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方像是机器人般机械进食的楚煜修,温以煊的担心快要溢出来:“老板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吃点药?”

  楚煜修摇摇头:“不用,休息休息就好了。”

  颈后腺体的疼痛愈发剧烈,头也昏昏沉沉,这可不是个好的征兆。

  但因为三年前楚煜修过于抗拒错过了最佳治疗期,所以每当他情绪波动导致后遗症发作腺体开始发痛,他都只能咬牙硬抗。

  他本就无药可医。

  温以煊眉头紧蹙:“这怎么行?家里有药箱吗?”

  楚煜修还是摇头:“没有。”

  温以煊放下碗筷:“我现在出去买药。”

  “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雪只会越下越大,别出门。”楚煜修拒绝了,随即又安慰道,“我真的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你别担心。”

  温以煊半信半疑,但还是决定先稳住对方,在吃完饭把对方送进卧室,看着对方在床上闭上眼后,轻轻叫了声:“老板?”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

  温以煊蹑手蹑脚离开卧室,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迎面而来的寒风夹杂着一片片雪花,温以煊当场就被冻到打了个喷嚏,他搓了搓手,朝着月湖镇唯一一家药店跑去。

  彼时药店的人正准备提早关门,温以煊连忙拦住人家:“大叔等等!我想买药。”

  药店大叔停止动作:“你想买什么?”

  这一问倒是问住了温以煊,他挠了挠头,也不知道楚煜修具体是哪里不舒服,于是只能把自己想到的所有症状都说了一遍:“普通的感冒药,然后还要治头疼的,咳嗽的,治疗受风寒的感冒药。”

  药店大叔拿出对应的药,又问了句:“抑制剂需要吗?”

  温以煊摇头:“不需要。”

  自己跟老板都是Beta,抑制剂这种东西当然用不上。

  温以煊捧着一大堆药回家,刚到家门他就冷到忍不住又打了几个喷嚏。

  苦笑一声,可别老板的病还没好,自己先倒下了。温以煊这么想着,也给自己冲了袋感冒冲剂。

  迅速喝下感冒冲剂后,温以煊来到主卧,看向床上沉睡的楚煜修:“老板,先吃个药吧。”

  楚煜修睡得很沉,他身上的体温有些发热,但似乎也没到发烧的地步。

  温以煊叫了好几声对方都没应答,最后不得已摇了摇对方的肩:“醒醒。”

  楚煜修睁开眼,此刻的他意识混沌,他的大脑已经完全无法处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于是他任由温以煊给他喂药,在听到“好了,睡吧。”后,又闭上了眼睛。

  楚煜修这个样子倒是让温以煊有些不适应,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楚煜修的一面。

  沉默,而又脆弱。

  因为实在担心对方,温以煊干脆搬了个小凳子放在床边,坐在楚煜修旁边随时观察对方状态。

  楚煜修平时总是温和的,温以煊就没有见过他失控的时候,别人都渴望自己的闪光点被发现,可楚煜修却好像恰恰相反,明明是天之骄子,却不知为何要躲在这样一个小镇,竭尽所能掩饰自己的光环。

  而沉睡的楚煜修和平时的他完全不同,或许是因为累极来不及伪装,此刻的他脸上只剩淡淡的冷意。

  明明对方闭着眼,温以煊却好像能趁这一点裂缝看到曾经的,意气风发而又带着上位者冷漠的楚煜修。

  摇了摇头,温以煊咬唇,自己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不论如何,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顾好楚煜修。

  想起万主管说楚煜修身体不好这件事,温以煊压下心里的不安,也许只是他多虑了,楚煜修已经吃了药,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一片片雪花包裹住路灯,橙黄色光芒变得暗淡,即使已经关上窗,温以煊还是能清晰地听见窗外仿佛怪物嘶吼的刮风声。

  屋内十足的暖气让温以煊忍不住昏昏欲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因为太困脑袋下垂整个人重心倾倒差点摔倒时,温以煊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拍了拍自己脸试图让自己清醒,温以煊还是觉得好困,正准备去洗个冷水脸时,他却在看到楚煜修红到不正常的脸色后被彻底惊醒。

  温以煊几乎是踉跄着走过去跪在床头,伸出手摸了摸楚煜修的额头。

  “好烫!”温以煊惊呼。

  他随即开始懊恼,自己刚刚买了那么多感冒药,唯独忘记买退烧药,甚至连温度计也没买。

  但温以煊很快冷静下来,刚刚的药店现在肯定已经关门,自己只能找另外的地方。他突然就回想起了上次苏阮被送去的医院。

  那医院也在月湖镇附近,只是自己只记得大概路线,需要导个航。

  温以煊刚打开手机,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又重又闷的倒塌声。这声音砸得温以煊心里越发不安,他深吸口气,安慰自己:“先导航,别的别多想。”

