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灯小小的光晕,挣扎着照亮两人,被褥再次滑落,深夜的黑暗,带着刺骨的寒意,从周围逼近他们。热量被剥离,向未知的空间衍伸,视线不可及处,潜伏着浓稠的恐惧。冰室颤抖着,火神是唯一的热源,他却逼着自己向后缩去。

  明明……明明最初只想扼杀掉自己的喜欢,重新做回兄弟,到底是如何演化到无法挽回……

  是的,一定是自己的私心,在把局面弄得越来越糟糕……

  他的期望一步步降低——从最初的想保全兄弟关系,改为想保全回忆后体面收场,然后被怨恨和被否定后只想快快离开,以免造成火神恋爱的阻碍,到现在的——

  也许真的如梦中的大我所说,勾引了存在其他恋爱关系弟弟……

  毁了大我的幸福也说不定……

  冰室手足冰冷,不知昨晚进行到了哪一步,但一想到自己成为了火神的障碍,犯下了勾引弟弟的大错,就绝望的不知如何是好。

  如今还能说什么,乞求原谅吗?

  他无措的望着火神,悉悉索索的往后退,火神发现他又要躲,想起没少吃冰室的苦头,气闷的收拢手臂,强势的拉回冰室,难得的任性:“我就要你坐在这里。”

  “唔……”

  腿间被压在结实的腹肌上,刚发泄过的性器分外敏感,余韵未消,就被按在热乎乎的肌肉纹理间,冰室猝不及防,闷哼出声,还没等他计较泄露的呻吟,突然石化了。

  内裤里新鲜的液体,在挤压下溢了出来,沾湿了火神的腹部,他想避开敏感部位,本能的的蜷缩,湿润的触感,划过他大腿内侧。

  用……把大我弄脏了……

  事情完全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冰室羞耻的全身颤抖,捏紧的拳头,指甲陷入手心,脸上没有丝毫血色,连呼吸的能力都失去了,神经紧绷到极点,下一秒就要崩溃,恐惧的眼看着火神的表情,一秒比一秒变得更加严肃。

  “什么湿漉漉的。”火神探下手,下意识想摸摸看,忽然感到冰室冰凉的手指抓住了自己的,又触电般的放开,戒指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冰室偏头去看,连心跳都停止了。

  难道……昨天不止诱惑了大我,还……把戒指戴在大我身上吗……

  这种婚戒的位置……

  冰室觉得自己可悲极了,没脸再见火神,眼睛热热的,视野从边缘开始模糊,被搅浑的光影中,火神准备查看的手,停了下落的举动,改为轻拍着冰室的背,温柔的哄着:“不看了,不看了。”一如既往的温柔。

  火神对他越温柔,冰室越难过,他痛苦地揪紧床单,接受道德的拷问与内疚的煎熬。

  一定是我……利用了大我的温柔。

  是否,还为此摇尾乞怜过……

  冰室陷入自我厌弃的绝望中,同时,火神也在凝视着脸色越来越差的冰室,刚醒来时看上去还有几分血色,现在已经看似随时可能晕倒了,他轻叹一声,毕竟已经是高中生了,给些时间反应,他当然能猜到沾染腰腹的湿滑是什么东西,但因为是冰室的,非但不讨厌,反而生出别样的亲昵,接触处泛起酥麻,隐约催动他尚在沉睡的欲望。

  也不知辰也刚才做了什么梦,射了出来,心情却这么差。

  火神想着,安抚的轻拍着冰室的背,认定夜长梦多,关于两人的关系,也要快些确定才好,免得真的被人抢了:“辰也,”他严肃的拉住冰室的手,十指紧扣,贴在胸口,那里,有他炙热的感情,和剧烈的心跳。尽管环境不合适,心中的爱意还是满溢,慌乱的辰也,沉稳的辰也,任性的辰也,安静的辰也,每一个,他都好喜欢,都想在身上永远的打上自己的标签,确定他属于他,所以真的开始告白,火神紧张,却迫不及待,“我喜欢的人是谁,你感受不到吗?”

  “!”绷紧的身体更加紧张了,与虚空较劲,似乎整个人,都会在这拉锯中碎成灰烬。火神知道他误会,哭笑不得,安抚的握住冰室的手,挤入捏紧的拳头中,以免他弄伤自己:“我的心情到底是什么,辰也一点也没注意过?”

  “……我……我知道啊……”干巴巴的声音,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来,冰室骄傲的头颅低下去了,快要低到火神胸口。听火神慢慢说,“你根本不知道啊……有个家伙,曾经逼着我吃他做的东西,狡猾地装病骗我去摸狗,每次在我盘子里拣走爱吃的食物,躺在沙发上就爱把脚踩在我肩膀,可我发烧的时候,他会煮粥给我,把粥做得乱七八糟,但看着他手上做饭留下的伤口,我就觉得……我果然最喜欢他。”

  坐在腰上的人抖得更厉害了,火神没把握他是否明白自己想说的,紧张地摸了摸冰室柔软的发丝,压在冰凉的耳朵边,问:“我想跟这个人一辈子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嗒……”

  意外的,一滴泪落在火神手上,很烫,表面留下一个浅浅的水渍,却一路烧到火神心底,他惊讶的想抬起冰室的头,本能却先于大脑,把冰室紧紧抱住了,衣衫大开,肩头仅存的那点布料,瞬间被泪水濡湿,而更多地眼泪,滑过心口,落在被褥上,火神仿佛要制止对方颤抖般,加重了拥抱的力道,也许是贴得太近,冰室心中的酸涩,也传到了他心里。

  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修长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肩窝,然后他听见冰室轻如蚊蚋的声音,虚弱的哀求——

