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次楚煜修终于试着再次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却又被现实给予重重一击。
他蓦地想起，自己当初因为在易感期错用成Omega的抑制剂腺体受伤，在之后被送到医院狼狈醒来时，楚父拄着拐杖看向他时说的话。
“我从来没想到，你居然天真到以为我们楚家人能拥有爱这个东西。”
“爱这东西，迷人又危险，这次的事情希望能让你长教训。”
现在想来，楚父说的话还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楚煜修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经过凉水的冲刷，他的手已经变得冰冷——
连同他的心。
温以煊从对面油画店回来时，楚煜修正在摆放茶架上的各类茶叶。
温以煊当即自告奋勇：“修哥我来吧。”
楚煜修动作一侧，避开了对方。
“我来就好。”
温以煊的手停在半空中，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
“那咱们今天带点古树茶回去喝吧，好几天没喝了，有点想念。”温以煊后退一步为楚煜修腾出空间，又开启了新的话题。
楚煜修身形一顿，“你真的喜欢古树茶吗？”
温以煊歪头：“当然啦。”
楚煜修笑了笑：“是吗。”
温以煊还以为楚煜修又是对他自己的信息素不自信，他安慰道：“是真的很喜欢。我不会骗你的修哥。”
楚煜修不再说话，只是沉默收拾着，但他也并没有听温以煊的话取下古树茶。
“你之前是在白港市工作？”楚煜修主动开启话题。
“嗯。”温以煊立刻应下。
楚煜修把绿茶茶盒端端正正地放在茶架上：“刚刚有那边的一家公司跟我打电话，说想跟我合作。”
温以煊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挺好的。”
望向温以煊，楚煜修沉声道：“我计划在白港市也开家茶店，你想不想过去当分店店主？去那边的话，工资会比在月湖镇高很多，你能挣到更多的钱。”
温以煊语气变得结结巴巴：“这样啊，但我，我还是想跟修哥在一起。”
虽然能挣更多钱确实让人心动，但他当下的收入已经足够他个人生活和替家里还债，如果他还没爱上楚煜修，温以煊当然会毫不犹豫究就答应，但现在，温以煊很没出息地宁愿选择少挣点钱也要跟楚煜修在一起。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楚煜修淡淡地笑着，但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也是，毕竟跟我在一起，才能从父亲那里得到更多的钱。
“就是不知道，在我这里工作，能还得清你家里的债吗？”楚煜修语气平静。
温以煊不明白楚煜修今天是怎么了，明明今早刚到店的时候都一切正常，可自己只是去送个茶的功夫，对方就变得冷淡了许多。
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在无形间被拉得很远，听到对方在以往绝对不会说出的伤人的话，温以煊勉强笑道：“还得清的。”
“也是，”楚煜修擦拭着手里的茶杯，“跟在我身边，你一定能还清家里的债。”
两人以一种相当诡异的氛围相处了一天，下班后，二人回到楚煜修家里，尽管温以煊在努力找话题聊天，但楚煜修的回复始终都是淡淡的。
温以煊终于鼓起勇气：“修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楚煜修飞快否认，然后黑眸注视着对方，“你早上不是说晚上要跟我说件事吗？现在可以说了。”
温以煊心脏猛地一沉，早上明明已经积攒好的勇气却在白天跟楚煜修的相处中被耗尽。
爱让人生出无端的勇气，所以早上的温以煊愿意冒着哪怕不被楚煜修原谅的风险也要告诉对方当初的事情。
可爱也让人退缩，所以现在温以煊一想到楚煜修也许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他就宁愿把隐瞒真相，哪怕多一秒也好。
温以煊不敢看向对方，他视线躲闪摇了摇头：“那个，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之后再告诉你吧。”
楚煜修却拦住了想要上楼的温以煊：“那你有没有别的想要告诉我的事？”
再给他一次机会，也再给我一次机会。
楚煜修从来都是无神论者，可此刻他却多希望上天能听到他的祈愿，只要温以煊肯现在说出事情的真相，他就可以不计前嫌地原谅他。
多可笑，三年前自己因爱被骗，而现在，自己又因为爱卑微到骨子里。
可是温以煊只是低头绕过楚煜修走上楼梯：“没有，很晚了，修哥你早点休息。”
明天，明天我一定会告诉你。
