道:“那、那就走吧?你刚才把查理曼丢在汽车后座上,我看它挺生气的,所以......”
易解点头,挠着查理曼的下巴道:“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好不好?”
“喵~!”查理曼象征性地露出尖牙,衔住易解的一根手指,却没有用力咬下去,反而伸出舌头舔了舔。
易解微笑着抚摸它:“好孩子。”
梁丘言清晰地看见了查理曼粉舌上的倒刺,一方面怀疑易解是不是假装受用,另一方面又觉得眼下这个场景莫名有些微妙。他总感觉这小子在双关。尽管易解的目光始终落在查理曼身上,梁丘言的脸却烧起来了。
都说养猫就好比养了个小情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尽管猫主子记仇,但对着长期饭票撒娇还是不遗余力的。眼前二位这股浓情蜜意的劲儿,简直让人怀疑他们马上就要去民政局领证似的。
“咳,那个,”梁丘言并不打算打搅他们,于是悄悄摸着墙根绕了过去:“你们先玩,我去帮杨阿姨拿碗筷。”
“一起。”易解快步跟上。
从卫生间走到餐厅仅是极有限的一段距离,梁丘言却如同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易解紧贴着他的后背,气息温和地不断扑落在他后颈上。而他一回过头,就会看见对方低垂的眼眸。
“你干什么?”梁丘言加快步伐:“别看我,看路。”
“那怎么行,”这回的气息落在耳垂上了:“我就是想看你。”
梁丘言心里万马奔腾。他本以为坦诚相见是个能让双方如释重负的选择,结果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吃亏,倒还不如让易解一直保持以前那份虚伪的矜持,来得让人舒服些。
“你是鼻涕虫吗?”梁丘言反手就把易解按在座椅上,自己绕去了餐桌对面:“和你家猫黏糊去,别他妈粘着我。”
易解半支着脑袋:“狮子也是猫科动物啊。”
“狮子......”梁丘言一顿,耳朵红得直冒气,摔了筷子道:“又不是你家的,关你屁事?!吃饭!!”
在杨阿姨眼里,这两个年轻人打情骂俏的情形简直颇让人欣慰,心说自己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去外面买碗面条对付也好。结果刚走出几步,就听梁丘言道:
“杨阿姨,你辛苦了。不如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杨阿姨只当他是和自己客气,便继续走,一面笑道:“没事!家里做了饭,我回去吃就行!”
再低头一看,梁丘言已经倾出半个身子去拦她了。杨阿姨一时弄不清状况,回过头发现易解向她投来“自己看着办”的眼神,脚下走的更快了:
“那个,其实我们家里今天来了亲戚,中午忙得很,需要临时回去一趟......”
“砰”。大门关闭的声响。
易解微笑:“言哥,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就好。”
梁丘言瞪他一眼。
开什么玩笑?就算之前在D城,两个人这样对坐而食的机会天天都有,现在自己反主为客,心情就完全不同了。再加上易解最近越来越嚣张的表现,梁丘言认定目前局势对自己很不利。
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自己一时心软才答应的,临阵脱逃似乎更丢人。
他闷闷不乐地夹起一片菜叶,丢进碗里,假想着它是易解,遂用筷子捣了个稀碎。
下午过得还算平静。
两个人替查理曼搭出了一个结构复杂的猫爬架,只不过比起这个豪华游乐场,查理曼显然对那只快递箱更感兴趣,睡在里面不肯出来。
由于地处郊区,屋子周围的绿植很茂盛。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在散步时偶遇几只松鼠。直到晚间入睡前,梁丘言仍对今天的体验略存好感。
“为什么?!”梁丘言看着面前只裹着一件睡袍的易解。
“因为另一间给阿姨住了啊,”易解眨了眨眼:“我总不能睡沙发吧?”
“简直扯淡!”
梁丘言忍不住骂了句。想起杨阿姨还在附近那间卧室,他又压低了声音道:“那么大一栋别墅,怎么可能只有两间卧室?!”
“其他屋子都有别的用处。”易解信誓旦旦。
梁丘言说什么也不能再答应和这家伙待在一起了。他觉得自己近来有些失控。早晨脑子里的那根弦就差点绷断,现在又睡一张床,指不定什么时候兽性大发,把易解给办了......那还了得么?!
“我、我睡沙发,总行了吧?”梁丘言慌张地拎起被子,快步向门外走。
忍冬的气味即刻充斥鼻腔,梁丘言脚下不自觉顿了顿。
易解挡在他身前。
“言哥,你可不能这么绝情啊,”他嘟着嘴道:“你想,我们很快就要分开了,你连这件事都不能答应我么?”
“我......”梁丘言拒绝接受对方楚楚可怜的目光,干脆举起被子遮住脸:“别跟我来这一套,你言哥现在免疫了!”
“真的?”
易解忽地转到侧面,和梁丘言四目相对:“你现在身上的伤还没痊愈,需要有人看护啊。如果睡在不同房间,我会很担心的。”
梁丘言再次扭过头:“别找借口。”
易解闻言沉默了半秒,却像是受到启发似的一拍脑门:“啊,也对。”
“对、对什么?”
梁丘言刚问出口,整个人随即就被扔到了床上。
“我又差点忘记,今时不同往日了。”易解大咧咧地将睡袍一敞,一并扯开梁丘言怀里的被子,将他压住:“不论你同意与否,我今天就是要睡在这里。”
易解俯下身,温热的舌尖舔过梁丘言的耳廓,笑道:“言哥,睡床或者睡我,你选一个。”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梁丘言脑子里轰地爆炸,满眼是易解散溢着芳香、沟壑分明的锁骨和那半截胸膛。
“你你你快下去!!”
梁丘言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这个要命的妖精,在自己某处彻底起立之前火速捂上了被子,浑身熟透:“这是你家!你他妈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老子不管了!”
但香味又很快缠上了身:“谢谢言哥。”
“我谢谢你!”梁丘言痛苦万分地猛掐自己大腿:“算我求你了祖宗,快把衣服穿好,你言哥还不想这么年轻就去吃牢饭!”
“你好像很心动啊,”易解轻笑,熟练地钻进被子:“怎么会吃牢饭呢?我纯属自愿。”
梁丘言瑟瑟发抖。他感觉到对方光滑紧实的肌肤在背后随着呼吸起伏。
自己到底作了什么孽啊!!就好比渴到灭顶的时候被人递了一杯毒酒——喝也是死,不喝也是死,简直比酷刑还让人备受折磨。
他忽然有些理解梅青当时的心态了。
真是败给这祖宗了。
数羊吧。
......数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