  “不好……”

  不好……

  这么多以为独有的回忆,竟然全被另外一个人,替代了吗……

  了解到火神有喜欢的人,不是第一次,但赤裸裸直面火神的感情,难以忍受的绞痛还是占满了身体。难受的宿醉中,头疼欲裂,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而他,抓不到丝毫的依靠,直到被火神拥入怀中。

  可是……我很快将永远的失去大我了……

  儿时的世界,无论美国的街景如何变化,周围的邻居如何变迁,同学,朋友,匆匆过客,唯有彼此,是对方世界中必须存在的一部分,理所当然,所以必不可少。火神如是,对冰室,亦是如此。强行的拆开,比世界崩塌还要痛苦。在这种痛苦面前,刚才的所有难堪,都变得无关紧要。

  “你们……还没在一起是吗……”音节接连蹦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既然你叫我说……我说不好……不好!”

  还以为指的是黑子吗,他的辰也,意外的迟钝,也意外的……会在这种事情上任性啊。

  好喜欢……

  火神压低身体,面对面,额头抵着冰室的额头,正待解释,却被冰室捂了嘴,那些泪水像是不要钱一样,满溢冰室的双眼,随着冰室的动作,簌簌滑落,放在唇上的手在颤抖。

  他在害怕。

  这一点也好喜欢……

  火神伸手擦去晶莹的泪珠,去寻找他眼里的情绪。他的动作当然遭到冰室激烈的抵抗,白皙修长的手转而挡住眼睛,与虚空拉锯的力量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倔强的抵抗着火神的靠近。

  刚刚明明还不许自己离开的。

  “真矛盾。”火神喃喃道,心里泛起甜,又执着的去擦冰室的泪水,每一滴都珍贵万分,他擦了会,终于疼惜的抿入唇中,吞进肚子里。冰室在躲闪,他在逼近,等他发现时,冰室已经被压在被褥里,抬臂挡住火神的视线。

  “不要看。”冰室被逼入绝境,声音嘶哑,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沁入发间,衬托的头发越发乌黑,皮肤更加白皙,双唇微红,似被自己咬过,火神拭泪的手被架住,力量很大,一如既往的,不许别人看见他的脆弱。

  这一次,火神没有顺从他,反而蛮力拉开了,遮挡物下,睫毛湿漉漉的,眼神屈辱又无措,鼻头都泛了红,火神凑上,如愿的再次吻去眼泪,心口也痛痛的:“辰也,我错过了你的很多事……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但我不想一直错过下去。”

  “……什么……?”

  火神强势的压制着冰室:“安慰你的机会,对我坦诚的机会,现在给我……以后也给我。”在冰室做出反应之前,压住他的后脑勺,偏头吻了上去,“辰也的事,全部都交给我。就是这个意思。”

  对冰室来说这是清醒状态下的第一个舌吻,却是火神的第三个。食味知髓,才堪堪撬开唇缝,火神的身体已经泛起热度,但他忍耐着,反复用手拭去泉涌的泪珠,体贴的选择让冰室最舒服的方式,循序渐进的吮吸双唇,用舌尖触摸唇瓣,待到适应,才扫过贝齿,轻触牙龈,诱使他主动张开,滑过湿热的口腔黏膜,卷住柔滑的舌,缓缓舔吸。这是一个完全利他的吻,倾尽他的珍惜之情,温柔的引导冰室的情欲,和逐渐出现的喘息,慢慢的增添刺激。

  一个绵长的、充满爱意的亲吻。

  就像幼年时冰室引导火神的篮球那样,细致而耐心。

  僵硬的身体,慢慢软化,终于开始消化所有的讯息,似懂非懂,迷迷糊糊,耳边传来了火神的抱怨——

  “还不知道我喜欢的是谁吗?”轻啄着唇瓣,气流吹在唇边痒痒的。

  “你喜……”有一瞬间的迟疑,冰室脸上染了薄红,怔怔的没动,似乎无法消化火神的话。然后,他感受到了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声线,又害羞,又懊恼,但掩饰不住那颗从未动摇的心:

  “对不起,第一次去你宿舍的时候,我说谎了,从过去到未来,没有别人,从来都是——‘辰也’。”

  舌尖一痛,也许破了皮,火神皱着眉缩回舌头,脖子一紧,是被冰室揪起了衣襟,他紧绷了一瞬,又放松了。撒谎在前,理亏在先,他做好准备任由冰室揍,却发现冰室恶狠狠的抓住自己的衣领,凶狠的亲了上来。不同于刚才的温馨,柔软的唇瓣,灼热的呼吸,尖利的牙齿,都如同野兽般啃咬着,毫无章法,生涩却异样撩人,诱使火神毫不犹豫的加入战局,攻城略地。

  “Do you love me?”亲吻间隙,冰室咬住火神下唇,尾音沙哑,突然不是很确定。

  火神停下动作,脸色泛红,有些紧张,却凝视冰室的双眼,郑重而坚定:“Yes, I love you.”

  两人再次急切的亲吻对方,交缠的唇舌间泄露出一句含糊的me,too,他们渴望着彼此,相互抚慰不安的灵魂,恨不能互为血肉。混乱中,火神左手胡乱地摸索,终于找到冰室的右手,意乱情迷,不自觉十指紧扣。渐白的天边,绚丽的火红被晨风相送,蚕食着黯淡的阴云。暄和的秋阳,跃过椰林的树顶,爬过木质的窗棱,路过洁白的床褥,流泻在相抵的指间。微光流转,是颠沛流离的戒指,终于回到了最初的位置。伤痕累累,却坚定如昔。

  黎明,终于到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