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修从没见过这样的温以煊：他温顺又满怀依恋地依偎在自己怀里，眼里却只剩悲伤和绝望，眼角的泪珠子就没断过，却没有一点哭声，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眼泪将楚煜修的衣领浸湿，楚煜修将对方搂得紧了些，“我在，别怕。”
温以煊依旧神情麻木，他在想，就算是假的也好，这么温柔的楚煜修，要是这场梦永远都不会结束就好了。
刺眼的灯光照得温以煊闭上眼，在光明重回的瞬间，胃部终于不再作乱疼痛，而温以煊也终于完全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不是梦。
在灯光恢复的那瞬间，楚煜修的深情似乎也随着烟消云散，温以煊再次睁眼看见的，就是对方冰冷的神情。
电光火石间，温以煊几乎是狼狈地推开了楚煜修，他觉得一切都完了。
“把自己搞得这样难看，用伤害自己身体的行为试图博得我的同情，这些，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
楚煜修那天说的这句话仿佛成为一句魔咒，在温以煊的耳边挥之不去。
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在对方看来，又是博得对方同情的行为？楚煜修会不会因此更加厌恶自己？
好不容易微微有些血色的小脸再次变得苍白，温以煊陷入了自己为自己编织的恐慌陷阱中，他双手撑地跪着，看着光亮洁白的地板，呼吸声越来越重。
而刚刚，在被温以煊推开后楚煜修就立刻起身站得挺直，他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明明想着不要再心疼对方，可刚刚看到对方那脆弱的模样，不带犹豫瞬间就把对方搂在了自己怀里。
就连现在，看见温以煊狼狈地跪在地上，他也还是会忍不住心疼。
“已经恢复供电了，你还在怕什么？”楚煜修语气淡淡的，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电梯也在此刻恢复运行，开始平稳继续下降。
温以煊在电梯开门的前一秒终于站起来，他满脸泪痕，脸色苍白，看起来可怜得紧。
电梯刚打开，门口就站满了人，为首那人点头哈腰满来歉意：“楚总实在抱歉给您造成这样不好的体验，我们今后一定会加强定期……”
“下不为例。”楚煜修打断对方的叽叽喳喳，驱散众人后率先离开了电梯。
温以煊也回到了自己的员工宿舍，今天真的发生了太多的事，他需要好好消化消化。
第二天，温以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另外三个秘书把他全身上下都细细看了一遍，甚至还想上手。
“小温啊，你真的没事吗？我听保安处的大哥说了，昨天楚总的电梯出了点问题，被困了很久，听说里面有两个人，昨天跟楚总一起加班的也就只有你了。”
“保安大哥说楚总看起来倒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是他旁边的那个人面色很不好，看起来好像被吓坏了。”
“今天你要是实在不舒服的话就请病假吧，你工作我们替你做就是。”
三个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温以煊心里格外温暖，他露出了一个放宽心的微笑：“我没事的，真的，昨天是有点被吓到了，但是睡了一觉就好了。”
吴薇勉强点头：“行吧，不过你不要硬撑，不舒服的话就和我说，我先跟楚总去汇报工作了。”
四人迅速切换成工作模式，虽然他们还没相处几天，但默契已经在此刻形成。
不一会儿吴薇就回来了，只是她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楚总还真是会压榨人。”
“怎么了，他又让你干什么工作了？”王思瑶好奇地抬起头。
“不是我，”吴薇叹了口气，她指了指在角落正认真敲键盘的温以煊，“是他。”
感受到大家目光的注释，温以煊这才抬起头：“我？”
吴薇点点头：“楚总让我告诉你，他今天下午要去邻市出差，需要一个秘书陪同，这个秘书就是你。”
李皓不满道：“什么啊，小温昨天都被吓成那样了，这都还没完全缓过神呢，就又被拉去做苦力。”
王思瑶试探道：“要不我去问问楚总能不能我代替以煊去？”
温以煊摆手道：“我真的没事，而且这是工作，没有逃避的道理，毕竟他给我发工资，我就要为他做事的。”
李皓啧了声：“一看就是没经过社会毒打的年轻人，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在职场中适当摸鱼，不跟老板共情，工作能少做一点是一点，这些事对我们这些普通社畜来说是多么重要的职场生存技能了。”
温以煊笑了笑，也不反驳。