温以煊回到房间，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以前他也不是没有做错过事，可没有哪次像这样，说出真相并道歉变得这么困难。
他发现自己现在好像已经做不到再看见对方失望的脸庞，那太让他感到害怕了。
掏出黑屏了一天的手机，温以煊翻出充电器，终于给一点电都没有的手机充上了电。
因为电量实在太少还不能支撑开机，温以煊蹲在地上看着手机等待能开机的那一刻。
门外传来敲门声，温以煊连忙起身打开门，“修哥，怎么了？”
楚煜修神色不明：“我们前几天堆的雪人在融化了。”
温以煊啊了一声：“这样啊，不过也正常，因为寒潮过去，现在开始升温了。”
“但是雪人还没有完全融化。”楚煜修声音发紧。
温以煊不明所以，“嗯。”
“所以我会等到雪人融化，在那之前，如果……”
如果你愿意在雪人融化之前主动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可以忘掉那些不愉快和背叛。
“雪人应该会很快就融化了，修哥。”温以煊觉得今天楚煜修的状态着实不对，他罕见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夜晚会放大人们的情绪，所以即使有什么事情，也最好是在白天好好说。
楚煜修垂下眼眸：“好。”
楚煜修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温以煊甚至来不及道出晚安。
听见隔壁卧室传来关门的声音，温以煊也悻悻地关上了门：“修哥今天心情好像真的不是很好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空荡荡的卧室在此刻越发显得孤寂，温以煊转头看向窗外的院子，果然如楚煜修所言，院子里的那个雪人已经融化了大半，胡萝卜鼻子也早已掉到了地上。
“小雪人，明年见。”温以煊小声喃喃道。
只是话音刚落，房间的木门就再次被大力推开，温以煊还没反应过来：“什……”
只见原本应该回到自己卧室的楚煜修动作迅速地将他扑倒在床，温以煊只觉得天旋地转。
等反应过来时，温以煊终于看清了楚煜修的怒容。
“温以煊，你究竟是有多无耻，才能明明知道我都已经爱上你了，却还能心安理得地利用我。”楚煜修望着身下的Beta，两人动作亲昵又暧昧，可他的话却宛如一把利剑，残忍地斩断了二人最后一丝可能性。
温以煊的大脑彻底停止运转，他只能想到，完了，楚煜修知道那件事了。
“我自诩，从头到尾都是真心待你，哪怕最开始没有喜欢上你的时候，我也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心里所有的情绪好像都在此刻喷涌而出，楚煜修眼眶渐渐发红。
“可你呢？甚至从一开始的初遇就是蓄意接近。”
温以煊声音颤抖，“我没有……”
“可就算这样！”楚煜修大吼着打断了他，“就算这样了，我还是在想你会不会有苦衷，会不会你是迫于家里的压力所以要做这件事。所以我在等，我在等你主动告诉我真相。”
“今天，我给了你那么多次机会，你听不出我的哀求吗？我想，我可以等，只要在雪人融化之前你告诉我，我就原谅你。”
“可你却告诉我，雪人很快就会融化。”楚煜修声音冷得彻骨。
“温以煊，我只恨我没有发现，原来没有心的人，是你。”
对方的话让温以煊的全身都像是窜过电流一样，他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温以煊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眼神也是可以杀人的。
一对上对方失望又痛苦的眼神，温以煊就觉得自己也痛到快要窒息，还没开口，温以煊眼泪就大颗大颗掉了下来。
“修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欢上你，”楚煜修不想再多听对方说一句话，“你的机会就来了？”
“跟万铮汇报的时候，你大概很开心吧？能在我的茶店工作，甚至还能住进我家，而这些都是我的主动邀请，你是不是很得意？”
“把别人的感情玩弄于股掌之中，很有趣，对吧？”
楚煜修接二连三的话让温以煊心如刀绞，他的大脑早已一团浆糊，只是出于本能地想要解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是打算告诉你这件事的。”
看着对方哭到不能自已的脸，楚煜修反倒笑了起来。
“你打算多久告诉我？明天，还是明年？还是，只要我这个傻子永远被蒙在鼓里，你就永远都会欺骗我？”
温以煊急到双眼发黑，眼前这个把自己禁锢在床上的男人的脸也随之变得模糊起来。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故意骗你。”温以煊双眼涣散，嘴里只剩铁锈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