  可手机信号却在那道声响后完全消失,温以煊起身看向窗外,离这儿很远的一个地方,那地方此刻能一眼望过去毫无阻碍。

  可那地方本来,是该有一座信号塔的。

  温以煊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刚刚那声巨响,是因为信号塔被狂风暴雪吹倒了。

  但看着面前高烧的楚煜修,温以煊咬咬牙,还是决定出门买药。

  医院离这里有些远,温以煊看着还在自己手里的楚煜修的车钥匙,决定开车去找。

  跨出别墅的那一刻,温以煊终于和这北方的寒潮来了次真正的亲密接触,脸在瞬间就被冻到发痛,但他顾不了那么多,艰难的上了车后,插入钥匙启动汽车。

  因为没有手机信号,他连向别人呼救这件事都做不到,现在能靠的人只有自己。

  因为下了雪,路面又湿又滑,温以煊不敢开得太快,而车前的雨刷刚刮走满屏的雪花,下一秒,又有更多的雪花直直冲向温以煊。

  车速缓慢,看不清路,也记不清路,形势比温以煊想象得还要严重。

  但他不能退缩。

  跌跌撞撞最终终是开到了医院,医生看他狼狈的模样还以为是他不舒服:“你是什么情况?今夜大雪,属于是特殊情况,你要是实在不舒服可以先在医院住一晚。”

  温以煊摇摇头,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家里有人发烧了,我来买退烧药和温度计。”

  医生接着问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发烧?”

  温以煊也不敢百分百保证:“大概是因为着凉了,他昨天都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倒下了。”

  医生皱眉:“对方是Alpha或者Omega吗?”

  医生问出了和傍晚那个药店大叔一样的问题,而温以煊也给出了相同的答案:“他是Beta。”

  因为无法和病人面对面交流,医生也只能根据温以煊的描述开药。

  温以煊回程的路上迷了路,而公路上他看不见别的行驶的车,他就好像是在黑夜的大海里独自前行的孤舟,只能漂泊。

  但好在温以煊最后还是绕回了家,在到达别墅时,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

  温以煊立刻下车上楼,楚煜修此刻已经烧到神志不清,身上的被子也被他不自觉掀开了不少。

  温以煊先过去把乱糟糟的被子重新盖回他身上,然后吃力地把男人扶起:“修哥,把退烧药吃了。”

  楚煜修依旧闭着眼,他似乎很想醒来却又无法醒来,整个人像是被梦魇困住无法动弹。

  楚煜修薄唇微动:“……”

  温以煊没听清,于是侧身仔细倾听:“你说什么?”

  “……痛。”

  明明说痛的人是楚煜修,温以煊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一下眼红了,他强忍哽咽:“你哪里痛?”

  楚煜修却不再回答。

  眼见对方无法醒来主动吃药,温以煊只能轻轻掰开他的唇,牙关微开后,温以煊艰难地把退烧药塞了进去。

  温以煊一手扶着楚煜修,另一手拿着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往楚煜修嘴里倒。

  楚煜修却明显不领情,透明的液体顺着他的唇角往下流,退烧药和温水接触后已经在他的口腔里开始慢慢融化,却始终没有被吞下去。

  发苦的药片让楚煜修眉头紧皱,温以煊着急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因为无论他怎么给对方喂水,对方都吞不下去。

  心一横,温以煊含了口温水,心里暗念道: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老板你不要怪我。

  温以煊俯身上前,在碰到对方干涩嘴唇的那一刻他也情不自禁闭上了眼,这是温以煊的初吻。

  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带着苦涩药味的初吻。

  好在这次楚煜修顺利吞下了退烧药,温以煊终于送了口气,他准备转身离开,对方却抓住了他的手。

  “别走。”楚煜修无意识喃喃道。

  温以煊安抚地摸了摸对方的脸:“我不走,我只是去拿毛毯,马上就回来。”

  楚煜修这才放手,而温以煊去楼下拿了那张羊毛毯后就又迅速上了楼,人都还没站稳就握住了楚煜修的手:“我回来了。”

  说完这话温以煊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有些反应过头了,也许刚刚只是对方无意识的梦话,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

  温以煊慢吞吞给自己裹好羊毛毯,坐在小板凳,手臂和头靠在床头,近距离看着楚煜修的睡颜。

  一天的奔波让他疲惫至极,温以煊慢慢闭上了眼。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到了一声低沉的男声。

  “别再离开我了。”