“好了，那待会儿中午你先回去收拾行李吧，不过也不用准备多少，只是出差两三天，时间不长。”吴薇提醒道。
下午三点。
温以煊敲响总裁办公室的门：“楚总，司机已经到了。”
楚煜修面无表情打开门：“走吧。”
昨天的电梯停电事件似乎对楚煜修没有任何影响，他和温以煊的相处模式又恢复成了温以煊刚来宇曙的时候，冷淡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到邻市有好几百公里，虽说不是很远，但开车也要三小时左右，车内暖气又很足，温以煊坐上去没多久就开始犯困。
但楚煜修在旁边他怎么敢睡着，于是只能强打起精神不让自己睡着，而楚煜修即使察觉到了也并没有说什么，车厢内有的只有沉默。
一道有些突兀的手机铃声在此刻响起，驱散了一些温以煊的困意，他看了看来电姓名，居然是月湖镇的民宿店老板娘陈姐。
迟疑着接通电话，温以煊的声音还没出来，就听见陈姐那边有些尴尬的声音：“那个小温啊，实在是不好意思，邱邱她……”
“小温哥哥！”一道撕心裂肺的稚嫩童声几乎要将温以煊的耳膜震破，他几乎是瞬间把手机拿远，做了好大的心理建设才又颤颤巍巍把手机贴回耳边。
“怎么了邱邱？”温以煊余光瞄了眼身旁的男人，那人似乎是睡着了，所以他说话声音很小生怕吵着了对方。
但楚煜修只是在闭目养神，早在刚刚温以煊手机铃响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了。
“小温，小温哥哥，”邱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温以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邱邱又嘟囔道：“就连凶叔叔也走了，呜呜呜呜呜。你们都走了，没人陪邱邱玩了。”
温以煊心里不时滋味，他轻声安慰道：“不是还有苏阮姐姐和白汐姐姐陪你玩吗。”
邱邱否定得很大声：“那不一样！呜呜呜呜我不要你走……你和凶叔叔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们……”
小孩子情绪很容易就上头，眼见着邱邱又要越哭越大声，陈姐终于抢回手机的控制权：“真的不好意思啊小温，主要是邱邱这孩子一直闹着要跟你们打电话，打扰到你了。”
温以煊安慰道：“没有的事。确实也是我做错了，走之前没有跟你们好好道别。”
陈姐哎呀了一声：“说什么话呢你，没有错不错的。年轻人选择去大城市打拼是很正常的，就是不知道你身体还好吗？那天你真把我吓坏了。”
“早就没事了，我现在很好，谢谢陈姐关心。”温以煊在自己的健康方面倒是很擅长撒谎。
“小温哥哥，”邱邱又抢到手机，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但更多的是不解，“我妈妈说你和凶叔叔是去了更好的地方。可是，月湖镇难道不够好吗？我觉得月湖镇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小温哥哥，难道你不喜欢月湖镇吗？”
“……喜欢的。”
温以煊当然很喜欢月湖镇，可现在的他没资格再喜欢有关月湖镇的一切。
再三向邱邱保证自己有空了一定会回去看她后，温以煊终于结束了这通电话。
温以煊向车座后背靠去，如释重负，而他也终于抵不住疲惫的来袭，慢慢闭上了眼。
一旁的楚煜修睁眼，眼神复杂，温以煊大概是真的累极，就连他这边有所动作都完全没有察觉到。
楚煜修其实也很怀念他在月湖镇时候的生活，但他回到宇曙这个选择，一旦进行，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不能再去怀念那些美好的过去和憧憬不可能的未来。
当然，从回到白港市的那一刻，他的身份就从茶店老板变成了楚家的长子，变成了强大到无所不能的天之骄子，也变成了不能展现出一丝脆弱的完美继承人。
“楚总，咱们到目的地了。”司机将车停在一栋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前，大门两旁的门童迅速迎了上来。
温以煊揉了揉眼，他有些懊恼，没想到自己还是睡着了，但悄悄瞥了眼一旁的楚煜修，见对方神色无异，于是自己也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跟对方下了车。
前台服务员把房卡递给楚煜修，“先生，您的房卡，请拿好。”
温以煊正想着自己要住哪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管家，“楚先生您好，我是您总统套房的管家，我先带您入住，有什么需求随时告诉我。”
楚煜修嗯了一声，随即又看向温以煊：“总统套房里的卧室有好几间，你自己随便选一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